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道與走廊上開着明亮的燈光,一切都完完整整地暴露在空氣裡面。還是那一套小心謹慎的做法,卡西亞心裡對於連和塔蘭託他們擔心,但敵人已經有時間僞裝成大廳裡的櫃檯服務人員,這已經可以說明很多事情。
若是沒與任何意外的原因,卡西亞心裡已經預料到了兩個人的結果。本來一次簡簡單單的任務,爲什麼會變成這樣?身處帝國這樣一個巨大的環境裡面,作爲手術者可能永遠都沒有逃離出去的可能性,普通人類的生命更爲脆弱。
走廊裡沒有人,一切裝飾與佈置與他離開的時候一模一樣。不明所以的抽象派畫作在晚上欣賞時,更能催發人的睡眠。安靜得可怕,就連冷氣的呼呼聲音也好像被什麼遮蓋住了,展開十字瞳孔來也聽不到一點聲音。
自然走在走廊中,眼睛耳朵的感知散發開去很遠。在於連和塔蘭託的房間前特意放慢了一點速度,隔着金屬門,並沒有感覺到裡面傳出來的任何味道。直到卡西亞走到自己的房間門前,也沒有任何東西能夠闖入他的感知網中。
用密碼卡片打開房間門,側身躲在一旁等待了十幾秒鐘,直到確定裡面沒有任何問題,這才無聲走進去,打開燈,關上門。離開以前的物品放置都一如往常,沒有絲毫的變化在其中。
隔着不遠的朵麗絲房間裡也一模一樣,一切都是原來的樣子。
“沒有人。”卡西亞關上燈思索,安靜拉上金屬門。
剩下只有於連和塔蘭託的房間了。密碼卡片已經在與櫃檯那名女子戰鬥後放在了褲袋裡面,並不用使用暴力去破壞。並且他們的門鎖是完好的,敵人尋找到他們,也是使用了其他更爲安全可靠的方法打開了門。
將密碼卡片插進一旁的卡槽裡面,塔蘭託的房間門打開,露出一片隱秘的黑暗。裡面的空氣還有些熱度,看來是塔蘭託離開的時候關閉了空氣循環系統,連着冷氣也沒有打開。沒有任何屬於生活的氣息可言。
一樣沒有任何動靜。走進去就可以看見塔蘭託擺放在桌面上的通訊工具,攤開好多線路與配合起來的電板。指示燈上面還冒着間歇性地規律紅光,顯示着它並沒有被破壞,還處在正常工作的狀態。
卡西亞心裡在這時終於感覺到了不對勁的意味。離開這裡迅速來到於連的房間前,插進密碼卡,這一次已經不用在一旁等待什麼時間了。透過小鏡子觀察,屋子裡緊緊拉上了窗簾,是一片更加晦暗的黑色。走廊的燈光與它之間相隔分明,黑色不容任何顏色污染。擠進來的一絲光線根本起不到任何照明作用,只能讓一塊祛除不掉的污跡般的黑塊顯示出來。
好像就是人形的物體,卡西亞走進冷氣十足的房間裡面,打開燈,呼出的空氣也在鼻息間變成了一道噴涌向前的白煙。呼呼的氣流輸送聲音在這時又回到了卡西亞的耳朵裡,功率最大,數量十足。
但面前的人已經享受不到這樣的溫度了。雖然封閉的空間中,感官上這已經稱不上是舒適。
可能死亡的時間並不長,也可能是房間中十足冷氣的緣故,因爲痛苦而扭曲的表情還異常真實鮮活的表現在那一張被特意完整保留下來的臉上。泛黃的打蠟地板,鮮血灑落一地,非常均勻,如同流水般漫過去了幾乎半個房間。標準的成人血液量。
被當做了風箏,如同晾曬衣服一樣被支起的屬於小隊成員於連的身體,就依憑着一張椅子架在房間的正中央。血液被完完全全放得乾淨,對方很懂得人體的構造,知道從哪裡下刀子,能讓鮮血完全鮮活地流淌完而不會凝結在血管裡面。除了尚存的臉部,其餘的地方已經沒有任何一寸是完整的。
刀很鋒利,手法很細膩。
看着眼前被溫度渲染得有些發白的光景,卡西亞不知道應該做出何種表情與評價。心裡除了嘆息,一如同凍結起來的湖面,落入巨石也難以驚起任何漣漪了。任務傷亡是很正常不過的事情,這種觀念深深紮根在他的心中,甚至成爲了麻痹的根源。
腳下的血液還沒有完全凝結起來,和凹版印刷一樣記錄下卡西亞的腳印。薄薄一層,但是踩上去卻有不甚柔軟的感覺。
心裡依舊保持着奇怪的意味,卡西亞將不大的房間審查完,敵人並沒有留下任何可以稱爲線索的東西。但是在大腦內部總覺得遺漏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是對生命的憐憫缺失了,讓自己本能覺得心裡有些失落?卡西亞不認爲自己是這樣偉大的人。“自己只不過是一個還在掙扎中的人而已。”卡西亞對自己說,腳下的觸感在這時異常強烈起來。
低下頭又看了一眼被鮮血染成紅色的鮮豔地面,血液在短時間裡好像又變得鮮豔了一點,更加凝實。可是明明在房間裡出現了大量的血液,但是到現在爲止,空氣中卻沒有絲毫的血液腥味傳來,除了一如既往的寒冷。
終於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卡西亞那一瞬間變得空白的大腦讓眼睛裡出現了炫目的恍惚。心跳開始加速,卡西亞立刻轉身就要離開於連的房間。可是距離房間門只有幾米的距離,但是這段距離在他的眼睛裡已經無限延長。每走一步,身體的力量便急速流逝,大腦裡的思緒已經開始停止不前,即使掙扎,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伸手想要去扶着金屬門,模糊的眼睛中,景物開始分解,距離感已經不能再用眼睛去衡量。伸出去的手落空,前傾的身體就勢倒在房門前。想要靠着手臂剩餘的力量撐起來,但是神經已經完全處在麻痹的狀態。
眼皮就要如同閘門般落下,面前的門這時在卡西亞的眼睛裡打開,一雙穿着精緻黑皮鞋的腳正站在那裡。
“生物藥劑嗎?”卡西亞腦袋短路,光線與思緒同時消失在了大腦中。
“呼,幸好早有準備。”看着倒在腳下的人,多伊赫收起了手槍,摸了摸臉上的汗水說,“真是讓人吃驚,這可是專門爲手術者準備的幾人分量的藥劑,過了這麼長時間才讓你昏迷過去,也是駭人的體制。在一旁等了這麼久,我還在擔心是不是藥劑已經失效過期了,怎麼這麼久還沒有效果。”
說着搬起卡西亞的身體,異常的重量讓多伊赫的身體也在這時頓了頓來。
“若不是賽維娜那裡早有約定,真想在這裡就一槍處理掉你,還能省下很多功夫。”多伊赫扛起昏迷中的卡西亞,拉上房間門。眯起眼睛左右看了一下,發現沒有什麼動靜,他這才如同小賊般小心翼翼走向了升降機那裡。隨着“叮”的一聲脆響,防護門打開,一腳跨了進去。
直到防護門完全關上,拐角那裡才響起憋住氣很久後大口吸氣的聲音。帶着圓片眼鏡,上面反射的光讓人從很多角度都不能看清楚那鏡片下的眼睛。穿着稀鬆平常的夏日散涼服裝,手裡還提着用油紙包裹起來的食物,直到這時,香氣才透過嚴密的包裝露出來一絲。可是乘坐電梯下去的多伊赫已經聞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