幾周後的深夜。郭旻在睡夢中被妻子推醒。
只聽小夕的聲音有氣無力地傳來:“老公,我肚子疼……”
郭旻一“咕嚕”從牀上爬起,他知道這是孩子要出生了,於是匆匆給自己和妻子收拾了一下,直奔婦產醫院疾馳而去。
產房內一片燈火通明。一名看起來頗爲知性幹練的女醫生和兩名年輕的助產士此刻正圍在產牀前,目不轉睛地緊盯着監測設備。
“楊醫生,產婦的情況越來越不對勁兒了!”看上去年齡最小的助產士率先沉不住氣,焦急地說。
被稱作楊醫生的女人也是面色凝重,雖然並未迴應,卻雙眉緊鎖,顯然正在對眼前的狀況加以判斷。
這是兩個小時前緊急送來的產婦,胎兒已足月,到了隨時可能正常臨盆的時候,所以起初**璐並未在意,只是爲產婦做好了一切例行的準備工作,再待產婦的生產進程快慢而定接生方案。可是大約十分鐘前,產婦突然出現了緊急狀況。
其實確切來講,是胎兒的情況不容樂觀。產婦的宮縮從被送來後並未出現明顯增強,這說明距離真正臨盆還需要一段時間,可是胎兒的心率卻在十分鐘前急速下降,產婦的羊水還未破,照正常情況來看,胎兒不應該出現供氧不足的狀況,而從B超中也並未發現胎兒出現臍帶繞頸等可能導致窒息的意外,此時心率驟降,的確十分蹊蹺。
除非……
只一秒鐘,**璐就打消了突然閃現在腦海中的可怕設想。
不會的。在婦產科10多年,從實習醫生做到副主任醫師,接生了成千上萬個嬰兒,還從未見過那樣的病例。**璐反覆提醒着自己剛剛的想法是多麼不切實際。
“胎兒心率已經降至60,楊醫生,怎麼辦?”年長一點兒的助產士語氣急切地高聲詢問。
“這也降得太快了……”小助產士這時已完全不知所措,怯生生地望着兩位前輩。
“現在做剖腹產恐怕已經來不及了……”**璐神色嚴峻,她強迫自己恢復冷靜,果斷地說,“好在我們及時給產婦注射了催產劑,產婦已經在緩慢開指,這種情況,只能強行擴大側切範圍,再下產鉗了。你們兩個都別愣着了,胎兒一分鐘也等不了,協助我,動作要快!”
確定了手術方案,**璐定了定神,開始動作嫺熟地對各類器具進行着操作,並且輕聲安慰產婦:“小夕是吧?你不要緊張,請相信我,接下來我需要你的充分配合。”
叫小夕的產婦此刻心中緊張到了極點,腹部的陣痛還並未使她徹底失去思考的能力,剛剛醫生和護士們的表現分明是在說“胎兒非常危險”,她知道自己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聽從醫生的安排,爭取和孩子一起渡過難關。於是她使勁兒點了點頭。
**璐依然表情嚴肅,對產婦又進行了一遍細緻的檢查。產道已經開了大約六指,比之前預想的情況要好,她在心底暗暗鬆了口氣。以現在的情況和自己的經驗,只要操作及時得當,確保胎兒平安降生應該不成問題。
正這樣想着,**璐探入產道的手卻好像碰到了什麼,瞬間僵住了。她心中“咯噔”一下,不可思議地將手緩緩舉到眼前。
“天哪,是頭髮!怎麼這麼多頭髮?!”身邊的小助產士突然驚呼起來,**璐這才從驚愕中回過神。
只見手套上除了少量腥紅色的血跡和粘液,還沾着密密一層烏黑細小的毛狀物,最重要的是,**璐依然保持着最初感到情況不對時的狀態,此刻她手中正牢牢地捏着一大撮嬰兒毛髮!
“這……這足有一個正常新生兒全部的胎毛量了......”年長的助產士此刻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難道……這個胎兒,所有的頭髮都掉光了?”
**璐深知年長助產士的話意味着多麼殘酷的事實,她二話沒說,拿起側切刀和產鉗,一秒鐘都不敢再等待。
隨着產婦“啊”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產房中陷入一片死寂。
產房外的走廊上,小夕的丈夫郭旻已經幾十次坐下又站起,除了“坐立不安”,此刻實在沒有更好的詞能來形容他的狀態。
終於,從產房內走出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女人。
郭旻立刻迎上前去,女人卻如臨大敵般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並舉起手示意他不要靠近,似乎刻意要跟他保持距離。
這時郭旻才注意到,女人正是今晚負責給小夕接生的楊醫生,只是此刻她戴着碩大的口罩,將口鼻捂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佈滿紅血絲的雙眼,眼中好像還多了幾分不安和驚恐。
接生也需要戴口罩嗎?
郭旻心中閃過一絲疑慮。但此刻這根本不是他最關心的問題。
“楊醫生,怎麼這麼久?我怎麼沒聽到孩子的哭聲?我愛人呢?他們是不是出事了?”
“郭先生,”面對郭旻一連串的提問,**璐此刻一個也沒力氣解答,她能體會到眼前這個男人的焦急,卻只能儘量冷靜地說,“您現在最好什麼也不要問。”
郭旻臉上浮起萬分痛苦的神情,彷彿某種不詳的預感應驗了。
“我只想請您告訴我,我妻子她還活着嗎?”
“她沒什麼大礙。”
聽到這個回答,郭旻似乎冷靜了許多。
“那,我的孩子呢?是不是死了?”
“……不是。”**璐猶豫着回答。或許死了就好了。但這一句,她不敢說出來。
“那我什麼時候可以見她們?”郭旻不解起來,“既然大人孩子都沒事,我要帶她們回家。”
**璐無聲地嘆了口氣,正色道:“我來就是想要通知您,您恐怕……回不了家了。”
3.
凌晨4點,天還沒亮,夏末時節的原京市已不再暑氣彌重,入夜和破曉時分則格外清冷。路燈撒下一連串昏黃的光束,街上幾乎還沒有車輛及行人,堪稱全省最爲寬廣筆直的原京大道還懶懶地泛着柏油路在燈照下才特有的微光,這個時辰若是猛一望去,竟會讓人心中發慌,對於未知的黎明充滿擔憂。
原京大道兩旁林立着衆多的**機構辦公大樓,其中一棟不高不矮的白色建築,就是中原省**的所在地。此刻,位於省**二樓盡頭的一號會議室內正燈火通明,橢圓形的大會議桌前座無虛席,與會者個個面色嚴肅,偶爾還會傳來一兩聲嘆息,整個會議室的氣氛相當凝重。
“吱呀”——會議室的大門被推開,走進來的是一名身穿白襯衫配深藍西服褲的男子,看上去年紀在35歲左右。會議室裡的衆人紛紛向他投去注目,只見他手拿文件,同樣滿臉肅穆的神情。他知道此刻自己的表情已經能說明一切:結果出來了,接下來纔是今天開會的重點。
男人沒有遊移,徑直走到會議桌最顯赫的位置跟前。這個座位上正襟危坐着一名身材略有些發福、年齡在50歲上下的男人,很明顯,他應該是當前會場裡官職最大的人。
“董省長,已經確定了,是‘茲扎’。”剛纔拿着文件的男人雙手將落款處印有“陽性”兩個鮮紅色字樣的檢測報告遞到被稱作“董省長”的官員面前。雖然他這句話說得聲音並不大,卻立刻引起了現場的一片騷動。
“邵秘書,真的確診了?”場內緊挨董省長左手邊而坐的一名戴眼鏡的中年男人似乎還心存僥倖,大聲發問,他的話想必也是在場多數人心中所想,竟使會場再次安靜下來。
被叫做“邵秘書”的正是剛剛手持文件的男子,他全名邵毅平,是中原省分管衛生工作的實權者董明申副省長的貼身秘書。聽了對方的提問,他依然保持着先前的憂慮神情,但這次卻語氣更加肯定:“劉主任,這是從‘國家疾病預防與控制中心危險傳染病檢測辦’送來的報告,也就是,您的上級,兩分鐘前才得出的權威結論。”
邵毅平把話說得既輕且慢,但“權威結論”四個字卻顯然達到了如雷貫耳的效果。
劉主任本就不是質疑這份報告,當聽到最後的希望也破滅了,不禁抿起雙脣,緩緩伸手推了推眼鏡。
邵毅平說完掃視了一下會議室內的衆人,經過剛纔那番不過兩三句的對話,現在會議室裡的每一個人神情都不比劉主任輕鬆,大家都是聰明人,這種情況,已無需更正式的宣佈,所謂的“結果”已是顯而易見了。
作爲副省長的大秘,邵毅平心中最清楚,在座的這些人都是他在突然收到報告後,深更半夜臨時致電,緊急召集而來的。他們中除了親歷事件的相關人員,大多是中原省的實權官員,還有一些疾控方面的專家。可以說,現在這間會議室裡坐着目前全省在疾病預防與控制方面最有發言權、擁有最高知識水準且最具經驗和決策能力的所有人員,而此刻,會議室裡猶如深夜的墳場一般沉寂,沒人開口說話,因爲每個人都在對當下的局面進行小心謹慎的斟酌,任何一句建議都可能導致無法預期的後果,誰也承擔不起。
由於病例的特殊性,邵毅平還請來了一位對自己來說有着非常意義的人,當暗示了結論正是“茲扎”後,邵毅平特別留意了一下這個人的反應。只見他顯然立刻便陷入到了深深的思考之中,邵毅平對此毫無懷疑,因爲這個人在思考問題時會凝神閉目的**慣依然沒變。
這時,董省長終於率先開了口:“劉主任,”只見他微微向左邊側了下身,表示出一種微妙的尊重,“你是傳染病方面的專家,就請你先給大家簡單介紹一下這個‘茲扎’病毒吧,我想在座的各位對這個病毒應該都是有所耳聞的,但究竟這個病毒怎樣傳播、具體有什麼嚴重的危害,我們還是需要先準確的認識和了解,纔好讓大家討論對策嘛。”
劉主任被點了名,原本凝重的神色稍稍緩和了些,其實他心中早已料到董省長會要自己來做病毒介紹,況且出了嚴重的傳染病,自己這個全省衛計委的主任勢必首當其衝脫不了責任,於是他萬分慚愧地說:“雖然知道早晚會有這樣一天,但作爲衛計委主任,我還是需要先向在座的各位道歉,是我們的工作做得不夠好、不夠到位,沒能使民衆樹立起足夠的對‘茲扎’病毒的防範意識,終於還是讓這種目前世界上頭號可怕的病毒在我省出現了,而且這在全國也尚屬首例……好在婦產醫院那位給患者接生的女醫生對‘茲扎’病毒有着高度警惕,否則情況就會比現在嚴重得多。”
邵毅平這時像突然想起來般插話道:“事實上今天我也將發現了這例‘茲扎’病毒的**璐醫生請到了現場,大家如果對發現過程有什麼疑問,一會兒可以請她來爲各位做詳細介紹。”
衆人聞言,都不約而同地向會議桌尾望去,桌子盡頭坐着一名看上去頗有醫者氣質的年輕女子,正是**璐。
其實今天到場的衆人之間很多都相互熟識,畢竟同在一個圈子中的高層,即使不太熟絡,也能算個“臉兒熟”,**璐突兀地出現在這裡,早已引起衆人的注意,邵毅平的話顯然使很多人心中的猜測被印證爲現實,大家紛紛表現出“果不其然”的樣子。
劉主任順勢對**璐表揚了幾句:“由於‘茲扎’病毒的特異性,我們前期宣傳預防工作的重點正是全省大大小小的婦產醫院和綜合醫院的婦產科,能如此快速準確地判斷出患者疑似‘茲扎’感染,可見小楊醫生不愧爲一名合格又優秀的醫護工作者。”
**璐突然受到關注,顯得很鎮定,一副謙謹的樣子,就像說的並不是她。
“‘茲扎’在世界上統稱爲‘ZIZA’,是一種非常可怕的傳染性病毒。”劉主任開始介紹起來,“‘茲扎’最早在上世紀中葉被發現於中東地區。一開始人們只是發現那裡的一種野生獼猴突然出現了不正常的畸形,主要表現爲很多新生獼猴幾乎沒有大腦,這種無腦獼猴生下來就如同殭屍一般,除了呼吸什麼都不會,通常因爲無法進食而被活活餓死,並且新生無腦獼猴的數量在很短的時間內便呈現出了成倍的增長,基本上一個猴羣中如果曾出生過一例無腦獼猴,那麼最多隻需三年的時間,這整個猴羣只要是新生的獼猴就無一例外,都會是無腦畸形。研究人員經過分析,認爲這種現象唯一的解釋只可能是:在這種獼猴羣中生成了一種具有高度傳染性的病毒,而這種病毒最厲害的地方是具有遺傳特性,或是會率先摧毀生殖細胞,以致於獼猴羣中的成年雄性獼猴一旦感染,所有猴羣的下一代都無從倖免。而最令人頭疼的是,成年的獼猴感染這種病毒後,並不會出現過於嚴重或明顯的症狀,通常很難被察覺。當地的動物工作者曾對這種獼猴羣體加以隔離和保護,但還是沒能控制住這種病毒在獼猴羣中的蔓延,大概15年後,這種獼猴就徹底從地球上滅絕了。很多人猜測這是大自然物種選擇的結果,或許這種病毒的出現正是大自然要對這種獼猴優勝劣汰,因爲據資料顯示,這種獼猴的行動力不強,本就已數量瀕危,猴羣的平均壽命也已經在逐年縮短,滅絕只是早晚的事,所以並未對造成猴羣最終滅絕的這種病毒給予過多關注。但大約20年前,人們最不願看到的情況發生了:一種具有高度傳染性的新型病毒開始威脅人類,而這種病毒跟此類獼猴所感染的病毒竟驚人地相似!這還要追溯到很多年前,在巴勒斯坦南部的一座緊鄰沙漠的小鎮上,突然無腦新生嬰兒的數量劇增,起初這種狀況並未引起官方的重視,但後來人們經過觀察和統計發現,一個家庭中如果出現過一個無腦嬰兒,那麼下一胎依然是無腦畸形兒,甚至再下一胎還是,當地最多的一個家庭連續5胎都是無腦嬰兒!沒過多久,擁有兩個以上無腦嬰兒的家庭已在當地非常普遍,這無疑給當地**帶來了極大的負擔,於是開始有學者提出當地人應該是感染了一種罕見的病毒,這種病毒正是此前在獼猴身上出現過的神秘病毒,並且已經由獼猴羣體蔓延到了人羣之中,因爲最初感染了這一病毒的獼猴名爲ZIZA,所以病毒學者們便將這種病毒命名爲‘ZIZA’。很快,茲扎感染的病例便在中東其他一些國家陸續出現,世界衛生組織提出緊急應對措施,並攜手以色列**,聚集了當時全球最權威的病毒學家們,夜以繼日,終於從患者體內成功分離出了茲扎病毒,至此,人們纔算正式與這種神秘又可怕的病毒展開正面交鋒。”
“一種病毒竟然不是直接對感染體造成傷害,而是嚴重威脅到繁殖領域,這實在太可怕了,如果任由這種病毒蔓延,不管是什麼物種,都只可能面臨滅絕這一條路。”或許是對劉主任繪聲繪色的講解有所觸動,一名看上去還比較年輕的與會者不禁發出感慨。
劉主任用力點點頭,也深表贊同:“這正是‘茲扎’目前被看做爲全球頭號可怕病毒的原因。讓我們做個對比就知道了,我們都知道,HIV病毒,也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艾滋病毒已經是一種令當今醫學界相當棘手、普通人十分恐懼的病毒了,它同‘茲扎’一樣,會經由懷孕中的母親傳染給**內的胎兒,但艾滋病毒存在於血液和人類體液中,理論上只要做到將胎兒隔離在無母體體液的生長環境下,胎兒就有可能不會感染上艾滋病毒。美國已經出現過這種成功隔離的案例,即使夫妻雙方都是HIV感染者,孩子也可以在醫療介入下健健康康地出生。可是‘茲扎’病毒卻遠沒有這麼簡單,它不僅會通過循環系統造成傳染,比如胎兒通過母體感染到‘茲扎’,則立刻導致腦細胞全面壞死,最可怕的是,它還會直接侵入到感染者的生殖細胞,使感染者根本就無法創造出健康的受精卵,也就是說,不管男女,只要一感染上‘茲扎’,就等於再也無法生育出正常的後代,而他們的後代甚至可能連生育的能力都不具備。動物界的‘茲扎’感染幼體大多在出生不久後就會夭折,人類中感染了‘茲扎’的嬰兒有些即便存活下來,也基本上如同植物人一般,好一點兒的,勉強可以算做行屍走肉......所以我們可以這樣定義:‘茲扎’是至今唯一一種人類可能感染的具備‘遺傳特性’的病毒。我想在座的各位都是醫學方面的專家,明白這種定義的恐怖之處,就像剛纔這位同志所說,我們完全有理由認爲,‘茲扎’病毒堪稱一件滅絕物種的武器,任何生物,只要感染上它,都面臨着巨大的滅亡威脅!”
會場中的寂靜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當人們被真正震撼時,才能切身體會到,原來“靜默”也是有程度之分的。現在會場中的衆人都感覺人類猶如一隻困獸,置身在黑夜中的蒼茫大海,下是深不見底的汪洋,看似波瀾不驚,實則暗潮洶涌,正卷攜着致命的危機滾滾襲來。
“並且我們今天看到的‘茲扎’已經不僅僅是致胎兒無腦畸形這麼簡單了。”一個女聲突然從會議桌盡頭響起,聽上去鏗鏘有力,將衆人的遐思一下子拽了回來。
說話的正是**璐,從她的眼中不難看出恐慌的神色,但她的表情卻十分堅毅:“我看過相關的報道說現在一些‘茲扎’感染病例生出的畸形兒連性別也不具備,就是說患者生出的胎兒既無腦,也無性別,說不好聽點兒,就是一坨會呼吸的肉。”說到這裡,她似乎回憶起了什麼恐怖的場景,用一隻手按住額頭,“就在兩個小時前,我親眼看到了‘茲扎’感染出的這種怪物。”
這是在場所有人第一次真切地聽到關於身邊出現的這例‘茲扎’的具體情況,不禁都屏氣凝神,表現出極大關注。可是**璐的話卻還是出乎了絕大多數人的意料。會場內的衆人終於再也無法按捺自己的震驚,紛紛小聲嘀咕“怎麼會這樣?”、“沒想到情況如此糟糕......”
“我懷疑,‘茲扎’病毒本身也已經在發生快速的變異。”**璐聲音有些發顫,但卻說出了令現場衆人更加震驚的話。
“小楊醫生說得沒錯,”劉主任小心地擦拭了一下額頭上的汗珠,繼續道,“手頭這例感染的情況,我們還是第一次聽說,着實不太樂觀。這例‘茲扎’患兒恐怕的確是感染上了已經變異的‘茲扎’病毒,我也是前兩天才剛剛在最新的醫學週刊上纔讀到相關的文章,裡面說像這樣的‘茲扎’病例是當前世界上最嚴重且最兇險的。”
“‘茲扎’病毒的出現也不是一年兩年了,我國和我省都一直預防得很好,怎麼一出現就是如此不幸的情況?這次這位患者是如何感染的呢?”有人適時提出疑問,正好迎合了衆人此時心中所想。
“我先來解釋這位同志的第一個疑問吧,爲什麼‘茲扎’並沒有在出現後立刻就造成世界大範圍的感染呢?這就要說到‘茲扎’病毒的傳染途徑了。”劉主任看看董省長,只見董省長也正以一副嚴謹的表情注視着自己,他心想必須每個方面都儘量說得簡單易懂才行,於是繼續道,“‘茲扎’病毒在普通人之間的傳染有些類似於流感的傳播,通常是通過唾液感染的,當然,體液接觸的感染率更高。血液注射和母嬰之間都是會百分百傳播‘茲扎’病毒的。但是‘茲扎’病毒如果真如流感病毒那麼容易傳染,恐怕人類早就滅絕了。‘茲扎’通過唾液傳播是需要一定的條件的,一般人之間的正常接觸,如面對面交談、握手、甚至不慎使用了同一個水杯等都不一定會造成傳染,只有關係比較親密的人、並且唾液間交叉的機會比較頻繁的情況下,才存在唾液傳播的機率,如頻繁地共同進餐、接吻,這樣只要其中一方感染了‘茲扎’,那麼另一方倖免於難的可能就微乎其微了。至於目前我國出現的這例‘茲扎’感染,更多詳細的情況恐怕還需要直接接觸了患者的同志來給我們介紹。”
劉主任說着再次向桌尾望來,他相信自己剛剛關於“茲扎”的全部說明已經非常詳盡,此刻他也十分關心目前這例患者的情況。
“劉主任對‘茲扎’傳染途徑的解釋真是太到位了,我們現在手上的這個病例正屬於這種情況。”這次開口的是市婦產醫院的院長廖文遠,他坐在**璐身邊的座位,由於之前**璐出衆的氣質和談吐吸引了衆人全部的注意力,直到此刻人們才發現她身旁還有這樣一位人物存在。廖文遠年齡與董省長相仿、戴着一副金絲邊眼睛,說話慢條斯理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從事婦產工作久了,總給人感覺有一股娘娘腔。
“最先感染了‘茲扎’的是一名叫郭旻的男性患者,他稱自己大約一個多月前曾赴以色列出差,回來時便出現了類似感冒的症狀,他以爲自己就是旅途勞頓感染了風寒,並沒有太在意,只是跟單位請了臨時的病假,然後一直在家休息。可最倒黴的是,郭旻的妻子蔣小夕正懷有35周的身孕,由於長時間的親密接觸,蔣小夕很快便感染上了來自郭旻體內的‘茲扎’病毒,並直接導致腹中的胎兒嚴重畸變。今天午夜前後,蔣小夕被緊急送到我院生產。負責接生的值班大夫正是**璐醫生,她很快便發現了產婦的異常情況,第一時間採取了應對措施,才得以使胎兒順利出生,可是,沒想到胎兒的狀況如此非同尋常......”
“難道成年人感染上‘茲扎’後就真的沒有任何異常的感覺嗎?”
廖文遠推了推眼鏡:“事發比較突然,但是我們立刻意識到這可能是一宗一家三口全部‘茲扎’感染的病例,於是我們果斷將郭旻和蔣小夕進行了防護隔離,新生的畸形嬰兒目前也已被安置在隔離保溫箱中,暫時無生命危險。通過我們對郭旻的初步詢問了解到,他的確沒有感覺到特別不同尋常的不適,就是類似於普通上呼吸道感染一樣,出現了頭疼、咽喉疼、全身乏力、肌肉和關節痛等症狀,並伴有輕微的低燒,但他說症狀持續了不到一週就消失了,唯一有一點值得注意的,就是郭旻回憶稱,他在發病過程中沒有打過噴嚏,這曾令他一度懷疑自己不是患了感冒,而是感染上了什麼不乾淨的病菌,他的直覺倒是挺準的,可他再怎樣也想不到自己是感染了‘茲扎’。”
“對,這的確符合成年人感染‘茲扎’的發病特徵,即便感覺像感冒,但就是不會打噴嚏。”劉主任再次接過話題,介紹道,“通常‘茲扎’感染會有3-12天的一個潛伏期,潛伏期過去後,也僅有約五分之一的感染者會出現明顯的發病症狀,究竟會不會出現發病症狀則取決於感染者自身的體質差異,絕大多數成年感染者幾乎完全沒有感覺。我們這例感染者理論上應該正當壯年,可他的發病症狀卻十分明顯,我推斷這恐怕跟他感染到的是經過了高度變異的‘茲扎’病毒有關,這種‘茲扎’病毒破壞力更強,以致於成年人感染了也會表現出嚴重的身體不適。”
“試想一下,郭旻在一個月前才從以色列回來,那麼他的妻子最多也就是當天晚上被感染上病毒的,當時她腹中的胎兒應該還是健康的,畢竟孕期已過了大半,相關的產檢都是做過的,孩子不可能本身就是畸形,也就是說,僅僅幾周的時間,郭旻感染的這種變異‘茲扎’就令一個健康的胎兒畸變成了......”廖文遠似乎覺得“一坨會呼吸的肉”這種說法不妥,可是一時又找不到更合適的詞,竟說到一半尷尬地停在了那裡。
不過不需要他說完,衆人也能明白他想表達的意思:這種“茲扎”病毒的破壞程度可謂十分駭人!
“對患者一家的遭遇,我深表同情,但這位男性患者體內的病毒又是從何而來呢?”董省長再次發問道。
“生長在中東地區的一種紅毛狼蛛是目前普遍被醫學界認可的‘茲扎’傳播媒介,但據我所知,這種紅毛狼蛛因爲‘茲扎’附體,現在已經基本上滅絕了。除非,患者親密接觸了其它感染了這種變異‘茲扎’的人。”劉主任皺着眉,顯然對這問題感到爲難。
“可是郭旻說他在以色列期間辦的都是公事,與人接觸一般都僅止於握握手或是面對面談話,連一起吃飯都不曾有過,要說是其他人將病毒傳染給他的,似乎可能性不大。”這時一位疾控中心的年輕研究人員發言道,他是在郭旻一家被隔離後,最先對郭旻進行詢問的幾個負責人之一。
“這樣看來,就有些蹊蹺了。難道,是患者沒有說實話?”廖文遠揣摩起來。
坐在省長身邊的邵毅平聽了他的話後微微皺了皺眉,明顯有不同意見。
“是Cerbalusaravensis。”
這時,一個邵毅平分外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這聲音聽上去有點兒蒼老,卻洪亮有力,語調中流露出一股不可侵犯的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