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河內,密密麻麻的磚廠綿延十多裡遠,一眼望不到頭。各家磚廠都是人頭攢動,忙着幹活兒。洛陽商會聯合各個磚廠修建的水泥路從磚窯廠周圍穿插而過,在修建的同時並不妨礙磚廠的生產。
李傑站在河堤上,撫着鬍鬚呵呵笑道:“想不到楊玄璬此人不善言辭,居然將這裡規劃得如此合理。照這樣看來,洛水將再無水患。”
高力士點了點頭:“用河中的淤泥與二灘上的土方做紅磚,生產紅磚的同時也拓寬了河道,此法甚妙,可以大力推廣。某經過晉陽的時候聽說那邊也開始建造磚窯廠了,想不到這方法傳播的如此快。”
劉昊笑了笑說道:“紅磚房子冬暖夏涼,而且不懼大火,不懼水淹。比木質結構的茅草房舒適性和安全性都提高了不少。改建磚瓦房是大勢所趨,沒見現在好些人家都在囤積紅磚,準備修建自己的房子麼。”
李傑扭臉看着劉昊問道:“明年真的有大水麼?”
這事兒劉昊怎麼敢點頭,當即說道:“或許會有吧,早做防範總不會有差。”
李傑點了點頭:“等到農閒,本官就組織民夫,疏通河道,囤高河堤,鄉村中房前屋後都挖上排水溝、不管有沒有大水,現在做點防汛措施並不浪費。”
三人正說着,就看到幾匹馬從磚窯廠深處向這邊跑來,劉昊手搭涼棚,纔看清來人正是楊玄璬和杜甫。沒想到這質量技術監督局的頭頭也在這。
李傑看着兩人,讚歎道:“竟然如此用心,倒是難爲他們了。”然後李傑扭臉吩咐一個隨從:“去那邊買幾壺涼茶,可口的點心也來點。他們兩人想來還沒吃飯,先湊合一下吧。”
劉昊見李傑說得平和自然,像是對自己家人那般沒有做作。劉昊心裡不由得就想到了後世的官員,一個省部級幹部,估計什麼時候也不會對兩個鄉級幹部這樣關心。上頭領導來你的轄區視察,怎麼也得五星級酒店搓一頓。
楊玄璬和杜甫跳下馬匹後,李傑連聲說道:“兩位辛苦了,來樹蔭下說話。”
劉昊看兩人曬黑了不少,不過倒是挺精神。他忍不住和杜甫打趣道:“子美兄,怎地曬這麼黑?曾經洛陽有名的貌比潘安的小郎君,現在成了黑炭頭。”
杜甫嘿嘿一笑:“志才,見到你丈叔了怎麼不問好?就不怕楊家悔婚?”
這是劉昊的小尾巴之一,每當他奚落別人,那羣鳥人受不住就拿這事兒跟劉昊打趣。和一個十歲的小丫頭有婚約,這在劉昊圈子裡也很是出名。加上楊玉環人小鬼大的裝劉家媳婦,鬧出了不少的笑話。
楊玄璬擦了擦臉,對李傑說道:“如此炎熱,大人怎麼過來了?”
李傑指着高力士對楊玄璬說道:“你二位不認得他了?”
楊玄璬剛纔沒注意他,現在一看,這不是高力士麼?他和杜甫趕緊拱手行禮:“見過高內監!”
這時候那個去買茶點的隨從提着一個食盒跑了過來,高力士哈哈一笑:“二位沒吃飯吧?這是李大人體恤你倆,專門派人去買的。”
李傑笑着說道:“這裡就幾塊大石,兩位湊合一下吧。磚窯廠這邊整理的挺好,井井有條的,等本官見到爲德,看看能不能給你倆補償點什麼。風裡來雨裡去的也挺不容易。”
杜甫咬着大餅說道:“應該再配幾個人手,我們兩人實在是捉襟見肘。現在只這磚廠就綿延十幾裡,很多新開的窯都沒成熟的師傅帶着,做出來的磚都不合格。”
楊玄璬也說道:“確實如此,本來商會有人在這裡專門教授,可惜人數太少。而且這麼多家擠在這一處,摩擦什麼的在所難免。不過現在產量不錯,價格也在百姓能接受的範圍之內。原本有幾家私自擡價,已經對他們責罰了。”
劉昊倒了幾杯涼茶:“那些石炭可供應得上?石炭那邊你倆也去看看。安全第一,別出事故。聽說上一月塌方,死了幾個人。”
楊玄璬點了點頭:“已經去看了,現在石炭大部分在地下,在地面上能開採的不多。已經有人去外面探查了,據說溫縣北面有地面上的石炭,而且儲量不小。”
李傑一聽頓時來了興趣:“那邊的話,運送頗爲不利。若是能修一架橋直通黃河對岸,那就大大緩解這邊的壓力了。”
高力士笑着說道:“搭個浮橋就行了,不過此事需要報備陛下。畢竟天鑑變通途,若是有什麼兵變,洛陽會深受其害。”
劉昊好奇的看着高力士:“現在已經有浮橋了?”
李傑點了點頭:“很早就有了,只有長江那種地方因爲距離太長才沒搭建。三國時候黃河上面已經有了浮橋,後來因爲戰亂全都拆除了。大隋年間,煬帝北征高麗,在綠江上面也搭設過浮橋。卻生生斷送了六十萬漢家兒郎的性命,據說現在在江邊還能看到對岸用人頭擺放的京觀。”
杜甫狠狠地咬了一口大餅:“我大唐早晚會打過去,迎回我漢家兒郎的英靈!”
劉昊重重的點了點頭:“子美兄說的不錯,大隋的敗亡與三徵高麗有直接關係。加上太宗陛下也是征討失敗。這次再打高麗,我非要試試高麗是怎麼強大的。”
高力士笑了笑說道:“煬帝三徵高麗,是對方抓住煬帝好大喜功反覆投降而成的。太宗陛下是後繼無力,當時吐蕃在西邊也是蠢蠢欲動。不過志才若真有此心,還要看陛下。朝臣都說高麗不不祥,不應去攻打。加上現在契丹勢大,現在大唐是直面契丹的鋒芒。”
劉昊神秘一笑:“或許明年就該去攻打契丹了。”
等杜甫和楊玄璬吃喝完畢,劉昊三人在杜甫他倆的陪同下,在磚窯廠認真的轉了起來。李傑和高力士都是穿着官服,一看就是大官。加上劉昊有意宣傳兩人的正面形象,每到一處就大聲的對那些工人說青天大老爺來看諸位了什麼的話。連大唐皇帝李隆基也被劉昊捎帶上讚美了一番。
李傑和高力士本來對劉昊這樣很有興趣,特別是看到一衆勞苦大衆對自己跪拜,心裡感動之餘便跟他們客套幾句,噓寒問暖什麼的。不過等兩人見的人多了,他倆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僵硬,動作也越來越機械。
等把磚廠大概轉了個遍,李傑喘着氣說道:“這種增長名聲的方法不適合本官,感覺自己成了木偶,跟他們說的什麼自己都不記得了。志才,你可真出了個好點子。”
高力士也不住的埋怨道:“就是,這是什麼損招啊,笑得某的臉都硬了。”
劉昊笑了笑對他倆說道:“不管你倆笑得有多假,你們有沒有看到他們發自肺腑的高興與激動?或許很多年後,他們會對着懷中的孫兒講述這件事。這種機會不多,而且用的不能太過頻繁。再說他們熱情也是李大人在洛陽風評好,若是換了當年史家的官員,估計越對百姓笑百姓越發毛。”
劉昊這麼做的目的,只是讓官員注意一下生活在底層的大多數人。不管當官的虛情還是假意,都會正眼看一下千百年來這些勞苦大衆。時間長了,效仿的官員也會越來越多,怎麼着也會出幾個關心百姓的好官來。
李傑感慨的說道:“方纔見那些人,彎腰駝背的,誰知問了年齡還沒本官大。想想自己平日養尊處優的,雖然有些許功績,但是和他們的勞作相比,我們做的是不是太少了?”
高力士點了點頭:“這是志才的深意,平日大小官員沒人會關心幾個泥腿子的死活。等這次回去,某找個機會定要提醒一下陛下。若沒他們,我等在大唐吃什麼?穿什麼?用什麼?”
劉昊很高興這兩人都不是掉書袋的腐儒,心中感動之餘,就會在行動上表示。不像有的人,天生就覺得自己高人一等,無論別人怎麼幫他他都覺得是理所當然。
三人又交談幾句,就翻身上馬,向軍校的方向急馳而去。
軍校工地上,呂嶽高適等人湊在一起認真的看着劉昊的圖紙。呂嶽嘟囔道:“大郎的心是怎麼長的,難道真是傳說中的七巧玲瓏心不成?某這麼久了,就沒發現他有什麼不會。”
李鴻嘿嘿一笑:“生孩子就不會。看看現在碧瑤夫人急的,但是偏偏她的肚子沒動靜。”
鄭鳴看着李鴻說道:“殿下這話,敢不敢當着劉將軍的話說?”
李鴻訕訕一笑:“他好歹是某的姑父,某怎麼能在他面前說這個?”
“在背後說就行是吧?”
李鴻身後,突然傳來了劉昊的聲音。他打了個機靈,扭臉一看,鄭鳴和呂嶽都是一臉壞笑的看着自己。旁邊的高適擡頭看着天上的白雲,像是看到了天上的神仙那般用神,只是肩膀一陣一陣的抖動暴露了高適在忍着笑。
劉昊看着李鴻嘿嘿一笑:“看來在軍校挺清閒的,居然開始編排我了。要不我給你找點事情做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