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了一步。
夜空下的別墅一片死寂，靜靜地盤踞在呈30度斜坡的山坳中，仿若一座墳墓，
蘇左不甘地握緊雙拳，直到身後小周的聲音響起，她才發覺手心已被陷進肉裡的指甲硌得生疼。
“蘇隊，從現場的情形初步判斷，董明申和劉金山應該是自大門進入，看起來剛進入的時候，他們和別墅裡原有的人員還沒有發生衝突，但沒過多久後，劉金山便突然持槍襲擊，一口氣打死了別墅管家和三名保安，並挾持了邵毅平。”小週一邊說，一邊在別墅內比劃演示，他走到一處沙發邊，那裡還殘留着一灘人血的殷紅，“應該就是這個位置。邵毅平被按倒在沙發上，雙腿呈跪姿。他們之間一定是出現了巨大的內訌，談了沒一會兒，邵毅平的左腿就中了第一槍，造成了這裡的血跡。之後邵毅平進行了一定程度的反抗，使得這裡出現了大面積的擦蹭痕跡，大約幾分鐘後邵毅平右腿中了第二槍，於是他整個身體趴倒在地面上，最終暈了過去。”
蘇左環顧了一下室內，看到法醫和技術鑑證人員正在忙碌地往外搬運屍體和進行現場取證。
“現場只有邵毅平一個傷者？”
“嗯。其他人都是當場就死亡了。”小周沉重地點點頭，然後指了指大門的方向，“外面樹林裡還發現了一具屍體，死亡時間比現場受害者要早，已經證實了是個與案件無關的人員。我們有理由推測董明申和劉金山就是挾持了他的車來到這裡的，應該是一搶到車就把他殺害了。”
“車呢？”
“他們又開走了，所以臨走前把屍體扔在了外面。”
“儘快確認受害人身份，查車牌號碼。”蘇左果斷地下着指令，隨即喃喃自語地說，“警方很快便能查到被搶的車牌號，這一點他們應該可以想到。但他們依然開着這輛車潛逃，說明他們有一個短時間內就可以抵達的目的地，不擔心我們會追車阻截。”
“這裡離機場不遠。**璐不是聽邵毅平說過，那個幕後的大買家在境外嗎？”小周最先反應過來，大聲喊起來。
“糟糕！對董明申的調查申請檢察院那邊還沒回復，恐怕並沒有限制他出境。”蘇左立刻意識到了什麼，“快派人到機場去追！”
“蘇隊，恐怕來不及了。”小周擔憂地看了眼表。
據剛纔法醫老沈在現場給出的初步結論，槍擊發生的時間距現在至少已經過去了兩個半小時。
“追不上就查出入境記錄！”蘇左咬咬牙，狠着聲說，“一定要知道他們往哪兒逃了，大不了我們到國外去追！”
這時，從地下室的方向急匆匆地跑上來一名探員，他一見到蘇左立刻說：“蘇隊，你快到地下室看看，有重大發現！”
還沒等蘇左一行走進地下室，就從幽暗的地下走廊深處傳來一個年輕女孩兒急切的聲音：“是這裡！就是這裡......”
一旁的探員馬上彙報道：“是田靜帶我們發現的。”
見到蘇左，披着一頭長髮的田靜立刻跑到身前。她看起來比之前第一次見面時要自然大方了許多，一雙烏黑透亮的大眼睛閃爍着自信的光芒。
“蘇姐姐，這裡我來過！雖然每一次來都被蒙着眼睛，但我感覺得到，就是這裡不會錯！”
蘇左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表示相信她的話。之後猛然發現蕭程正默默站在不遠的後方，無聲地注視着面前從陰暗角落裡透出的一點微光。
循着他的視線，蘇左看到那裡開啓着一扇隱蔽的黑色大門，而門內的景象才真正讓人震驚，完全就像是另外一個世界。
蘇左腦海霎時間冒出一個念頭：找到了，戴林鐘的秘密實驗室！
整個實驗室好像是一個被置於真空中的屋子，一切都是透明的。實驗臺是用堅硬而透明的特殊材質打造的，置物架、桌椅也全部沒有一絲色彩，強到刺眼的白熾燈光自屋頂直刷刷地投射下來，毫不留情地蔓延至一個角落，唯有懸在牆壁上的幾件實驗人員穿的白大褂尚能讓人感受到一點人間的氣息，可冷不丁地映入眼中幾條慘白，卻不免讓人心裡更加緊張。而最使人頭皮發麻的是，在實驗室的置物架上，整整齊齊地擺放着成百上千個透明的瓶瓶罐罐，每一個裡面都充斥着滿滿的液體，在液體的中央，全部漂浮着各種各樣奇形怪狀的東西。其中大部分蘇左雖然能認出或猜想到是什麼，卻從未親眼見過。可在幾個較大的瓶子中靜靜漂浮着的，分明是幾個已經成型了的胎兒！
蕭程的臉色十分凝重，但目光始終沒有停歇，一直不住地打量着實驗室內每一個細微之處，特別是那些裝有東西的瓶子，他正全神貫注地在一個都不漏地進行查看。
這時蘇左發現了什麼，戴上白手套，興奮地拿起其中一個瓶子仔細掂量起來。這個可以稱爲某種“容器”的漏斗狀東西，當真跟邵瓏瓏那天畫上的，無論是外觀、構造、大小都幾乎一模一樣。
“不錯，那是裝胚胎的。”
蕭程冷靜的聲音從置物架的另一側傳來，只見他的眼睛銳利地掃過蘇左手上的容器，隨即轉向一邊，不帶任何情緒地說道，“因爲在做受精卵基因改寫時要不斷對受精卵狀態進行監測，所以做實驗用的容器和一般試管嬰兒使用的胚胎培養器不同，可以說是非常獨特的設計，別的地方根本不會用到。你不是一直都在找它嗎？”
蘇左不動聲色地將那個容器再次在手中掂了掂。容器的質地看不出與普通的實驗用器皿有太大區別，似乎很容易敲碎。一旦容器破損，裡面的液體自然會流淌出來。而這樣一個瓶子的碎渣，可以毫不費力地裝進任何一個手提包中被帶離現場。
“‘超完美胚胎’就應該是保存在這種容器裡的嘍？”蘇左舉着瓶子，定定地注視着蕭程問道。
蕭程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僵硬着臉頰簡短地回答：“對。”
蘇左頓了半響，暗暗穩下心神，將視線又轉移到另一排置物架上。因爲從這裡飄散出濃烈的福爾馬林味道。
“這些是......”
“這應該是一些死亡了的胚胎，還有人腦組織。”蕭程說着走到架子前，拿起其中一個瓶子看了看。這個容器和剛纔那個很像，只是構造上沒有那麼精巧。
“我想他們是把一些改寫失敗，卻有保存價值的胚胎用這種方式留存了下來。我們做實驗經常會這樣，一些實驗數據雖然失敗了，可是都會盡量保留一段時間，因爲或許今後的實驗還需要參考。”說着他指了指架子上另一個內容物不同的瓶子，“這裡面存的則是人腦，看起來他們最關注的是人腦部分的基因完善。”
“他們對腦部基因的改造實驗歷時最久，邵瓏瓏就是最好的例子。”蘇左嘴上附和着他，感覺心中的迷霧又被輕輕撥開了一層。
“蘇隊，出入境那邊來消息了。”這時，小周火急火燎地闖進來彙報到。
“哦？怎麼說？”
小周懊惱地垂下肩膀：“確認董明申、劉金山、鄭錦鴻和歐陽書四個人已經離境。”
“什麼時候？去了哪裡？”蘇左來不及泄氣，而是急忙追問。
“就在20分鐘前，乘坐的美國航空AU556次航班，目的地是波士頓。”
“波士頓？！”這次驚訝的人是蕭程，他聽到這一地名，不禁瞬間鎖緊了雙眉。
“等一下，”蘇左似乎注意到某個細節，困惑地問，“你說歐陽書也在飛機上？”
小周肯定地點點頭。
蘇左凝住視線：“那就是說我們之前的判斷沒有錯，歐陽書利用從改寫庫盜取的‘茲扎’數據取得了鄭錦鴻和董明申的信任，他們之間建立了合作關係，而且那件東西應該就在歐陽書手裡，不然他們不會帶着歐陽書一起潛逃。”
蕭程隨即也篤定地分析道：“沒錯，歐陽書還跟他們在一起，就證明‘超完美胚胎’還在他們手上，他們帶着那件東西飛到國外，證實最終跟他們合作並交易的買家正在國外！”
“立刻申請跨境追捕！”蘇左眼光一凜，語氣十分堅決。
小周用力向空氣揮了下拳頭，乾脆地應道：“好！這一次，一定要將他們一網打盡！”
蕭程一把拉住蘇左，力道大得驚人，用一種幾乎不容拒絕的口吻請求道：“我也去！我保證，你會需要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