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妃應道:“你回去稟告皇后娘娘,我們知道了,會立刻爲娘娘準備鳳駕出行的車轎人手。而接秀山房何人留守何人看顧,就要花榮你來安排,並早些將隨行之人報給我。再有便是,聖駕回鑾後不日就要回紫禁城,皇后娘娘新封中宮,紫禁城內翊坤宮已修繕妥當,娘娘大可先派宮人回紫禁城打點起來,這些事眼下做好了準備,從巴彥溝回來纔不至於手忙腳亂。”
花榮一一聽得,細細記下,待諸事都交代清楚,便退了出去。
舒妃見愉妃皺着眉頭,紅顏又似在想心事,她道:“該不會皇后娘娘也去,你們二位就不想去了?我可是心都飛去草原上了,你們若是不去,我回來可再不同你們好了。”
紅顏笑而不語,愉妃則道:“可皇后突然也去,園子裡就沒有人了。”
舒妃上前摟着她道:“姐姐這話就該打,怎麼就沒有人了,皇太后在吶。而我們皇后娘娘幾時是管事的,她在或不在都是一個樣兒的,紅顏還好,就是姐姐愛操心。您放心,這園子裡的人離了你不會餓着,可永琪一心盼着額娘與他一同出門逛一逛,孩子長那麼大,還沒跟額娘一道出過遠門,這又是去他額娘生養長大的地方。”
她一面說,一面朝紅顏使眼色,紅顏上前道:“姐姐千萬別改主意,不然我一路要被她念叨死,姐姐在,好歹有個人輪換輪換。”
舒妃鬧着紅顏說:“你這張嘴,可越來越厲害了。”
愉妃被她們纏得沒法子,本動搖的心又安定下來,只是吩咐:“皇后娘娘既然同行,我們要更加仔細纔是,可不是出門去享受的,多少爲皇上和皇后看顧着些。”
舒妃滿不在乎:“統共這些人,有什麼可看顧的,最輕狂也是那穎貴人,自有皇上憐香惜玉,和我們不相干。”她眼珠子一轉,更是笑,“不知是皇上憐香惜玉,還有嘉貴妃辣手摧花。”
愉妃嘖嘖不已:“納蘭府世代書香門第,竟出了你這個反骨,什麼荒唐詞眼都在說,別教壞我的永琪。”
這一說笑,方纔被皇后攪亂的心思都定了,姐妹們散了後,紅顏纔派小靈子去打聽,富察傅恆隨駕是定下了的,而傅二爺遠在京外,難道也特地趕去巴彥溝不成?果然等小靈子回來後說,皇上下旨宣傅二爺到巴彥溝覲見,似乎有要緊事要在那裡交代,但是今早才定下的事,所以都還沒聽說。
紅顏喃喃自語:“是啊,萬歲爺昨晚歇在接秀山房的,也許她是聽說了什麼……”
這邊廂,花榮回到接秀山房,正殿裡已擺了幾口箱子,幾個小宮女捧着衣衫伺候在皇后身邊,她正在鏡子前挑選出行的衣物,與宮女們說:“也不知草原上如今什麼氣候,我穿什麼好?”
花榮腦中浮現出女爲悅己者容這一句話,心裡滿是不安,上前道:“早晚極冷,白日裡尚好,奴婢會爲您準備妥當的。”
皇后見她回來,燦爛地一笑:“你都告訴她們了?”
花榮應道:“是,愉妃娘娘已着手安排,皇上那邊也已經稟告。”
皇后便不再關心她們如何,等其他宮女退下,她纔對花榮說:“這次二夫人不去呢,皇上像是喊他去述職。”
花榮卻忽地屈膝求道:“草原上平坦開闊,沒有宮牆樹木來遮擋,娘娘千萬千萬別……”
皇后卻一把抓了她的手道:“你傻不傻,我無論如何都不會害他呀。”
至八月,秋高氣爽,浩浩蕩蕩的出行隊伍已整裝待發,皇后攜嘉貴妃、令妃、愉妃諸人到凝春堂向太后辭別,皇太后不過是說幾句不痛不癢的話,倒是因穎貴人同往,她很刻意地囑咐皇后:“穎貴人年紀小,你們多多照顧包容她纔是。”
待衆人從凝春堂出來,旁人什麼都沒說,嘉貴妃卻特地走去穎貴人跟前道:“好妹妹,本宮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你若是嫌自己的車轎太小,顛得屁股疼,記得來找我,我那兒寬敞呢。”
穎貴人碧波寒潭般的雙眸裡充滿了恐懼,怯生生地答應了。
出發這一日,皇后鳳輦之後,嘉貴妃、愉妃、令妃、舒妃各有車轎伺候出行,出門時還規規矩矩,走得遠了,舒妃便不甘寂寞,把陸貴人從後頭叫來,硬是擠上了紅顏的車。紅顏嫌她聒噪,舒妃偏要鬧她,可一路說說笑笑,也不覺得路程遠時間長,不知不覺已走上草原,前頭隊伍忽然停了。
“皇上請各位娘娘下車,前面有敖包,皇上請娘娘們同去祈福。”吳總管趕到後頭來,一一稟告各位主子,愉妃諸人便趕緊下車來伺候皇后同往。
弘曆早已等在前頭,路旁是碩大的一座敖包,敖包之上彩旗飄揚,威武雄壯。
敖包是蒙古語,意爲木、石、土堆,遍佈蒙古各地。原是在遼闊的草原上,人們用石頭堆成的道路和境界的標誌,後來演變成祭山神、路神和祈禱豐收、家人幸福平安的象徵。便是壘石爲山,視之爲神,皇帝這一路初遇敖包,便要親自來祈福,之後再遇見,便要派皇子臣工前去祝禱。
女眷們依序而立,站在皇后身後,弘曆與皇后同行祝禱之禮,紅顏有意擡頭看了眼,望見帝后的身影,繼後的身形與大行皇后不一樣,一眼就能看出不同,她還記得皇帝與大行皇后巡幸泰山的光景,一晃眼,皇帝身邊已換了一個人,連和敬都已振作起來,不相干的人,怕是早早將她遺忘了。
帝后行祝禱禮後,嘉貴妃一衆人才上前祈福,紅顏與愉妃、舒妃三人並立,聽得她們唸唸有詞,愉妃自然一心爲永琪,卻不知舒妃默唸了什麼,紅顏想了想後,也默默祝禱,禮畢隨衆人一同退下。
轉身時,紅顏看到皇帝的目光停在她身上,四目相接,她禁不住就是一笑,可立刻想起來這是在外頭,無數雙眼睛盯着看的,她忙收斂了笑容,恭敬地隨愉妃舒妃退下。
可這一幕卻沒逃過她們的眼睛,再回車架,伺候皇后登車後,愉妃便拉着舒妃輕聲道:“你去我車上吧,別纏着紅顏了,皇上方纔盯着她看呢,你沒瞧見。”
舒妃酸溜溜道:“怎麼沒瞧見,這天高地闊的,咱們萬歲爺眼裡,唯有紅顏。”
之後的路程裡,舒妃抱了佛兒去和愉妃同輦,紅顏本以爲有一刻清淨,能好好看看沿途風景,可吳總管卻又找來,說皇帝請她到前頭去。
而紅顏也知卻輦之德,當即就讓吳總管覆命說她不去,誰曉得吳總管再趕來時說:“萬歲爺說了,不與您同車坐,是坐車坐久了乏累,要去騎馬散散筋骨,娘娘快隨奴才走吧。”
紅顏知道自己若再不答應,皇帝指不定就騎馬親自來找她了,他在宮裡就時常無所顧忌,更不要說離了皇宮,便只能下車換馬,跟吳總管往前頭去,走着走着就漸漸脫離了大隊伍,但皇帝已經在眼前了。
他座下是威武高大的千里白駒,紅顏被要求下馬與他共乘,皇帝身後的侍衛大臣見到令妃前來,都紛紛下馬行禮,紅顏擡頭便看到,傅恆就在一旁。
侍衛們上前爲令妃娘娘牽馬,她小心翼翼下馬後走到弘曆身下,皇帝伸手拽着她,紅顏踩着馬鐙,很輕盈地就越上了馬背,弘曆抱着她坐穩,問道:“抓緊馬鞍,在朕懷裡不礙事的。”
兩人離得近了,紅顏便道:“皇上這樣好嗎,臣妾會很難做,皇后娘娘在,嘉貴妃娘娘也在。”
弘曆卻道:“皇后不會在乎,嘉貴妃……隨她去。”
可紅顏心裡卻突突直跳,皇帝這算是知道皇后對待聖恩聖**十分淡泊,可作爲皇帝的女人,不把心放在皇帝身上,還能放哪兒去?
不過弘曆顯然不知道皇后一顆心繫在富察傅清的身上,他只是多年與那拉氏相處,深知她的個性,做皇后也有一陣子了,雖說那拉氏是太后選的,甚至是蜀中無大將才不得已選她,可如今看來,倒是選對了人。有一個可靠的人坐上這個位置,皇帝了卻一樁心事,還能繼續自由自在地和喜歡的人在一起,真真是再好不過的事。
“坐穩了,別操心那些不相干的事。”弘曆心情極好,不會被紅顏掃興,反正人都到懷裡了,還有什麼可操心的。他高高揚起馬鞭,其他侍衛大臣都紛紛上了馬,紅顏緊緊地抓着馬鞍,背靠在皇帝懷裡,一聲馬鞭呼嘯,身子就顛簸起來,臉旁寒風颳過,她有些睜不開眼睛了。
漸漸適應了馬上的奔馳,紅顏睜開了雙眼,周遭利落的馬蹄聲緊隨其後,那疾風吹在身上,筋骨被顛得鬆散,掃去了坐車的疲倦,她緊繃的身子漸漸鬆開,聽得皇帝在耳邊說:“抓緊了,這馬還不夠快。”
聖駕身後,傅恆緊緊跟隨,他的心思全在紅顏身上,眼看着皇帝越跑越快,心裡惱怒他別把紅顏摔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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