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父與子

第320章 父與子

“怎麼了?”見溫特斯握住門把手沒有動作,莫里茨的神情有些複雜:“你找我回來,該不會就是想讓我幫你頂雷……”

溫特斯義正詞嚴地回答:“當然不是。身份不明的法術使用者的情報還是得您親自說明。”

“早晚有這一天。”莫里茨輕笑了一下,悠悠道:“逃不掉的。”

中校看似坦蕩,實則是已經徹底放棄掙扎,俗稱——死掉的老鼠不怕冷。

逃不掉的,溫特斯硬着頭皮敲了敲門。

醇厚的男聲從房間裡傳出:“請進。”

溫特斯僵硬地推開房門,儘可能鎮定、輕鬆地問候:“布卡·奇諾上校……您的化名起得可真夠隨意。”

跟在後面進門的莫里茨中校卻是鄭重地立正,嚴肅地擡手敬禮:“中將。”

維內塔共和國陸軍中將,安託尼奧·塞爾維亞蒂頷首回禮,然後看向溫特斯。

究竟是什麼時候,父親意識到兒子已經站在與自己對等的位置?我們不得而知。

但是一定存在某個契機,雄獅察覺幼崽已經長齊鬃毛,父親發現兒子長大成人。

當那一刻不可避免地到來時,涌入父親心中的情感不單隻有欣慰和喜悅,同時還有悲傷和憤怒。

有的父親選擇從容地擁抱,有些父親一輩子也無法承受。

安託尼奧就是這樣注視着溫特斯·蒙塔涅,從左看到右,從頭看到腳。

彷彿是一個鐵匠在注視他此生打造的最得意的利刃,又彷彿一頭雄獅在注視它的挑戰者。

溫特斯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他也立正站好,規規矩矩地敬了個禮。

安託尼奧卻沒有回禮,他把手搭在溫特斯肩頭,帶着千般萬般情緒,而又如釋重負地說:“唉……我老了。”

溫特斯這個小混蛋是沒法理解安託尼奧的情感的。他還年輕,就像冉冉升起的太陽,更沒有當過父親。

除非某天,他被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們——安格魯、夏爾、貝爾——擊敗,他才能體會到安託尼奧此刻內心波瀾的萬分之一。

不過很可惜,小傢伙們尚未到“叛逆期”,見到溫特斯都老實得像狗崽,只知道使勁搖尾巴。自然溫特斯也不可能理解安託尼奧。

而無視父親罕見流露出的傷感情緒的兒子是混蛋無疑。

“您……您別這樣。”溫特斯尷尬地不行:“中校還有事要向您彙報。”

說罷,溫特斯用求援的眼神看向莫里茨。那眼神裡蘊含的信息很明確:救命!

對於自己特意被找過來的原因,莫里茨心知肚明。

他後退半步,禮貌地詢問:“將軍,稍後我再來拜訪?”

房間內全然安靜。

“不必。”安託尼奧擺了擺手,坐回桌旁的座位,並示意溫特斯和莫里茨也坐。

溫特斯內心長舒了一口氣。

在溫特斯很小的時候,安託尼奧對他說過一句話。具體詞句溫特斯已經忘得乾淨,只記得意思大概是“我們是男子漢,男子漢之間不交流情感”。

安託尼奧是這樣做的,溫特斯也是這樣學的。

苦修式的軍事院校教育又強化了這一點——在純粹由男性組成的社會,軟蛋可是要受欺負的。

因此,面對養父突如其來的情緒流露,溫特斯有些茫然無措。

他曾預先設想過很多種情況,但是從來沒有想到安託尼奧會說出那句“唉,我老了”。

好在最艱難的部分已經捱過,溫特斯老老實實坐好,把離開赤河部以後的經歷揀選着給安託尼奧講了——刪去了一些比較狂妄的部分。

在講述過程中,溫特斯小心地留意着安託尼奧的表情。

他其實很害怕,他害怕養父會不以爲然地說“你這不就是在過家家嗎?”

溫特斯不在乎旁人如何評判自己——或者說,他選擇不去在乎。但他希望能得到養父的認同,哪怕是最微小的讚許。

安託尼奧沒有做出任何評判,他只是耐心地聽着,不時點頭,偶爾提問。

安託尼奧唯一給出的表揚是:“你的兵不錯,雖然裝備和訓練很差,但是精氣神很好。”

溫特斯的事情講完以後,安託尼奧看向莫里茨:“身份不明的法術使用者,在鐵峰郡?”

“是的。”莫里茨的語氣變得很正式:“非自然現象的表達形式與[赤硫島報告書]描述的情形一致。據此推測,特爾敦部能夠支配高階法術使用者。”

溫特斯聽到了一個陌生的組詞:“赤硫島報告書”。

他看向養父和老上司,顯然在座三人只有他自己不知道什麼是[赤硫島報告書]。

莫里茨繼續說道:“但是很奇怪,接下來的兩次主要會戰,特爾敦部均未得到任何高階法術使用者的支援。”

得知“憑空出現的大浪掀翻了鐵峰郡船隊”以後,莫里茨·凡·納蘇中校就消失了。

準確來說,莫里茨開始自由行動,不再聽從梅森的調配,也不再給鐵峰郡軍提供直接的支援。

梅森最初還很是惱火,他半是玩笑、半是抱怨地戲稱“中校進入了捕獵狀態”。

溫特斯對於莫里茨的決策倒是很理解,因爲他也有同感。

雖然直接參戰的法術使用者也很可怕,但未知的法術使用者纔是最危險的。

任何高價值目標一旦出現在隱藏的法術使用者面前,很可能連反應都做不出就被擊殺。

因此在與烤火者的主力會戰中,直至最後一刻溫特斯才參與突擊,事後巴德被氣得快要發瘋,連帶夏爾也被狠狠教訓。

考慮到特爾敦部可能有法術使用者,巴德堅決禁止溫特斯參與任何可能會暴露自己的行動,溫特斯還寫了保證書。

當然,事後證明保證書就是廢紙——巴德不在,梅森也不在,又有誰能管得住血狼呢?

安託尼奧沉吟着問:“有沒有可能是赫德諸部的祭祀一類人物?神術?”

“有可能。但從實際表現形勢來看,更可能是魔法師。聯省的施法者,或者是……”莫里茨停頓片刻,緩緩說出一個專有名詞:“[背誓者]。”

安託尼奧並不感到意外,他的指尖輕輕點着桌面;“儘快完成報告書的撰寫,我親自帶回海藍。”

“是。”

養父和中校的談話內容已經進入溫特斯的未知領域,他能猜出大概,但還是想再多聽一些。

不過安託尼奧和莫里茨的談話已經結束了。

安託尼奧看向溫特斯,溫特斯心裡一緊,迅速轉移話題:“我知道一個人,那人應該瞭解特爾敦部的內情!法術使用者的底細大概率他也清楚。”

“哦?什麼人?”

“烤火者的顧問,平日以通譯的身份在特爾敦汗帳行走。”溫特斯努力回想着對方的姓名,很快放棄:“至於真實姓名……暫時不知道。”

“人在哪?

“可能混在俘虜裡面,也可能還在潛逃,還有可能死了。”溫特斯篤定道:“但是他絕對出不了鐵峰郡,就在兩河之間。”

溫特斯緊接着解釋:“那人通用語說得極好,換身衣服就是隨處可見的老人。首級和俘虜還沒全部甄別,逃亡的特爾敦人也沒抓乾淨,所以那人的去向不明。不過他早晚會被抓出來——活見人,死見屍。”

房間內又是一陣安靜,安託尼奧搖了搖頭:“那些事以後再說,還是先說你吧。”

“還是您出現在鐵峰郡更令我吃驚。”溫特斯直到現在也無法完全接受,甚至好像在做夢:“第三軍團怎麼辦?與聯省的局勢緩和了?您……您到底是怎麼來到這裡?”

“我不來。”安託尼奧嘆了口氣:“還有誰能帶走你?”

糟糕,溫特斯擔心的來了。

“你這小子,真是狠心。”安託尼奧責備地看着溫特斯:“把你妹妹、把你姨母全都扔在海藍,你……你讓我怎麼說你?”

溫特斯低着頭,沒法回答。

他最害怕的終究來了。直到這一刻之前,他還可以用“海藍一切都好”來自我說服。

但是當養父真的來到他面前,責問他的時候,他沒有辦法給出任何回答。

如果安託尼奧說出“跟我回家”。

怎麼辦?

如果安託尼奧質問“難道帕拉圖人比你的家人還重要?”

又該怎麼辦?

他可能真的會跟養父回維內塔,因爲對於溫特斯·蒙塔涅而言,沒有比家人更重要的東西——什麼也沒有。

但是他又不能離開鐵峰郡,不能走,至少現在不行。

因此直到那一刻到來前,溫特斯也不知道自己會做什麼選擇,他只能期盼養父不要說出那句話。

莫里茨識趣地告退:“稍後我再來拜訪。”

溫特斯一把拉住中校,他的語速很慢、很艱難:“我不能走……至少現在不行。”

“爲什麼?”安託尼奧問。

“莫里茨中校可以作證。”溫特斯祈求地看着養父,如同自知犯錯的幼童:“不是我在自矜自傲,而是事實如此——如果我現在離開,鐵峰郡就全完了!”

“一郡之地不會因爲一個人的離開而崩潰。”安託尼奧的眼神很嚴厲:“把鐵峰郡還給新墾地軍團,他們有能力接手。”

“新墾地軍團不會饒恕我的部下,新墾地軍團也不會兌現我的承諾。”溫特斯執拗地頂了回去:“新墾地軍團沒法像我做的那樣好……他們不是缺乏能力,而是沒有辦法像我那樣做。”

莫里茨嘆了口氣,認真地對中將說:“蒙塔涅上尉說的話,我在一定程度上認同。”

“還有很多事情,我還沒做完。”天平的一邊是家人,另一邊是戰場的累累屍體,溫特斯快要被撕碎了:“那些戰死的人,他們的遺屬還沒有得到撫卹。流落荒原的戰士們,還沒有被贖回來。下鐵峰郡被我燒成了白地,中鐵峰郡被我砸得粉碎……至少應該讓他們恢復原來的樣子……”

安託尼奧看着兒子:“這不是你的責任。”

“這是我的責任!是我把他們送上戰場,是我送他們去死。我知道他們會死!兩翼一定是一場屠殺,我還是把他們放在那裡——我知道特爾敦人會殺死他們,我一開始就知道。”內心從未癒合的傷疤被一點點揭開,溫特斯的身體都在劇烈顫抖:“那些人,他們是因爲信任我纔去打仗,可我做了什麼,我把他們的血肉餵給了狼……”

安託尼奧想擁抱兒子,但他又沒法這樣做了。

“不能哭。”安託尼奧說:“如果要走這條路,你就不能哭。”

他沉默很久,緩緩開始講述:“老元帥給我們講過一個笑話,他說‘俗語告誡將軍,要像愛兒子一樣愛護士兵,士兵纔會甘願爲你效死。可是如果將軍真的像愛兒子一樣愛護士兵,他又怎麼忍心讓他們去打仗呢’?”

“那個時候我們都在笑。”安託尼奧也笑了一下,他的思緒逐漸沉浸在回憶中:“你父親也在笑,我也在笑。”

“可現在呀,孩子。”安託尼奧看着溫特斯,眼神中是難以言說的痛苦:“我後悔讓你走上這條路了。”

……

與此同時,在遮蔭山脈另一側,帝國的心臟——無慮宮。

勝利的消息已經傳回永恆之城,城內的大街小巷都懸掛起彩旗以慶賀勝利。

每條跨街的繩索上都繫着十三面三角小旗,代表兩年多來帝國軍在北境取得的十三次勝利。

各教堂的大鐘也一齊敲響十三次,召喚信衆們前來瞻望勝利彌撒。

無慮宮的大宴會廳燈火通明、花團錦簇,大大小小的宮廷貴族齊聚於此,爲偉大的皇帝陛下獻上賀詞。

而這些不過是先期的小小慶祝罷了,因爲贏得勝利的人還沒回到永恆之城,

當將軍們帶着戰利品和俘虜歸來時,必將有一場更加宏大、壯美的凱旋式和獻俘式。

陛下會駕着四匹白馬的華美戰車親臨大競技場,蠻人的戰旗、武器和財寶會被擲在他的臺階下。

然後將會是載入史冊的無盡盛宴,每個參與其中的人都將收到禮物。

所以不分貴族和平民,永恆之城的所有人都在期盼着一場夢幻般的大凱旋式。

大宴會廳內高奏凱歌,觥籌交錯的時候,宴會的主角卻獨處在那間小小的辦公室裡。

門打開了一條縫。

“陛下。”納爾齊亞伯爵在門外:“親王殿下來了。”

不需要皇帝有什麼動作,納爾齊亞伯爵已經理解了陛下的想法。

門完全打開,一個年輕人走進房間。

只看樣貌,年輕人是一個氣宇軒昂的小夥子,高挑、英俊、瀟灑,儀態和風度說明他在優渥的環境下長大。

不過僅此而已,他的年紀畢竟還小,在鬍鬚代表男子氣概的帝國,嘴上沒毛辦事始終不牢。

但當人們知道青年的父親是誰、當人們知道青年是帝國的法定繼承人時,這個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頃刻間就變得神聖而不可侵犯起來。

不過很有趣的是,如果說油畫上的老人與畫像前的皇帝有九分神似,那麼傳到年輕人身上就只剩一分了。

人們都說,是因爲皇后家族的血統太過強大。當然,也有更加陰暗的流言在下水道悄悄傳播。

門完全地關上,只留父子二人獨處。

房間很暗,只點了一盞燈。

年輕的親王眯起眼睛,卻不敢用擡起頭正視書桌後的父親:“陛下。”

“過來。”皇帝開口。

年輕的親王向前挪了幾步。

“到我身邊來。”燈影中的人似乎在笑。

親王有些驚訝,穩穩地走到書桌旁邊。

雖然皇帝面對親王仍舊不苟言笑,但是親王敏銳察覺到此刻的父親變得有一點情緒化……一點點。

皇帝站了起來,在他的指揮下,年輕的親王坐上了皇帝的座位。

不是寶座,加冕的寶座擺在正廳裡。

但凡是靠近最高權力的人都知道,無慮宮角落的小辦公室裡的這把樸素到極點的椅子,才真正代表着執掌帝國的最高權力。

“感覺如何?”皇帝饒有興致地詢問。

年輕的親王不安地挪動身體:“很硬。”

“的確很硬,很硌屁股。”皇帝今天似乎談性高漲,甚至還爲兒子解釋:“但是如果用軟墊的話,久坐就會出汗,很潮溼、很不舒服。”

皇帝和顏悅色,兒子卻愈發惶恐。

偉大的父親是兒子最大的阻礙,在年輕的親王眼中,父親神性的一面要遠遠壓倒人性的一面,他更習慣那一面。

但當神化身爲人的時候,當帝王變成父親的時候,年輕的親王卻有些不適應了。

皇帝的指尖劃過書桌上的凹痕、刻印:“這面書桌的材料來自一艘戰船,從我的父親開始,纔將它作爲日常辦公所用。”

親王的目光掃過桌面,上面不單有墨水的污痕,還有幼童刻的歪歪扭扭的字母,是一方很陳舊的書桌了。

“從我記事開始,我的父親。”皇帝與書桌後的老者對視:“就坐在這裡辦公。從天亮開始,一直入夜。中午的時候,他會在花園裡走一走。晚餐以後,他會去街上散步。”

親王當然聽過上任皇帝的故事,不過他更熟知的部分是:自從一次失敗的刺殺以後,上任皇帝的散步範圍便不再離開無慮宮。

“每天如此,如果他不是在外巡視、征戰,如果他不是在接見臣屬,他就會在這裡辦公。”皇帝看向兒子:“每天如此。直到很晚很晚,他纔會休息。”

原來上任皇帝很勤政嗎?親王並不是很瞭解。

“可你知道人們叫他什麼嗎?”皇帝問。

問到了親王瞭解的地方,但是親王不敢回答。

皇帝平靜地說:“理查,瘋子。”

理查四世,丟失遮蔭山脈以南全部領土的瘋皇帝,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在我小的時候,人們尊稱我的父親爲勇士、美男子和虔誠者。但當他死的時候,人們稱他爲瘋子。”皇帝問:“你認爲我死以後,人們會稱我爲什麼?”

“大帝。”親王回答。

“不。”皇帝在笑:“他們會稱我爲——亨利,屠戮至親、背叛神聖誓言的人。”

[感謝書友們的收藏、閱讀、訂閱、推薦票、月票、打賞和評論,謝謝大家]

(本章完)

第473章 重燃星火(五)第564章 圍攻(十六)第447章 偉大聯盟向前進(十九)第313章 總攻第429章 偉大聯盟向前進(一)第166章 遊騎第266章 冶爐第71章 好運第499章 再造家國(十四)第534章 平息狂暴之靈(完)第248章 線報第167章 好消息和壞消息第141章 熱沃丹第73章 賭桌第446章 偉大聯盟向前進(十八)第490章 再造家國(五)第81章 逃亡第109章 總攻第292章 時間第330章 神術第429章 偉大聯盟向前進(一)第382章 漩渦(八)第327章 馬鐙酒第387章 氣流第422章 友誼第373章 卡洛·艾德第460章 風暴眼第157章 偶遇第56章 與本威的重逢第46章 簧輪槍和飛矢術第398章 狐狸和貓的遊戲(上)第79章 赤硫第250章第360章 交易(下)第213章 季風第364章 另一場圍獵(四)第188章 入城第242章 磨盤第56章 與本威的重逢第175章 計劃和變化第556章 圍攻(八)第191章 處理第378章 漩渦(四)第248章 線報第208章 終幕(中)第46章 簧輪槍和飛矢術第549章 圍攻(一)第24章 內海第299章 困獸第361章 另一場圍獵(上)第517章 序章 最壞的結局(三)第151章 超長槍第160章 二擇第444章 偉大聯盟向前進(十六)第274章 接觸第266章 冶爐第79章 赤硫第524章 平息狂暴之靈(六)第152章 火槍與長矛第114章 浪潮地理志(聯盟篇)[請假]接下來的故事,要多花一些時間第267章 行會第345章 不存在的記錄第371章 投石問路第545章 談判(四)第398章 狐狸和貓的遊戲(上)第268章 秋獮第334章 牽線木偶第116章 火龍捲和奔馬第135章 鐵匠和烤豬第220章 血狼第354章 圍獵(九)第266章 冶爐第334章 牽線木偶第59章 東大營第433章 偉大聯盟向前進(五)第506章 再造家國(二十一)季風之卷完結感言第57章 刺客第176章 抄家第329章 誓言第196章 白獅第61章 炮壘第190章 盡出長子第186章 會戰第458章 侯德爾第148章 啓程第193章 一個半法術第260章 工場第42章 塔尼里亞和阿芙洛狄忒第360章 交易(下)第566章 圍攻(十八)第439章 偉大聯盟向前進(十一)第553章 圍攻(五)第142章 制度套利第124章 託鉢修士第25章 決心第143章 歸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