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的時間如果是放在和平年代的日常生活裡乍一看也不會覺得有多麼漫長,甚至將其用轉瞬即逝這樣的詞語來加以形容都不足爲過。
但眼下,這足足一個月的時間對於自知德軍的反攻已經是迫在眉睫的馬拉申科來說卻是根本承受不起。
“醫生,我是一名基層軍官,是一位坦克連的上尉連長。那些入侵我們祖國的法希斯分子還霸佔在我們的國土之上,我不能就因爲這麼點小傷而放棄掉自己爲祖國母親履行忠誠的義務。”
“如果可以的話,我是說如果。我希望您能夠找到一個既可以讓我繼續使用右眼不受影響之餘,卻還能治好傷口的解決辦法。我真的不能離開前線上的戰鬥,拜託您了,醫生。”
聽到馬拉申科口中那曉之以情的認真話語之後,眼鏡下的眉頭稍稍一皺中不由犯難了起來的軍醫在稍稍思考片刻後隨即開口答道。
“我不太懂你們坦克部隊的具體戰鬥模式,但您就不能用依舊完好的左眼來進行戰鬥嗎?上尉同志。”
對於軍醫口中的疑問,對此並沒有感到過多驚訝的馬拉申科立即補充說道。
“您有所不知,醫生。”
“我們坦克兵在坦克裡作戰的每一個細節都講究人機合一的最高契合功效,看似簡單地使用另一隻眼睛瞄準卻會嚴重影響到我們車組在實戰當中的人機功效和作戰效率。簡單點來說就是好比讓一個幾十年來都一直習慣於去用右手寫字的人突然變更爲左手,即便是真能寫出來,這書寫的效率和筆跡的工整性肯定也會受到極大的影響!”
儘管仍舊聽不太懂馬拉申科口中的這番專業術語但卻勉強通過最後一句話而明白了其所想要表達的真正含義,輕嘆了一口氣後的軍醫倒也很是無奈,隨即便以那不知如何是好的神情向着馬拉申科開口說道。
“上尉同志,即便你所說的這些都很重要,但我卻依舊得以我個人的職位和軍醫的身份來提醒你。”
“你的右眼必須得到妥善的醫療處理,如若不然的話,我不排除你的右眼會因爲傷口感染等一系列後續併發症問題而永久失明的可能。更嚴重的話,感染傷口的細菌和病變甚至會傳遞蔓延到你的左眼,到時候你所要面臨的問題可就不是簡單的縫合處理手術所能解決的了。”
聽到了面前軍醫口中所陳述的事實內容後不由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一語不發中悶頭思索了好一會的馬拉申科最終擡起頭來,以那近乎拜託般的語氣向着面前的軍醫緩聲開口。
“那既然這樣,可不可以麻煩您在手術後只把我右眼的上半部分傷口位置包紮起來。身爲一名坦克兵,我的右眼對我來說太重要了,醫生,我不能沒有他!”
“唉...”
聽到了馬拉申科口中那近乎哀求般的堅持後終於不再規勸,知曉着理想與信仰支撐下的頑強意志力足以強大到何種程度的軍醫隨之緩緩點頭。
“我明白了,上尉同志,放心交給我吧。”
在實施了右眼局部麻醉後以左眼單睜的姿態靜靜坐在那張手術檯椅子上保持不動。
看着眼前的軍醫上下其手間爲自己飛速處理傷口並將之仔細縫合起來之餘,左眼仍舊保持着完好狀態的馬拉申科卻看到了很多之前從未見過的真實景象。
伴隨着時間的流逝,越來越多的紅軍戰士們開始在戰友的攙扶下亦或是躺在擔架上被送進了野戰醫院的帳篷之內,連綿不絕的哀嚎聲和痛苦的呻吟就像是無盡的黑夜一般讓人在絕望中看不到希望的終點。
本就牀位不多又醫護人員緊缺的野戰醫院內這下更是忙得腳不沾地,人滿爲患的整個帳篷內到處是跑前跑後中的白色忙碌身影,眼前如此真實的一切第一次令剛從火線上退下來的馬拉申科真切感受到了戰爭創傷所帶來的後遺症與恐怖。
“和平年代的人們歌頌戰爭年代的英雄,戰爭年代的英雄們卻在無時不刻地渴望着和平。看來有些事情,真的是要自己切身體會過以後才能理解其中所飽含的真意。”
叮咣——
伴隨着那把沾染着馬拉申科溫熱鮮血的手術剪被丟入了一旁的金屬盤內發出了清脆的異響,已經順利完成了手術並扶了扶自己眼鏡後的軍醫隨即在整理手術用具的過程中衝着一旁仍在椅子上端坐的馬拉申科開口說道。
“恭喜你,手術很順利,上尉同志。我已經按照之前我們所約定的那樣僅僅只用一小塊特意剪裁後的紗布把你的上眼瞼傷口位置包紮了起來,只要你在之後的戰鬥和生活中保持小心謹慎不讓傷口位置遭到外力猛擊亦或是撕裂拉傷,憑藉你們年輕人的體質應該很快就會復原如初。”
伸手取過一旁小櫃子上所隨意扔着的一面沾血小鏡子後將之對準了自己的臉龐,鏡面中這個有些陌生但卻無比剛毅的面容看起來並沒有太多的不適,那被近乎完美處理後的傷口在加以了精細包紮後至少在馬拉申科本人看來已是並無大礙。
將鏡子隨手放回了原位之後隨即從椅子上緩緩站起身來,感覺自己眼下已經從白天的激烈戰鬥中基本恢復如初,心情稍好一些的馬拉申科正準備回過頭來向着方纔給自己進行了手術的軍醫表示謝意,但真正回過頭來之後卻發現對方早已消失於忙碌嘈雜的人羣中不見其蹤。
“罷了,還是等到以後有機會了再去專門感謝他吧........”
心中打定了如此這番的決定之後隨即便和身旁一直等待着自己的基里爾向着門外走去,示意自己經過休息後已經恢復了不少而不再用人攙扶的馬拉申科隨之自行擡手揭開了帳篷的門簾,野戰醫院外那懸掛於天邊之上的橘紅夕陽依舊是那樣的璀璨奪目。
“我們接下來該幹什麼,長官。”
聆聽着耳畔響起的這來自於基里爾口中的問題,整個右眼上眼瞼到額頭部位都被紗布厚厚包裹起來的馬拉申科那望着遠方天邊的夕陽的眼神依舊是堅定無比。
“收拾好心情養好身體,明天繼續準備宰那些送死的德國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