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再造家國(十五)

吉拉德·米切爾並不喜歡和陌生人共用一張餐桌,但他環顧四周,發現其他桌子都已經坐滿,於是便向金髮男子點點頭。

得到允許,金髮男子頷首致謝,然後纔在吉拉德斜對面側身落座。

但是他卻沒有叫任何吃喝,而是筆直地端坐着,左手輕輕搭着劍柄,目光在偏廳中央的豎琴手和其他客人之間遊弋。

在喧鬧、髒亂的酒館裡,他顯得格格不入。

體態豐腴的酒館老闆娘腰肢搖曳地走過來,引得沿途的酒客紛紛側目。她朝金髮美男子拋了個媚眼,聲音黏到快要拉絲:“小弟弟,你想要點什麼嗎?”

“不。”金髮男子抱起雙臂,側過視線,面無表情地回答:“謝謝。”

“真的不要嗎?”

金髮男子堅決地回答:“什麼都不需要。”

“那好吧。”老闆娘頗爲失望,她瞟了一眼遠處的櫃檯——酒館老闆已經快要把柞木檯面攥出了水,然後輕輕彎下腰,故意露出半邊胸脯,向金髮男子的耳朵吐出熱氣:“如果你想要什麼的話,隨時可以來找我。”

金髮男子的臉頰,紅了。

老闆娘咯咯笑着,搖晃着曲線圓潤的臀部,又去招待其他客人了。

過了好一會,老米切爾先生才從衝擊中恢復過來。

他自嘲地搖了搖頭,笑着對餐桌另一側的後生打趣道:“原來這家店有女主人?我來了這麼多天,每一次都是夥計招待我。”

“不必妄自菲薄,老先生。”金髮男子瞥了一眼同桌客人放在桌上的制帽,不卑不亢地回敬:“如果您願意嘗試的話,我想那位胃口絕佳的女士,是不會拒絕一位強壯的杜薩克的。”

吉拉德怔了一下,視線跟着金髮男子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制帽上。

老杜薩克爽朗地大笑起來,轉頭招呼夥計:“再拿個杯!再拿瓶酒——拿最好的來!”

回過頭來,吉拉德笑着問面前的年輕人:“你也是杜薩克?那我們該一起喝一杯。”

“感謝您的好意,但我不是杜薩克。”金髮男子依舊是拒人千里的態度,他抿了一下嘴脣,雖然很難爲情,但還是直率地回答:“我也沒錢買酒。”

吉拉德越發覺得面前的年輕人有點意思。

夥計很快送來新的杯子和酒,吉拉德親手斟上酒,主動放到年輕人面前:“那能不能給我這個老頭子一個機會,請伱喝杯酒?”

盛情難卻,金髮男子鄭重彎了下腰表示感謝,然後端起大號的木製酒杯,輕輕嗅了嗅。

“太烈了?”吉拉德歉意地說:“新墾地的酒,外鄉人一般喝不習慣。”

“不。”金髮男子云淡風輕地回答:“不夠烈。”

吉拉德啞然失笑,不自覺拿出了一些年長者的威嚴:“年輕人,可不要說大話。別看這間店破舊,但是他家的酒,在楓石城是最有勁的。”

“在一些地方,人們已經可以從酒水中分離出極度純淨的‘酒精’。那種東西甚至不能直接飲用,必須要加水勾兌,否則喝了會死。”

金髮男子冷靜地陳述:“只有那種程度的酒,才配被稱爲烈酒。像這種自然發酵的酒,哪怕也經過簡單的蒸餾,可終究還是不夠烈。”

說罷,金髮男子將酒館主人最得意的陳釀一飲而盡,然後神色如常地放下杯子。

吉拉德忍不住拍桌叫好,他大笑着:“終於讓我在楓石城找到一個夠格的酒搭子了!真想跟你喝個盡興。”

但是立刻,吉拉德的嘴角又耷拉下來,他遺憾又失落地說:“但是我今晚還得回家,不能喝太多。”

“那就說明有人在等您。”金髮男子聞言,神情變得有些落寞,他真誠地對老杜薩克說:“這是一件值得羨慕的事情,我很羨慕您,老先生。”

“沒錯,的確是天大的幸運。”吉拉德被說中心事,也感慨了一句。

但他很快又找回興致,一邊給年輕人倒酒,一邊笑着說:“可是少喝幾杯,還是沒啥問題的,頂多就是被埋怨幾句。”

吉拉德好奇地問:“聽口音,你是北邊來的?”

又一次因爲口音暴露來歷,金髮男子不由得嘆了口氣:“有這麼明顯?”

“不明顯,你的帕拉圖方言已經講得很好——比我還好。”吉拉德面帶笑意:“但我也是從北邊來的,聽你說話親切,所以才問你。”

金髮男子半眯起眼睛,打量着老杜薩克:“我聽說過,三十年前曾有一批隸屬於禁衛軍的杜薩克,被內德·史密斯閣下俘虜以後,轉而向塞納斯聯盟宣誓效忠。戰後,他們被內德·史密斯閣下安置在……”

“安置在新墾地。”吉拉德指着自己,大大方方地說:“沒錯,我就是其中一員。”

吉拉德反問:“你也是軍人出身吧?”

金髮男子點頭。

“貴族?”吉拉德又問。

金髮男子變得警惕,沉默片刻,他不情願地點了下頭。

“流亡者?”吉拉德繼續問。

這一次,金髮男子沒有回答。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老先生,您難道是想把女兒嫁給我嗎?”

一提到斯佳麗,吉拉德十萬愁緒涌上心頭,不禁長長嘆氣:“唉,那也得她願意才行。”

金髮男子聽到老杜薩克的話,拿起酒瓶給後者倒上半杯酒,又給自己倒上半杯:“您的女兒很幸運,能有您這樣的父親。”

“你說錯了,年輕人。”吉拉德懷念地說:“對於父親來說,女兒纔是主賜下的最珍貴的禮物。”

金髮男子的面龐不自覺浮現一絲苦笑:“或許,是這樣的。”

“爲每一位好父親。”吉拉德舉起酒杯。

金髮男子也舉起酒杯:“爲每一位好父親。”

兩人重重碰杯,然後痛快地飲盡。

與此同時,琴手正唱到故事的高潮篇章,好像是關於主角與北境之王在陣前的殊死搏殺——吉拉德沒有認真聽。

琴手唱得起勁,可是酒客們已經受不了他粗礪的大嗓門,紛紛起鬨。

然而聽衆越是起鬨,琴手唱得越大聲。

金髮男子見狀,左手又默默搭在了劍柄上。

吉拉德望着頭戴誇張大檐帽的琴手,不解地問面前的年輕人:“你的僱主?”

“我的朋友。”金髮男子回答。

“那就對了。”吉拉德釋然:“我就說嘛,唱得那麼難聽的琴師,怎麼可能僱得起你這樣的好手。”

先前如同堅冰一般冷靜的金髮男子聽到這話,竟然流露出羞愧的神情。

他赧然解釋:“其實……真正的歌手是另一個人。只不過,她今晚有地方住,所以出來賣藝的,就只剩我們兩個。”

“那你更不要讓他再唱了。”吉拉德打量着四周不滿的酒客們:“再唱下去,不僅今晚的住宿費掙不出來,你還得賠桌椅錢。”

酒客們的不滿因爲琴手的無視而愈演愈烈,人們開始拍桌子、發出噓聲、嚷嚷着讓琴手滾蛋。

還有人朝着琴手丟東西,都被後者靈巧地躲掉,同時琴聲還不間斷。

“如果我能攔住他。”金髮男子輕輕嘆氣:“我們也不至於淪落到要在街頭賣藝。”

拍桌子的聲音從雜亂無章逐漸匯聚成整齊的悶響。

“唱他媽什麼呢?”有人在大罵:“真他媽難聽!”

“滾下去!”有人在大喊。

“揍他!”有人在大叫:“揍他媽的!”

在震耳欲聾的混亂噪音中,從門口飄進來一段怯生生的公鴨嗓子聲:“齊格菲是誰?爲啥唱他的事情?能不能唱點別的?”

然而所有人都沒想到,就是這個幾乎被蓋住的聲音,竟然令琴手停了下來。

琴手吸足氣,一聲大吼:“安靜!”

震天動地的吼聲險些把房頂掀開,瞬間鎮住了剛剛還在起鬨的酒客們。

見周圍的人們都痛苦地捂住耳朵,琴手滿意地點點頭。

他把帽子拿在手裡,露出毛髮略顯稀疏的腦袋,風度翩翩地向入口的方向欠身行禮,和顏悅色地問:“請問您想聽什麼呢?”

兩老一小三個男人站在酒館入口,剛剛說話的,正是其中年紀最小的半大小子。

“我想聽血狼的故事。”半大小子鼓足勇氣,大聲回答:“我想聽《冥河之戰》!”

酒客們聞言,紛紛起鬨附和:“對!聽血狼的!”

“呃。”這次輪到琴手陷入尷尬,他不好意思地說:“《冥河之戰》,我不會。”

半大小子十分失望,又問:“那《血泥之戰》呢?”

“血泥之戰也行。”酒客們又跟着起鬨:“血泥之戰也行!”

琴手更加不好意思:“對不起,《血泥之戰》我也不會。”

“別人都會的東西,怎麼就你什麼都不會?”半大小子的眼神裡已經帶上了三分鄙視,他抖了抖手中的小冊子:“那最新的?《虎口脫險》,你會嗎?”

酒客們立刻來了興致。

要知道,楓石城現在最流行的故事就是《虎口脫險》。

這個原本刊載於《通訊》的故事,一經公佈就大受歡迎。

作爲面向公衆的“告示”,每一期《通訊》都會張貼在新墾地各城市、村鎮的公告板上。

最初發行的時候,因爲經常會有人將《通訊》偷走,各地政府不得不派專人看守貼着《通訊》的公告板。

但是隨着時間推移,新鮮感漸漸淡去,如今已經很少有人再去偷《通訊》。

想要把《通訊》帶回家仔細看的人,大都改爲現場抄錄,或者乾脆買單獨刊印的小冊子。

然而,自從《虎口脫險》在《通訊》上刊載,過去的“好日子”立刻又回來了。

受限於紙張的尺寸,《虎口脫險》無法一次性在《通訊》上放出,不得不分章刊載。

這下算是撓中了新墾地民衆的癢處,張貼在各地公告欄上的《通訊》,貼一張、丟一張,貼兩張、丟一對。

甚至發生了“負責張貼《通訊》的傳令兵還沒到,幾夥想要偷《通訊》的人已經在公告板前大打出手”的令人哭笑不得的趣事。

《通訊》的發行部門不得不緊急將《虎口脫險》從《通訊》中拿掉,改爲單獨印刷。

各地集市上的說書人們,最近已經不再講老掉牙的“馬扎爾諸王”的故事,紛紛轉頭開講《虎口脫險》。

楓石城最有名的劇團也正在根據《虎口脫險》的故事,着手排練新的劇目。

所以聽到半大小子問“能不能講《虎口脫險》”,酒客們立刻來了興致。

然而,琴手又一次令衆人失望了:“您說的《虎口脫險》,我同樣不會。”

“那你會什麼?”酒客們憤怒了:“滾吧!滾出去!”

勺子、叉子、酒杯、爛水果、帶着牙印的硬麪包……又一次在酒館的屋頂下飛舞。

“等等。”琴手一面抱着腦袋輾轉騰挪地閃躲,一面大喊:“我會講‘列那狐和母獅子’的故事。”

一聽到母獅子,酒館迅速變得安靜下來。酒客們心領神會,不再吵鬧。

“讓他講吧!”有人說。

“講吧!”人羣亂糟糟地發出聲音:“講吧。”

門口的半大小子好奇地問身旁的中年人:“爸爸,列那狐的故事是什麼?”

面龐如花崗岩般剛硬的中年人,神情也有些不自然,他尷尬地說:“對你來說,有一點太早了。”

“唉,馬季雅老哥。”另一個胖胖的中年人笑眯眯地說:“不早了,也該讓勞爾知道他該知道的事情了。”

說罷,中年人看向半大小子,調侃道:“你不是想知道列那狐的故事嗎?咱們找個座位,聽一聽不就好了?”

與此同時,琴手清了清嗓子,撩動魯特琴,表情誇張地講起了“列那狐和母獅子不得不說的故事”。

金髮男子轉過頭,捂住了臉,佯裝不認識琴手。

吉拉德哈哈大笑。

正當吉拉德想再給年輕人倒一杯酒的時候,一個討好的聲音在他身旁響起。

吉拉德擡起頭,發現剛剛站在門口的兩老一小三人組已經來到自己的桌邊。

“老兄,其他地方都坐滿了。”胖胖的中年男人笑呵呵地問:“能讓我們跟您坐一張桌子嗎?”

[今天【列那狐的故事】作爲知名兒童讀物,在全世界各地都有發行]

[然而在中世紀,原始版本【列那狐的故事】中有着非常多的18+的情節,包括但不限於通///奸、強///暴、N//T//R等等]

[今天的列那狐,之於原始版本的列那狐。就如同今日的格林童話,之於中世紀、文藝復興時期的人們,在爐火邊、酒館裡講述的原始版本的黑暗童話]

[聽衆們一聽到母獅子,立刻心領神會。則是因爲從古典時代開始,母獅子就是性//欲的化身。古羅馬人認爲母獅//淫蕩、公獅貞潔,豹子就是母獅給公獅帶綠帽子以後生下的私生子]

[所以獵豹leopard,是雄獅leo+pard]

[母狼同樣是慾望的化身,在古羅馬,母狼lupa就是妓//女的同義詞,lupanar自然就是妓//院]

[所以大夥就能知道,爲什麼有人敢直呼溫特斯爲【血狼】,卻沒有人敢在溫特斯和安娜面前稱呼後者爲【母狼】]

[最開始【母狼】這個稱呼的出現,就是帶有一絲絲貶義的,因爲那個時候軍隊之外的人們,雖然服從溫特斯,但並不真正尊敬溫特斯]

[但是隨着劇情的推進,【母狼】就逐漸被【狼後】和【夫人】替換掉了]

第387章 氣流第413章 序章第445章 偉大聯盟向前進(十七)第159章 圖魯 豪格和乃蠻第54章 喬凡尼的請求第497章 再造家國(十二)角色卡[溫特斯·蒙塔涅][截止至“季風之卷”第125章 獵獸隊第316章 序章第317章 人頭的經濟原理第258章 學校第139章 客人第152章 火槍與長矛第193章 一個半法術第208章 終幕(中)第306章 割頭第305章 觀光第66章 偏斜術的新練習方法第99章 六枚銀幣第153章 騎兵第476章 重燃星火(完)第335章 人頭券第551章 圍攻(三)第244章 抗稅第191章 處理第449章 偉大聯盟向前進(二十一)第84章 紅松第277章 交鋒第55章 儀仗隊第369章 金子般的友誼第379章 漩渦(五)第44章 打手第278章 嘉獎第539章 登陸(上)第331章 革新修會第503章 再造家國(十八)第81章 逃亡第446章 偉大聯盟向前進(十八)第46章 簧輪槍和飛矢術第142章 制度套利第80章 浪潮第308章 守城第86章 庫爾希塔希儀式第224章 建軍第265章 鍛爐第552章 圍攻(四)第133章 兩名衛兵第417章 鏟子港第570章 圍攻(二十二)第524章 平息狂暴之靈(六)第467章 牛和馬第268章 秋獮第535章 前途(一)第531章 平息狂暴之靈(十三)第329章 誓言第183章 策略大師第172章 結陣迎敵今天有更新,不過應該要12點以後浪潮之卷完結感言第8章 主角的人物卡 (截止到)第70章 金獅號槳帆戰船第143章 歸途第397章 風暴(完)第473章 重燃星火(五)第5章 安託萬-洛朗和他的魔法體系(下)第560章 圍攻(十二)第121章 民兵和戰馬第347章 圍獵(中)第215章 回家第344章 一個無法拒絕的提議第411章 季風(四)第520章 平息狂暴之靈(二)第248章 線報第426章 備戰(下)第24章 內海第291章 滂沱第166章 遊騎第192章 覆盤和覆盤第408章 季風(一)第6章 第三隻手和第五肢體第279章 凱歌第111章 刀尖第321章 絕罰第343章 地圖第577章 圍攻(二十九)第400章 羣山迴響(上)第502章 再造家國(十七)第577章 圍攻(二十九)第97章 想攻城 先修路第411章 季風(四)第420章 價碼第91章 摧毀第72章 歡宴第164章 援軍角色卡[安德烈亞·切里尼][截止至“季風之卷第170章 掘進第11章 辦學熱情第501章 再造家國(十六)第272章 前路第470章 重燃星火(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