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生命的尊嚴如此美麗(4)

創造生命的奇蹟

在汶川大地震中,綿竹磷礦米成福和劉洪坤兩名礦工在被困20天后獲救,打破了唐山地震開灤煤礦礦工被困15天獲救的生命紀錄。

米成福和劉洪坤,兩名震後存活時間最長的受傷被困者,在被直升機成功救援之前,在山中度過了漫長的475個小時,整整20天的時間。這是生死7天大營救之後,又從死神手裡奪回的兩條生命。人們興奮了。米成福和劉洪坤的臉上完全沒有了在大山上掙扎的痛苦,看見親人,繃了很久的臉一下子綻開了,他們平靜地說:“能活着,就很幸福。”

地震襲來時,他們正和同事在礦上工棚裡開會。地震了,山體劇烈地搖晃,山石噼裡啪啦地滾落下來。容不得讓米成福去想,就聽見有人大喊:“地震,快跑啊!”在逃跑的途中,他的胸口被滾落的巨石砸傷。45歲的劉洪坤當時已經跑了出去,但他還想回來看看有沒有人需要幫助,這時,另一塊石頭滾過來,壓在了他的右腿上。礦上其他人也不同程度受傷,傷輕的人都跑出去了。米成福和劉洪坤因爲傷重走不動了,米成福使勁喊:“你們別管我們,快跑,能活一個算一個吧。”於是,兩個患難兄弟就這樣留在了破碎的大山上。

餘震來了,米成福望着被粉塵覆蓋的山巒,隱隱地透着歲月的神秘和坎坷。他無聲無息地淌着眼淚。

幸運的是,礦上儲存的糧食物資可以作爲兩個人避難的口糧。最初的幾天,他們靠工友留下的牛奶和餅乾活命,一間尚未完全倒塌的工棚成了他們的避難所。工棚塌落一角,他們簡單修復了一下便住了進去。米成福說:“交通都斷了,眼下是不會有人進山的!我們哥兒倆等待救援吧!”他們又相互包紮了一下傷口。

地震第一天,劉洪坤只吃了4塊餅乾,喝了3袋牛奶;米成福吃了2塊餅乾,喝了2袋牛奶。這樣省吃儉用維持着。最初幾天,米成福和劉洪坤的傷口疼痛難忍。米成福胸口疼得受不了,額頭淌着汗水,他便把胸抵住工棚的門框。劉洪坤過來給他揉着:“男子漢大丈夫,疼點兒怕啥子?我怕過幾天吃完了餅乾,我們活活被餓死哩!”

米成福即刻感覺不疼了,心裡微微有些顫抖,彷彿明天捱餓的日子已經到來了。他捂着胸口,悄悄地搜尋糧食。讓他們欣慰的是,到了第12天,米成福高興地喊道:“哇,這有糧食!”他在廢墟里找到了一袋被壓着的大米,還有一批醃肉和香料。

但最大的困難是沒有飲用水,米成福和劉洪坤焦渴難耐。

到哪裡去找水呢?他們兩個人在山上轉了一天也沒有找到水。他們只好盼着下雨。果然,山上斷斷續續下了3次雨,每次下雨都能接回3盆雨水。雨水成了他們唯一的水源。爲了這點兒救命水,他倆有20天沒有洗臉洗腳了。

等待了十幾天,米成福灰心了,哽咽着說:“完了,可能家裡比我們這還重。不然,家裡早來人找我們了!”

劉洪坤握着米成福的手說:“別灰心,老米,道路都斷了,家裡來人也上不了山。但是,我們一定會得救的。”說着他擡起了頭,望着天上飛來飛去的飛機,“你看,老米,直升機在天上飛來飛去,早晚有一天他們會找到我們的。”

米成福望着飛機,輕輕搖了搖頭。

有一天過飛機,米成福與劉洪坤商量,兩個人一起呼救。劉洪坤說:“你胸口有傷,還是我來喊吧!”於是,他站立起來大聲喊着:“解放軍,救命啊!”

米成福還使勁兒揮舞着手上的衣服。

可是,他們的努力白費了,飛機沒有反應。

劉洪坤的電話本上有個小小的日曆,每當太陽落下,他便會在當天的日期上畫一道斜槓。他急忙掏出日記本,無力地說:“今天是25號了。”

米成福無力地躺下去了。他真想就這樣躺着,永遠別起來了。

此刻又發生餘震了。頻繁的餘震是對兩個人生命的最大威脅。山體開始搖晃,很兇,山上的石頭滾落下來,騰起一片白色的煙霧。米成福急忙坐了起來。這個時候,兩個人並不害怕,也沒有想過逃避,實際上也沒有地方可躲。隨着日子一天天過去,餘震的次數越來越少,受傷的身體慢慢復原。米成福撫摸着胸口說,“洪坤,我們一定會活着走出去。”

劉洪坤嘆息着說:“能活着就好啊!”

就在兩個人被困山中的同時,米成福的妻子也在四處打聽丈夫的消息。家裡的房子都塌了,她住在地震棚裡,每天都要給礦上的老闆打幾個電話:“我一定要見到他,無論是……”這是一位個體老闆,他也不知道米成福的下落。5月30日下午3時左右,米成福的妻子終於從老闆口中得到消息:人可能還活着!

原來28日那天,礦上的其他人走了整整16天,終於走出了深山。米成福的妻子趕緊將米成福和劉洪坤的情況告訴了空降兵部隊。31日,戰士們在飛機上搜尋到兩個人,並讓他們轉移到直升機能夠實施救援的安全地點。但是由於天氣惡劣,直升機颳起的沙子好大,他們一直睜不開眼睛。由於當日未能成功營救,兩個人望着飛機哭了。

天黑了,米成福和劉洪坤靜靜地等待着。現在等待的心情不一樣了,等待是一種煎熬,也是一種經歷,學會等待才能懂得幸福。兩個沒有多少文化的人,在大山的等待中,猛然間明白了好多人生道理,空虛的日子變得那樣富足。

6月1日上午9時左右,**特區**飛行服務隊的直升機終於成功地將兩個人解救上來。在救援的過程中,劉洪坤很欣慰,終於活着走出大山了,而米成福卻哭了。

兩個人被送到華西醫院。負責治療米成福的王允教授說,在所有被收治的地震傷者中,米成福和劉洪坤屬於傷情較輕的,米成福胸口有肋骨骨折,進行治療後,兩個人很快便可以出院回家。

雖然米成福的胸口還是會感到疼痛,但他很高興:“以後不再上山採礦了,回家種田也能餬口。我和家人都感激解放軍啊!”

有人告知劉洪坤,“你們創造了生命的奇蹟”。劉洪坤說:“一輩子沒坐過飛機,這回坐着了!想想死去的人,我能活着,就很幸福。”

唐雄在被困139個小時後獲救,又爲我們帶來了生命的驚喜。奇蹟的背後,是愛的力量支撐着一對患難夫妻超越了廢墟下的死亡。

地震前,33歲的唐雄與30歲的謝守菊夫婦結婚已有3年,過着恩愛而平靜的生活,一個在北川縣中醫院當外科醫生,一個在該院任婦產科醫生。地震中,被埋3天、被海南省地質災害緊急救援隊率先挖出的謝守菊安然無恙,在通知了搜救隊丈夫被埋的地址後,她並沒有忘記自己是一名醫生,在丈夫還沒被救出來之前便毅然轉身投入到緊張的救護工作中。

18日上午9時15分,唐雄被成功救出。此時,他被埋在廢墟中已近139個小時。

得知丈夫安全獲救後,謝守菊雙手捂住臉頰,她哭了。

在那血肉與淚水模糊的地方,她永遠無法忘記在黑暗中度過的分分秒秒:“那天,我午休起牀準備去上班,當時我以爲我老公已經上班走了。走到客廳時,突然間地動山搖,我第一反應是大地震了。幾秒鐘的時間,我眼前就一片漆黑了。”被埋之後,冷靜的謝守菊開始四處摸索以確定所處的位置和環境,“我聽到外面很多人喊救命的聲音,其中一個聲音特別熟悉,‘我是唐雄,我們被埋在1樓了……’我這才知道原來老公還在家。”於是,廢墟中的夫婦倆開始互相鼓勵。

“爲了保存好體力,我們說好,頭兩天由我老公負責喊救命,從第3天開始由我喊。我摸到原先放在茶几上的一小袋豆腐乾,裡面還有吃剩下的5小塊,於是我開始慢慢地吃這5小塊豆腐乾。然後摸到一個杯子,用來接自己的小便放在旁邊,渴了就喝一小口。由於老公的位置離我比較遠,我沒有辦法把豆腐乾給他送過去。”第二天,他們照着第一天的約定互相叫着名字,唐雄負責呼救,等待救援隊伍的到來。

5月14日下午3時,海南省地質災害緊急救援隊來到他們夫婦倆被埋的位置,在搜救過程中,救援隊首先發現了還活着的謝守菊。“他們發現我的時候,我頭上頂着沙發,沙發承受着四層樓的石板。那個時候不能強行將沙發移開,否則石板就會馬上垮塌下來。於是救援隊員冒着生命危險將沙發的扶手鋸掉,就這樣,他們把我從這個小洞里拉了出來。”剛從廢墟中脫身的謝守菊讓所有救援人員異常震驚,她完全能自己站立起來,神志清醒,她告訴救援人員自己的丈夫還在裡面以及他所處的位置。當她被救援人員護送離開廢墟時,她對着丈夫所在位置使勁地吼:“很多部隊都來了,我已經出來了,救援人員一定會救你!這裡有人救你,我趕緊去參加醫護隊了。等着我吧!”說完這話,謝守菊將丈夫拜託給救援人員,自己轉身報名參加醫護隊。

第四天早上,謝守菊洗了洗臉就去救護現場了,好像沒發生地震一樣。別人對她的表現既欽佩又驚詫。“我那天根本沒去我老公所在的地方,我堅信他還活着,因爲我從我們互相的喊話能夠判斷他的生命體徵非常好,加上那天二炮已經把路打通,大型挖掘機可以下到搜救現場,我就放心地把營救老公的任務交給了救援隊。別人以爲我們倆感情很淡,其實,我們感情很深的!”

到了第五天,搜救小組仍然沒有把唐雄救出來,其他救援小組在努力多次後都宣佈失敗,謝守菊的心開始懸了起來。如果丈夫死了,還不使勁埋怨她啊?她還不得後悔一輩子啊?

得知其他搜救隊無法把丈夫挖出來,謝守菊着急地衝到縣城裡想找到當初救自己的海南援救隊。她一路上四處尋找,看到一個背影很像救她出來的隊員,走近一看果然是他,就央求他去救她老公。於是海南救援隊就和她一起下到現場,用生命探測儀一探,她老公的生命體徵還很強,當時她就覺得一定會把他活着救出來的。

但是,糟糕的情況發生了。17日下午3時,救援隊突然接到一個電話,命令所有人立即撤離北川縣城,說是上面的水壩要垮了。救援隊要撤,謝守菊哭得心都涼了,守了那麼多天的希望完全碎掉了,那是她地震後第一次絕望。

18日上午6時一過,謝守菊就跟着海南救援隊的王局長等人一起下去救人了。救援工作緊張地開始了。餘震襲來,謝守菊一直祈禱廢墟千萬不要再坍塌了。謝守菊伸手幹着,汗水像小溪一樣在她臉上縱橫漫流,而她卻騰不出手來揩一把,眼睛被汗水醃得火辣辣的,她心裡只想着快把老公救出來。經過近3個小時的切割清理,被埋在廢墟中139個小時的唐雄被救出,當時現場一片歡呼聲。因爲振奮而痛哭的謝守菊對着唐雄說的第一句話是:“你已經被救出來了!”身體虛弱但意識清醒的唐雄很艱難地說出:“謝謝!”

18日10時50分,唐雄被送到綿陽市中心醫院,情況馬上急轉直下:他呼吸困難,重度擠壓傷,血壓升高,肺功能衰弱,軟組織壞死。6天6夜在黑暗裡的煎熬,使唐雄身體的各個器官都已衰竭到了極限。

唐雄還沒有脫離危險,之後的幾天人們一直在跟死神爭奪唐雄。一點點兒的細菌都有可能將他擊垮,死神隨時可能再次將這個微弱的生命推向死亡。

大大咧咧的謝守菊開始緊張了。她終於又見到了丈夫,但她看不到丈夫的臉,因爲怕強光刺激,醫生一直用布蒙着他的眼睛。她撲到丈夫的牀前,用她那無限溫柔的聲音,重複着那6天來已經重複了幾百遍的話:“我一直佩服你的堅強和膽量,堅持,堅持下去,我還等着你過日子呢!”她告訴丈夫,最好的醫生在給他治療。

聽到愛妻的聲音,唐雄動了動手指,也許是想握握妻子的手。因爲害怕細菌感染,謝守菊沒有去握丈夫。唐雄鼓足勇氣堅持着,抒寫着生命的絕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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