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西沉。
“你說劉昌全和聯公樂的劉和見過面?”
李安坐在涼棚內,眯着眼睛打量着繁忙的碼頭。
“中午的時候,兩人在警署對面的酒樓吃飯,兩人進的包房,所以不知道他們談了什麼。”
伍世豪點了點頭。
“看樣子,劉昌全不甘心嚥下這口氣,想挑撥聯公樂和我們的爭鬥。”
李安搖頭失笑,並沒有太過放在心上。
如果他真的顧忌劉和,就不會讓陳杰倫做掉陳壽了。
何況混字頭又不是當差,需要講證據。
陳壽一死,明眼人第一時間就會懷疑和陳壽有衝突的伍世豪,進而懷疑到自己,劉和如果真的下定決心找回場子,劉昌全說不說沒什麼區別,更別說劉昌全同樣也是一面之言,沒有證據。
劉昌全脫掉西裝外套,轉過身看了一眼女人:
“擔心我這探長幹不下去?”
如果是平時,劉昌全會上下其手把玩一番,興致高了再來一發。
女人媚笑道。
劉昌全頭也沒擡:
“我準備走了,今晚的飛機。”
劉昌全有夠果斷的,不過有龍成虎帶人跟着,他也不擔心對方會溜掉。
“你。”
李安笑出了聲。
她主動上前接過劉昌全手裡的外套,掛在一旁的衣帽架上。
伍世豪皺眉道:“安哥,你的意思是,機票是幌子?”
女人把劉昌全的神情看在眼裡,她讓開身子,等劉昌全進門後,順手關上門。
“從酒樓出來,劉昌全讓曾祥去了機場,買了午夜飛往倫敦的航班,看樣子準備跑路。不過他沒有回家,而是去西營盤見了魚欄森。”
劉昌全冷哼了一聲,提着行李包走出房間。
收拾好現金,劉昌全取下彈匣檢查了一下,裝進行李包。
“全哥,你這是幹什麼?”
裡面除了一些現金,還有一把手槍。
“也許他只是想讓魚欄森送他離港,然後轉機、坐船也說不定.”
看到劉昌全收拾好行李,又將保險櫃裡的現金裝進行李包,女人有些驚慌:
女人一時語塞。
“知道了。”
劉昌全走進房間,從衣櫃拿出個行李包,簡單收拾了幾件換洗衣物,然後走到牀頭,蹲下身打開保險櫃。
“可是。”
劉昌全站起身,目光放在女人身上。
一名面色嬌豔地女人打開門,看到門口的劉昌全,嗲着嗓子說道。
“跑路不是正好嗎?”
伍世豪起身離開。
但顯然此時的他並沒有那個心情,只是瞥了女人一眼,淡淡地開口:
“沒什麼事,我就回來了。”
“上司已經撤了我的職,我現在已經不是探長了。”
“這種事誰又說得準呢?劉昌全都準備走了,沒理由這個時候還多此一舉,去找一個蛇頭,或許他想玩一出聲東擊西的戲碼也說不定。”
“阿莉,你我心知肚明,我有老婆的,自然不可能帶着伱走。何況你跟了我,我也沒有虧待你,每個禮拜給你零花錢,花錢給你買衣服、首飾、名牌包包,還有這套房子,怎麼算你也不吃虧。”
女人還想說什麼,劉昌全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的話:
“沒什麼可是的,別跟我說你跟着我不是爲了錢?我走了,你再找個人不就行了。”
“還有呢?”
聞言,女人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勉強。
李安搖了搖頭,接着道:
“碼頭上我看着,你帶阿民和大春去找魚欄森,撬開他的嘴,看劉昌全找他到底有什麼事?”
伍世豪點頭,徐徐說道:
“我只是關心你嘛。”
想起早上看到的報紙,女人慾言又止。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道:
“全哥,我看早上報紙上講的那些,對你不會有什麼影響吧?”
“全哥,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
女人姿色中等偏上,穿着一身碎花吊帶裙,身材火辣,胸前的皮膚更是白的晃眼,頗爲惹眼。
“對,魚欄森手下養着十多人,有三艘漁船,平常也會兼職蛇頭生意,只不過一般只是跑大陸、澳門這些地方,而劉昌全的老婆女兒都在倫敦,就算是坐船,魚欄森那些漁船也跑不了遠洋。”
想了一下,李安又問:“不過這個魚欄森是做什麼的?漁民嗎?”
“那我呢?”
女人臉色蒼白的跟在他身後。
“我肚子有點餓了,你去幫我燒碗叉燒飯去。”
劉昌全看了一眼手錶上的時間,擺手道。
女人沉默了一會:
“哦。”
她趿拉着拖鞋,往廚房走去。
劉昌全走到沙發前坐下,把包放在一旁,擰緊眉頭點燃一支香菸。
“死定了你!”
李安那冷然的眼神歷歷在目。
如果沒有李安這回事,劉昌全即便被撤職,或許也會多待幾天。
但有阿珅、陳壽這兩個前車之鑑,他不敢保證李安什麼時候會找上門。
自己落得這番田地,全是李安搞的鬼。
劉昌全現在只希望聯公樂的劉和真的聽信了自己的話,去找李安的麻煩。
到時候兩人發生衝突,劉福這個做叔叔的一定會插手其中。
沒多長時間,熱氣騰騰的兩盤叉燒飯擺到了茶几上。
劉昌全掐滅手中的菸頭,端起盤子吃了起來。
兩人一句話也沒說。
吃完飯,女人收拾碗筷,劉昌全則坐在沙發上等待,直到房門被敲響。
劉昌全神情警惕:
“誰?”
“是我,阿祥。”
劉昌全這才上前打開房門。
“劉sir,這是機票。”
劉昌全嗯了一聲,把機票接在手裡,然後拿過衣帽架上的外套,一邊穿,一邊走到茶几前。
他看了一眼阿祥,沉吟了一會,把口袋的車鑰匙放在茶几上,向女人示意:
“我這輛車就留給你了。”
說完,劉昌全提起行李包,招呼着阿祥往門外走去。
“阿祥,你送我。”
汽車一路飛馳,來到小輪碼頭,已經過了八點,最後一班渡輪早已離開。
“行了,你先回去吧,我自己過海就行了。”
劉昌全下了車,站在碼頭的棧道上,點燃一支菸,目送着阿祥開車離開。
“先生,是不是要過海啊?”
挨着棧道避風停歇的小船上有人喊道。
劉昌全沒有說話,一個人站在棧道躊躇了許久。
這兩天他仔細調查過李安的底細,而城寨又緊挨着機場……
思來想去,他最終還是離開了碼頭。
西營盤海邊,月光皎潔,正灑落在劉昌全的臉上。
他已經在這裡等了一個多鐘頭。
“魚欄森這個撲街的船怎麼還沒來?”
劉昌全心神忽地緊繃。
做蛇頭最重要的是準時,魚欄森自然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ωωω▪тt kán▪¢O 可現在已經離約定的時間晚了近半個鐘頭,對方怎麼還不來?
劉昌全有些焦躁地點燃一支菸,藉着火機微弱的光芒又看了一下時間,就在他打算轉身離開的時候,海面上忽然有燈光亮起。
劉昌全停住腳步,望向海面。燈光連續閃了三下。
這是魚欄森和他約定的信號。
劉昌全心裡稍安,但依舊警惕把手放在腰間。
漁船靠近,強烈的手電筒光射在劉昌全的臉上,讓他眯了眯眼睛。
一名穿着粗布短衫的男人從船上走了下來。
“劉探長?”
“是我。”
劉昌全點了點頭,目光打量着走近的男人。
等來人走到面前,藉着手電筒的光看清對方的長相,劉昌全忽然臉色大變。
“是你。”
沒等他舉槍,一支槍先一步指在他的眉心。
“伍世豪,你想幹什麼,我可是退休探長!”
劉昌全色厲內荏地說道。
“還退休探長?蒲伱阿母!你當差的時候我還顧忌你三分,現在都被撤職了,我還甩你個吊!”
伍世豪嗤笑一聲,下了劉昌全手中的槍,揚手一槍把砸在劉昌全的頭上。
劉昌全踉蹌着摔在地上,額頭上的鮮血順着臉頰流淌。
伍世豪撿起掉落在地上的行李包,槍口一轉,對準地上的劉昌全。
“起來!”
劉昌全哆嗦着起身。
“上船!”
船上的手電筒照在劉昌全的身上,等他上船,這纔看到船上的熟悉身影。
“李安!”
“我們又見面了。”
李安笑容滿面,向船頭的阿民、大春,擺手示意:
“把傢伙收起來吧。”
“安哥。”
伍世豪把打開的行李包遞給李安。
李安沒有去接,瞥了一眼包裡的現金,笑了一聲:
“還不少呢,陳壽送你的吧?早就跟你講過,你一大把年紀出來做炮灰,肯定有前途。”
“李安,你到底想怎麼樣?”
劉昌全話裡帶着驚恐地顫音。
“你說呢?”
李安反問了一句。
他也不指望劉昌全回答,又自顧自地說道:“人都要爲自己的行爲買單!”
劉昌全臉色瞬間慘白。
李安不再多說,轉身看了一眼伍世豪:
“乾淨點!”
“知道了。”
伍世豪應了一聲。
李安頭也沒回地下了船。
漁船漸漸遠去。
“砰!”
海面有槍聲傳來。
李安停下腳步,輕笑了一聲:“走了,事情都辦完了。”
一側,黑暗的陰影中,龍成虎走了出來。
“長官,早!”
鬲柏連同幾位警司起身問候。
羅基斯點頭致意。
走到會議桌前,目光環視了一眼下方身形筆挺的衆多探長:“請坐!”
他坐下身,面色嚴肅。
“會議之前,我想請各位探長看一下今天的報紙。”
羅基斯伸手示意,一份份報章被分發在衆多探長的面前。
“警隊**盛行!市民*聲載道!”
看到報紙上的顯眼標題,雷洛目光一沉。
細細看完整篇報章,似乎是繼昨天批判劉昌全的報章過後,報上輿論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羅基斯不滿地敲了敲桌子:
“相信昨天的報章,在座的各位探長應該看過了,今天各大報社對這一問題再次強烈攻擊,藉此質疑我們不能搞好治安,不知道各位有何解釋?”
探長們面色微沉,無一人答話。
羅基斯目光越發嚴厲:
“西環警署劉昌全探長的處理結果,我相信各位探長已經聽說了。中午我會召開發佈會通報這件事,藉此平息輿論。從今天開始,我不希望報章上再看到這些新聞。”
頓了一下,他接着道:
“此外,我提醒一下,如果下次再有讓警隊面上無光的報道,各位探長最好主動請辭!”
此言一出,探長們紛紛色變。
既要收規數,又要維持形象,這不是爲難他們麼?
羅基斯看也不看這些探長的臉色,顯然並不在意他們的意見。
他低頭看了一眼桌面上的文件。
“有沒有人告訴我,這個月爲什麼會突然多出這麼多械鬥案件?”
羅基斯目光看向雷洛:
“雷洛探長,你和顏童探長同一天調任,灣仔治安明顯好轉,可你的管區,僅一個禮拜,械鬥案件多達十二起,能否告訴我原因?”
聽到這話,顏童瞥向坐自己對面的雷洛,臉上頓時多了一絲笑容。
雷洛面色平靜,沒表露什麼情緒,他沉吟了一會,有條不紊地回答:
“處長,這些案子都與幫會爭搶地盤有關,如今社會環境好轉,幫會都想分一杯羹,以後此類案件必定與日俱增,想避免這種局面,當務之急是處理好那些幫會。希望處長給我一點時間,我肯定會改變我管區的治安。”
鬲柏往羅基斯身邊湊了湊,兩人用英文低聲交流了片刻。
“可以!”
羅基斯皺眉思索了一會,向雷洛點頭道:
“雷洛探長,考慮到你是新近調任,我會給你一點時間,希望下次的工作會議上,你管區的治安有所改變。”
雷洛語氣不變:“謝謝處長,我肯定不會讓你失望!”
會議結束,羅基斯率先走出會議室。
雷洛衝顏童笑了笑:“顏爺,看樣子要讓你失望了。”
“早着呢?”
顏童皮笑肉不笑:“下次會議前,希望你管區的治安不會越來越差?”
“肯定不會!”
“呵”
顏童冷笑一聲,眯着眼睛:“那咱們走着瞧?”
“好啊!”
雷洛咧嘴一笑。
兩人針鋒相對。
“雷洛。”
還未離去的鬲柏衝雷洛招手示意。
“軟飯王!”
顏童低聲咒罵一句,轉身離開了。
雷洛走到鬲柏面前。
“長官!”
“處長的話你也聽到了,這次我只能幫到這裡了,能不能讓處長對你的印象改觀,就靠你自己了。”
“我明白。”
一挽之機!
這件事對他並不是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