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舞會

第214章 舞會

五月一日那天,荒原下了一場夾着小冰雹的雨。

這是漫長旱季過後的第一場降水,宣告雨季的到來。

從這一天開始,赫德牧民會把牲靈逐步帶到地勢高的地方,那裡更涼爽。

等到旱季來臨,他們會再把牲靈領回地勢低的越冬草場。

溫特斯就這樣跟着營地遷徙。

小獅子時常會來找他說話。

“要說起差別,我們伯牙氏和金人氏的差別,比維內塔人與帕拉圖人的差別還大。他們拜石堆,我們敬祖靈。再往西去的牧鹿野人部落,和我們語言都不通。”

小獅子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嗨,也就只有你們草原之外的人把諸部統統叫赫德人,諸部的話裡就沒有‘赫德’這個發音。”

溫特斯靜靜削着木錐,熟能生巧,他對小刀的控制已經愈發精準。

紮營之後,他會支起滑輪吊住膝蓋,在額兒倫的幫助下做簡單的復健運動。

坐着牛車隨營跋涉時,他就不停地削木錐。

荒原上草多樹少,營地裡的人們得知他削木頭,便主動爲他蒐集木料。

粗的、細的、樹枝、樹幹,不拘優劣,通通往額兒倫這裡送。

小獅子見他整天削木錐,給他帶來一套鐵製工具。

溫特斯開始做一些簡單的木匠活,雖然缺少釘子,但他還是做出幾張摺疊凳。

小獅子彷彿只需要一個聽衆,他咬着甜草杆,漫不經心地說:“你知道嗎?草原上絕大部分人都沒見過大海,連我哥也沒見過。我甚至不知道該怎麼樣和他們形容。”

“即便他們盡其所能的想象,大海也只是一汪大號的湖泊。對於大家而言,南邊和北邊山脈、西面的雪原、東面的帕拉圖人、以及這片草原,就是世界的全部。”

“有時我不禁想,諸部與諸部、諸部與帕拉圖人,從生到死就爲了這樣一小片地方相互拼殺,簡直荒唐又滑稽。”

“有時我又不禁想,你我爲什麼要相互殺戮?爲了吃穿嗎?可是這些年來草原風調雨順,大家至少能吃飽、能穿暖。”

“爲了仇恨嗎?帕拉圖抓諸部部衆,賣到大海之外爲奴。諸部也抓帕拉圖人做‘圖惕恰兒’,用鐵鏈穿着,比紅松莊園的主人還狠毒。”

“諸部與帕拉圖人憎恨彼此,又不憎恨彼此,因爲大家都習慣了。我哥還給帕拉圖大頭目當過親衛,你不知道吧?就在那人滅掉我父親的部落之後。”

“諸部之間也在彼此攻殺。我們和你們打了一仗,轉頭又要防備諸部來打我們。”

“就算是草原之外,你們這些‘文明人’不是也在互相殺戮嗎?你們維內塔與羣島的戰爭,比諸部與帕拉圖的戰爭還要慘烈。”

“又或是因爲貪慾?我不知道。我搞不清楚,又不願渾渾噩噩地活下去。在草原之外,可是有無邊無際的大海呀!”

小獅子吐出草渣,故作輕鬆道:“這些話,茫茫草原上只有你一個人會聽我說。要是說給別人聽,他們怕不是以爲我發了瘋。”

“對啦,你知道嗎?我聽傳歌詠者的歌中說,在西邊的西邊的西邊,穿過苔原和雪地,在羣山的西側,是另一片土地和大海!我們祖先就是從那裡遷徙到這裡來的。有機會的話,我真的想去看看,或者咱倆一起去。”

溫特斯停下手中的活,他端詳着小獅子,輕聲說:“你長大了,比在赤硫島時長進太多。”

“你這話啥意思?”小獅子佯怒:“你這不是等於說我在紅松莊園時是個傻缺?”

“我想見你哥。”

“我也想讓他見你。”小獅子嘆了口氣:“他最近忙着呢。之前打仗的時候,主兒勤人劫掠了我們的老營。剝去了五十多件衣服,殺了十幾個人,搶去不少牲靈。我哥帶兵去征討主兒勤人了。”

“你不跟着去嗎?”

“我守竈。”小獅子又想起什麼:“對了,大薩滿想見你。準確來說,是想見赫斯塔斯。放心,他是很好的人。”

“你們叫我赫斯塔斯。”溫特斯看起來一點也不吃驚:“是因爲那個儀式吧。”

小獅子點頭,苦惱地解釋:“沒錯,庫爾希塔希儀式是一種……我很難解釋,反正是非常重要的儀式。赫斯塔斯選擇你作爲他的繼業者——雖然我也不知道爲什麼,但我現在有一點點明白了。”

“你不光是傳承赫斯塔斯的名字、尊號,赫斯塔斯還有之前的每一代赫斯塔斯,他們的靈都被你所繼承。他們陪伴着你,保護着你。”小獅子繼續說道:“所以對我們而言,你就是赫斯塔斯,我們與先祖和萬靈溝通的橋樑——雖然你現在看起來不太像。”

“爲什麼是我?”溫特斯抿着嘴脣。

“我也想知道。”小獅子苦笑道:“你要真是赫斯塔斯,你應該能自己去問上一代赫斯塔斯。還是等大薩滿來,讓他爲你解釋。”

說着,小獅子從溫特斯膝上拿起兩枚木錐。

並列比照之下,他不禁倒吸一口涼氣:“我本來還以爲你削木籤是消遣,畢竟用來烤肉都嫌短。可我現在看出來了,全都一模一樣,分毫不差!哈哈,你這也是一門絕活。”

溫特斯不置可否,繼續削着木錐。

“有人來看你啦!溫特斯。”額兒倫高高興興領着一個人走進來。

“吉祥如意,帕拉圖冠軍,您的傷好一些了嗎?”來者進帳篷,恭恭敬敬奉上一小包禮物:“我主派我來看望您。”

來者說得居然也是一口流利的通用語,這座營地此前只有三人能說通用語:溫特斯、額兒倫和小獅子。

什麼時候來了第四個?

溫特斯面無表情,沒有收下禮物,他記得這人是誰。

小獅子眉毛高高挑起:“你是誰?”

來者低眉順眼地回答:“我是烤火者的通譯。”

小獅子輕哼一聲,接過禮物,打開一看:“胡椒?”

“是胡椒。”老通譯的態度愈發恭順:“我怕這位大人吃不慣草原飲食,所以帶了一點香料過來。”

“來幹嘛?”

“請允許我和這位大人單獨談話。老僕力衰體弱,這位大人動動手指就能殺了我,請您儘可放心。”

小獅子本想直接回絕,但他還是用眼神詢問溫特斯。

溫特斯微微點頭,小獅子瞟着老通譯,與額兒倫走出氈帳。

溫特斯不說話,老通譯也不說話,雙方就這樣靜靜對視了一小會。

“您的傷如何了?”老通譯打破沉默,笑着問:“有什麼我們能做的嗎?”

溫特斯一言不發,用眼神告訴對方:“有話直說。”

老通譯輕輕咳嗽一聲,陡然變色,突襲般喝問:“祭天金人在哪?!”

溫特斯不爲所動:“分了,讓猴屁股臉自己拼去吧。”

“你撒謊!”老通譯眼神凌厲,死死盯着溫特斯的眼睛、臉龐和指尖,不放過一絲細微動作:“我們根本沒找到金人殘片!俘虜手上沒有,大營裡也沒有!沒人知道在哪裡!”

“很好,那是你們的事。”

老通譯突然扣住溫特斯的手腕:“祭天金人在哪?!”

溫特斯似笑非笑,脈搏就像滴漏一樣平穩。

下一刻,老通譯依稀看到拳影出現在他眼前。

緊接着是清脆的骨頭斷裂聲,他被打得仰坐在地,眼淚、鼻血、口水橫流。

“別找死。”溫特斯聲音清冷通透:“猴屁股臉想要祭天金人?讓他攢攢錢,說不定能鑄個小號的。”

老通譯剛要發作,帳外的小獅子和額兒倫已經聞聲闖進來。

“怎麼回事?”小獅子的手扶上刀柄,神色不善地盯着老通譯。

老通譯扶着鼻樑,猛一用力扳正。他從地上爬起來,對着幾人施禮,臉色陰沉地走了。

“怎麼回事?”小獅子又關切地問溫特斯。

溫特斯鬆了鬆手腕:“狼狽爲奸。”

“這老奴僕有點本事。”小獅子撓着頭髮說:“居然也不叫疼,自己弄好鼻樑骨走了。”

“你對上他不一定贏。”溫特斯回想着老通譯手掌的觸感:“那傢伙手上的繭子……比我還厚。”

溫特斯的思緒回到匯流河北岸:“可惜我那時竟沒看出來,沒有在戰場上一劍殺了他。現在,就算想殺也殺不得了。”

額兒倫害怕地扔掉老通譯帶來的那袋胡椒:“這個咱們不要了。萬一他下毒怎麼辦?”

“放心。”溫特斯靠在毛毯上,慢吞吞地說:“現在最關心我生命安全的就是猴屁股臉。我看今天殺羊了,咱們做羊雜碎湯喝吧?就像在赤硫島那樣,加一點點碎胡椒。”

“好的,我煮羊頭給你吃。”聽到猴屁股臉這個叫法,額兒倫的柳葉眼笑彎彎的,拿着胡椒走出氈帳。

胡椒搗碎、過篩。

羊肚、羊腸、羊心、羊肺洗淨切絲,先焯水,後下鍋滾成白湯。

羊湯撒上胡椒粉,再加一點草原的野韭菜花釀成的醬。

喝上一大口,料峭春寒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最後,額兒倫端上偷偷準備的麪條。

這是溫特斯在大荒原上吃得最溫暖的一頓。

……

溫特斯吃得很好,但是有些人很氣惱。

老通譯離開大營之後,馬不停蹄往南趕。

在六十公里之外的山坳裡,烤火者正在等着他。

如果小獅子看到這一幕,一定會怒不可遏。

特爾敦的草場在大河以南,更靠近南邊的金頂山脈。

赤河部的草場在大河以北,更靠近北面的遮蔭山脈。

赫德諸部口中的“大河”,就是帕拉圖人口中的燼流江,維內塔人和聯省人口中的奔流河。

這條河自西向東流淌,近似將兩山夾地攔腰一分爲二。

連冥河最終都要匯入大河,所以大河又被赫德人稱爲萬河之河、衆河之父。

不過在與冥河交匯之前,上游的大河水量並不比冥河多。

冥河之戰沒過多久,烤火者便與白獅分別,引着特爾敦部人馬回往“河南草場”。

但他實際上不僅沒走,還領着五百精騎躲藏在赤河部營地附近的山坳裡。

這是嚴重的挑釁行爲,同開打只隔着一層紙。

“怎麼樣?”看到老通譯回來,烤火者急不可耐地問:“那傢伙怎麼說?”

“平靜的就像木頭、冰冷的就像石頭。”老通譯沉着臉說:“上次見他,他還淺得像汪池水。這次見面,我竟然看不透他了。”

烤火者手足無措:“那如何是好?額赤格,還要動手搶人嗎?”

別說是赤河部的人,就算是特爾敦部的底層部衆聽到首領喚通譯“額赤格”,也要嚇一跳。

額赤格,即赫德語中的“父親”。

考慮到特爾敦部上任首領沒有把老通譯吊在樹上亂箭射死,烤火者的意思應該是“亞父”。

烤火者的箭筒士對此習以爲常,顯然這個所謂的“通譯”,並不僅僅是通譯那麼簡單。

老通譯沉吟着說:“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那小子真的什麼也不知道。所以我纔看不透他。”

“那怎麼辦?”烤火者慌了神:“要是他也不知道,我們去哪找祭天金人?”

“最壞的可能,是金人被叛黨帶走了。”老通譯整理着思路:“金人的頭顱被砍下,很可能其他部分也被拆解。化整爲零,帶走就不難。還有一種可能,是拆解後被埋藏起來,甚至沉到水裡。”

“真的被兩腿人帶走怎麼辦?!”烤火者已經急到破音。

“慌什麼?”老通譯板着臉呵斥:“那金人既不能產駒,又不能殺人,就是塊金疙瘩!這一仗我們得到千五百副甲冑,兵器不可勝數。只要我們能恢復元氣,就算沒了祭天金人,誰能奈何得了我們?若是我們虛弱,祭天金人在手也會被奪走。”

“那怎麼辦?還搶人嗎?”

“不,現在我們與赤河部脣亡齒寒。依那小子的價值,還不至於冒着與赤河部開戰的風險強搶。最好是要讓白獅自己交人,而且要小心,不能讓白獅知道祭天金人的風聲。”

“好。”烤火者連連點頭。

“叛黨撤退那麼堅決,我也咬不准他們會不會帶着黃金走。”老通譯一拍腿:“走!去冥河邊!派出人去,把叛黨撤退的路線找一遍。我就不信找不到蛛絲馬跡。”

烤火者的五百精騎迅速行動起來,他們捲起行囊,牽上從馬,朝着冥河之畔疾馳而去。

……

與此同時,海藍城郊,納瓦雷莊園。

凱瑟琳高高興興走進安娜的房間,看到姐姐憔悴地坐在梳妝檯前,一張一張翻閱着一沓信箋,不禁有些氣惱。

她往安娜的臥牀一躺,望着頂簾的刺繡花紋,調笑姐姐:“嘖嘖嘖,還掛念着情郎呢?你在這裡唱苦情戲,說不定人家已經把你忘得乾淨,正在和哪個帕拉圖小騷蹄子蜜裡調油呢!”

這是安娜的兩大禁忌:

第一,不經允許躺在她牀上——當然,她從來沒允許過;

第二,惡意攻擊神秘的W.M先生——也沒有不惡意的攻擊。

凱瑟琳每每想要激怒姐姐,就會使出這兩招,屢試不爽。

可是今天安娜也不知是怎麼了,明明往日裡一點就着,今天卻絲毫不爲所動。

她仍舊呆呆坐在梳妝檯前,翻看着信箋。

凱瑟琳幾乎快要氣得發瘋。

她跳下牀,不由分說奪過安娜手上的信箋,惱火地教訓姐姐:“不就是初戀嗎?有什麼大不了的!你這麼傷心難過,值得嗎?”

“好啦。”安娜的聲音很疲倦:“別鬧了,還給我。”

“你看我把它們統統燒掉!”

安娜不再說話,她趴在梳妝桌上,小聲抽泣。

“你付出得越多,受得傷害就越大。”凱瑟琳越說越生氣:“只有不付出真心,才永遠不會受傷。你真以爲你、我和奧莉維婭能爲愛情結婚嗎?你是五歲小孩嗎?我們是納瓦雷家族的女繼承人,我們的婚姻一定是要經過仔細考量。稍有不慎,就是萬丈深淵。媽媽還說你比我成熟,可是你怎麼見人全拋一片心。天吶!你怎麼這麼單純啊!”

安娜的哭聲越來越大,凱瑟琳也跟着難過起來。

她坐在安娜身旁,抱住姐姐的肩膀:“好啦好啦,別哭啦。都是我的錯,我是邪惡的巫婆,你是純潔的公主。公主殿下要不要跟我去跳舞呢?莫呂克太太剛派人送請帖來,要我們兩個都去呢。”

凱瑟琳的手指拂過安娜蓬亂的頭髮,貼在姐姐身上,撒嬌道:“咱們今天盛裝打扮,一定要壓過莫呂克家那三個蠢姑娘。大不了今天我收斂一點,讓你最出風頭,好不好?我退賽一天,讓你當海藍最璀璨奪目的女士。舞會上再認識個帥小夥,很快你就能把M先生忘了。”

“我不去!”安娜哭噎着亂踢梳妝檯。

凱瑟琳也無計可施,她萬般無奈:“好好好,都是我的錯。你是好人,M先生也是好人,只有我是壞人。M先生肯定是對你日思夜想,每天魂不守舍,就想着飛回你身邊。而且忠貞不二,哪怕十幾個帕拉圖小騷蹄子在身旁鶯歌燕舞,他也坐懷不亂、抵死不從。”

“你真的是煩死了!”安娜破涕爲笑:“你哪學來的小……小騷……哪學來的這種話?!”

“男人們都這麼說。”凱瑟琳一聲輕哼:“你當他們都是什麼好人?”

“這些信,是M先生在塔尼利亞寫的。”安娜至今提到情郎名字還會害羞,所以都用M先生代替:“他還沒來得及交給我,就被帶到帕拉圖了。”

“是嗎?”凱瑟琳的狐狸眼笑眯眯的:“那我得好好欣賞一下。”

安娜滿臉羞紅,忙伸手搶奪信箋,凱瑟琳不給。

兩人從梳妝檯搶到牀上。

“唉,有個M先生也蠻好。”凱瑟琳吐氣如蘭,她附在安娜耳畔,輕輕咬了一下姐姐的耳垂:“在你遇到他之前,我還以爲你喜歡女人呢!”

安娜尖叫着揮拳亂錘,把她往牀外推。

凱瑟琳低聲慘呼,雖然竭力抓着牀罩,但還是被硬生生推下了牀。

下一秒,她又不屈不撓爬了上來,大笑着撲向姐姐:“讓我看看,是誰這麼純情呀?”

兩姐妹打鬧一陣,又和好如初。

“莫呂克家的舞會,去不去?”凱瑟琳用手肘頂了頂姐姐的腰。

“不去。”

“去嘛,去嘛,去嘛……”凱瑟琳抱着姐姐,開始軟磨硬泡。

安娜輕輕搖頭:“我沒心情。”

“唉,那好。”凱瑟琳徹底放棄,她悲嘆一聲:“我也不去了。”

“你爲什麼不去?”

“你不去,我也不想去。”凱瑟琳板着臉說:“總得讓其他女士有一點點表現空間嘛。”

突然,一連串腳步聲從走廊傳來。

腳步聲的主人跌跌撞撞,蘊含着極大的悲傷和急迫。

安娜和凱瑟琳對視一眼,緊忙從牀上爬起來。

伊麗莎白撞進門,手裡拿着一疊沾血的信箋,幾乎快要站不穩。

安娜霎時心臟像被藤蔓勒緊。

“別說……”她驚恐地步步後退,連連擺手,聲音帶着哭腔:“別……”

伊麗莎白抱着安娜,失聲痛哭:“我哥,他不在了……”

安娜眼前一黑,昏了過去,重重摔在地上。

類似的一幕,正在海藍各處上演。

悲訊由維內塔駐諸王堡首席顧問飛馬傳回,又經由軍屬們的渠道快速擴散。

人人都迫切想知道自家孩子的情況。

不幸的家庭哭聲震天,幸運的家庭也心有慼慼。

珂莎倒在瑪麗塔嬤嬤懷裡,泣不成聲。

安託尼奧還在羣島,尚不知道這個噩耗。

照顧達·格拉納希家族整整三代人的瑪麗塔嬤嬤像對待嬰兒一樣,輕輕拍着珂莎的後背。

“苦命的小少爺。”嬤嬤的眼淚也止不住地流淌:“苦命的大小姐。”

……

諸王堡剛剛經歷一場血洗,街上的血腥味還沒散淨。

屠殺的起點是一起意外刺殺。

之所以說是意外,是因爲沒人想過當場要阿爾帕德的命。

最初,他們只是想把阿爾帕德以及藍血派領導層一網打盡——用逮捕的方式。

國家公器自有更好的殺人手段,何須刺殺?

但是局面還是失控了,死了三個人,包括[阿爾帕德·克萊因海斯勒]。而真正的目標[阿爾帕德·杜堯姆]逃出生天。

以這場失敗的刺殺爲起點,暴力很快升級到無法收拾。

藍血派的反擊異常兇猛,不等諸王堡派抓捕他們,他們已經提着劍、帶着私兵找上門來。

積攢三十年的仇怨一朝引爆,釋放出的破壞力甚至遠超始作俑者的最可怕的想象。

大議事堂幾乎變成屠宰場,殺紅眼的兩派在城內互相搜捕,挨家挨戶找“叛黨”。

有唯恐天下不亂者渾水摸魚;地痞流氓趁機搶劫、縱火、姦淫,爲非作歹。

諸王堡籠罩在濃煙之中,火防隊卻不敢出門救火。

無辜市民躲在家裡瑟瑟發抖,拼命祈禱這一切趕快結束。

全賴塞克勒果斷出手,率領駐軍鎮壓暴亂,並在諸王堡實施戒嚴和軍管,事態才逐漸平息。

但是在這場混戰中,陸軍總部堅定地站在藍血派一邊。

在軍官階層看來,塞克勒的行爲無異於向大議事會出賣陸軍。

陸軍總部的大半軍官連同藍血派殘存人員並肩反攻出城,去投奔阿爾帕德將軍了。

留下的軍官魚龍混雜,各有各的理由。

或是素來與藍血派不和,或是野心勃勃,或是因爲忠於塞克勒,還有些乾脆只是因爲家小都在諸王堡。

而在雙橋大營,高呼“我們被背叛了”的阿爾帕德縱馬入轅門,頃刻間便奪回軍隊的指揮權。

“大議事會特使”旋即被公開處決,阿爾帕德派人送來特使的頭顱和一封信。

那是一封戰書。

……

除了維內塔青年軍官的陣亡通知之外,維內塔駐諸王堡首席顧問[圖拉尼奧]剛剛得到一個更加糟糕的消息。

不顧衛兵阻攔,圖拉尼奧怒氣衝衝闖進議長辦公室,將一紙公文狠狠拍在桌上。

“這是什麼意思?”首席顧問壓制着怒氣:“格羅夫先生!”

上任議長阿爾帕德·克萊因海斯勒已經身亡,新任議長[格羅夫·馬格努斯]轉過身來,微笑着回答:“就是字面的意思。”

“我問得就是你字面的意思!”圖拉尼奧大吼:“不還了是什麼意思?你想在這個時候招惹維內塔嗎?”

“大議事會已經宣佈共和國財政破產,現有資產會優先償還國內債務,維內塔的債務將被重組。上一屆大議事會簽下的非法借貸,本屆大議事會一筆也不認。”格羅夫一點一點收斂笑容,盯着首席顧問的眼睛,一字一句回答:“不還了,就是不還了!”

感謝書友們的收藏、閱讀、訂閱、推薦票、月票、打賞和評論,謝謝大家。

凱瑟琳是絕對的現實主義者,能看透一半的妥協者。但是她是真的很關心她的姐姐,這其中既有家人之愛,也有一點嫉妒的成分。

當凱瑟琳使勁攻擊M先生的時候,又怎麼能知道她不是因爲心懷三分羨慕呢?

[目前欠兩章,如果允許按揭的話,今天這章6800+,就是還欠一章半Orz]

(本章完)

第154章 屠夫之路第181章 討取!第421章 家園第355章 圍獵(十)第306章 割頭第96章 舊時代的城防角色卡[巴德][截止至“季風之卷”結束]第151章 超長槍第388章 風暴(一)第337章 安排第548章 接收第86章 庫爾希塔希儀式第295章 削弱第335章 人頭券第538章 前途(完)第171章 影子指揮官第24章 內海第97章 想攻城 先修路第555章 圍攻(七)第432章 偉大聯盟向前進(四)第472章 重燃星火(四)第542章 談判(一)第118章 狼鎮第82章 一流的小偷第6章 第三隻手和第五肢體第311章 晴天第470章 重燃星火(二)第45章 潛民街第295章 削弱第183章 策略大師第231章 溝壑第350章 圍獵(五)第453章 偉大聯盟向前進(完結)第426章 備戰(下)第560章 圍攻(十二)第19章 烈火焚城(上)第146章 恐怖劇場第174章 備用計劃第310章 狹路第201章 強運第52章 新思路第27章 短兵相接第578章 圍攻(三十)第17章 喚醒睡虎(上)第241章 信箋第209章 終幕(中續)第462章 軍刀角色卡[巴德][截止至“季風之卷”結束]第444章 偉大聯盟向前進(十六)第415章 奇襲第181章 討取!角色卡[巴德][截止至“季風之卷”結束]第544章 談判(三)第80章 浪潮第577章 圍攻(二十九)第76章 失控和狂暴第142章 制度套利第397章 風暴(完)第97章 想攻城 先修路第7章 量產型魔法戰工具人第429章 偉大聯盟向前進(一)第31章 刺殺第367章 貿易禁運第108章 前夜第30章 碼頭第62章 大維內塔第90章 強攻第488章 再造家國(三)第547章 談判(終)第10章 夜間勤務第381章 漩渦(七)第371章 投石問路第208章 終幕(中)第222章 序章第65章 不速之客第335章 人頭券第405章 和平的最後機會(上)第411章 季風(四)第85章 被奴役的自由人第492章 再造家國(七)第107章 逆轉進程第513章 再造家國(二十九)角色卡[巴德][截止至“季風之卷”結束]第572章 圍攻(二十四)第410章 季風(三)第293章 空間第27章 短兵相接第506章 再造家國(二十一)第397章 風暴(完)第67章 匕首 鋼錐和簧輪槍第78章 海泉第354章 圍獵(九)第19章 烈火焚城(上)第180章 統計學概論第16章 突發情況(下)第142章 制度套利第61章 炮壘第496章 再造家國(十一)第263章 鹽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