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已陽春三月,一個難得的月圓之夜,夜風緩吹,已沒有了陰寒之氣。
燕子山山頂,一塊平展的大石,石上鋪展了一塊黑布,上邊放了些酒菜。四周團坐着四個人,酒酣耳熱,正熱烈地議論着什麼,湊近看,上首坐的正是牛二,接着是萬三、來旺疤瘌棍。
“根據奇門風水要決,此地確是風雛之穴,大形勢我看沒什麼可懷疑的,只是這裡是不是苗王藍鳳的陵墓卻沒有聽說過。”牛二沉穩地分析。
“當年藍鳳做苗王時候,與中原漢朝關係甚好,應是苗人最爲興盛時期,聽說那藍鳳死時還被漢武帝賜了玉衣呢,比一般的王侯葬禮規格還高。以前只是聽說不少土夫子覬覦苗王陵,卻沒聽說有人發現過,難不成這裡就是麼,咱們這一帶可是當年苗人王國的統治中心。”萬三有點興奮。
“若真是那樣,那我們可是在做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量小非君子,如果真發現這苗王陵,赴湯蹈火也要進去看看。”來旺撇着歪嘴含混不清地激動說話。
“疤爺我也要大幹一場,還沒見識過大斗模樣呢。”疤瘌棍也豪氣萬丈。
“不要高興太早,首先這風雛之地本就是書上描述,有多少人相信本就存疑。其次如何解釋那黑風谷你們師伯留下的猴皮地圖,那猴皮地圖點的位置偏偏不在這裡。再次,真要進山尋寶,也必須有線路可尋,這樣盲目進山,咱們自己就困死裡邊了。何況,苗人的巫蠱之術可不是你我可以想象的厲害,歷朝歷代的土夫子們都對苗人古墓敬畏三分,從不敢貿然下手。”牛二猶疑地分析。
“這,這可是個難事,師父那猴皮地圖肯定不是沒來由的,何況還寫着什麼傾國傾城字樣,着實難解。”來旺困惑地想。
一時四人陷入了沉默。
……
夜風已涼,圓月西沉,山下村子裡隱隱傳來雞叫聲,四人滿懷着團團疑惑下山。
黎明前的黑暗,燕子山西坡下,人多高的荒草枯棵裡搭建了一個不大的黑色帳篷,帳篷黑布上隱隱畫了些奇怪地符咒和圖畫,顯得神秘莫測。
帳篷中間一杆高高的立柱,立柱有三丈多長,頂上赫然挑了一面大旗,只是這大旗卻是極爲奇怪,乃是一件趕屍用來掩護屍體的大黑屍袍,書畫着大大的符咒,在夜風的吹拂下晃來蕩去,更增十分恐怖。
旗杆上還掛了一串白慘慘的小燈籠,寫着幾個字:趕屍匠草藥帳。
在湘西的人們看了這些都知道是幹什麼用的,一般是趕屍匠們每年歇業時節進山採集草藥用的帳篷。據說這樣的佈置,荒野上游蕩的孤魂野鬼,狼豺虎豹都不來打擾,自然也沒膽小的山民敢過來觀瞧,倒是極其方便實用。
牛二四人從山上下來,如鬼似魅般悄悄在夜幕下鑽進帳篷,各自睡下,來旺和疤瘌棍心思少,酒力上來,很快就鼾聲一片。
牛二與萬三卻翻來覆去不能入睡,兩人索性起來,點起一盞精緻的摺疊小燈籠,借了昏暗的燈光,翻出來那張鮮血淋淋的猴皮地圖來,仔細分析圖畫中的山勢地理。
“簡直是張死圖,連東南西北的方位也不畫出來,到底是哪個地方呢,這可是從何看起!”萬三困惑地看着地圖。
“確實一時很難辨別方位,可是我從各個角度仔細分析過,與那風雛所在的山羣位置絕對不會是一個,應該往別處看。”牛二也疑惑滿腹。
“難道是牛頭山,師兄在那裡修行,對那一代地勢極其熟悉,會不會在牛頭山發現了什麼。”萬三忽然冒出來一個念頭。
牛二一提牛頭山,立刻心緒複雜,在那一帶自己受夠了苦,還差點沒搭進去這條老命,對了,那些地方都是師兄的指點啊,難道這地圖裡的地方存在更大的兇險。
牛二心頭煩躁,簡直懷疑師兄是故佈疑陣,不然爲什麼在靈地,在舊居山洞,都有層層殺機。想到這裡,對這血淋淋的地圖竟然多了層畏懼之心,難不成這又是一個大的兇險旋渦,如果真如自己所想,師兄到底是爲了什麼呢,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呆呆地看着猴皮地圖,反而不在積極地思索怎麼破解這地圖的位置,卻在思考到底存在多大的兇險。
做了數十年膽大妄爲的趕屍匠,經歷了這些天的挫折,牛二心思卻變的格外敏感,脆弱。有時候他不由得慚愧非常,在師弟,在徒弟面前,他必須表現的更爲堅強,不然,黑衣派趕屍匠也許會就此完蛋,那時自己將怎麼面對祖師爺,面對師父,師兄。
“燕子山,燕子山,燕子山!真的是燕子山?!”萬三忽然象掘得珍寶般興奮地指點着猴皮地圖。
這聲低聲喊叫打斷了牛二突然多愁善感的思緒。
牛二扭頭往這裡觀瞧,看着萬三指點的那個小山尖標誌,仍然困惑地眨巴着小眼睛,歪了頭左看右瞧。
“你看,如果這裡是燕子山,這道山樑向東伸展,對,這個方位是東。”萬三用木炭在一個方位做了一個小記號。接着分析:“這是東的話,確定了方位就好看了。你看,這是北,就是燕子蛋的山頭,這是西坡,就是我們在的地方。看,這西坡平緩的地方,就是那山陵靈地了,難道是這裡?”
牛二仍困惑地看着地圖,在萬三的指點下,倒是還真與現在所在的燕子山周圍相近。
“如果真是這裡,那風雛之地怎麼解釋呢。根據《趕屍匠筆記》,你說的這個位置確實是一處風水寶地,但是與那風雛之地差的太遠了,何況這兩地雖然相隔道道山樑,但是從燕子山山頂高處看,能看到這個地方那必定能看到鳳雛之地。如果是苗王靈,她爲什麼採用這個而放棄鳳雛寶地呢?”牛二一連串提出不少疑問,問的萬三一愣一愣。自然也無從回答,因爲自己也爲這個問題困惑太多。
“如果這地圖上不是苗王陵,那麼爲什麼寫上苗王藍鳳的字樣呢,如果是,她怎麼會選擇這麼一般的地方作爲王陵呢,何況當時藍鳳時代是苗人最爲興盛的時期,王陵建造雖比不上中原皇帝的奢華,卻也是傾國之裡的。”牛二完全沒有睡意,和萬三兩人分析着這些構想。
“這猴皮地圖是怎麼來的呢,是師兄親自畫的,還是從別處得的,這裡又有什麼奧秘呢?爲什麼我們以前一點蛛絲馬跡都不知道呢?”疑團越想越多,越想分析清楚越不得其解。
此時外邊已經天光放亮了,光彩奪目的初升日光將五彩斑斕的霞光勁利地掃射大地,也覆蓋了神秘莫測的趕屍匠棲息的帳篷和那陰森詭異的屍袍大旗。
陽光穿透黑布棚,滲進裡邊,牛二萬三苦惱地帶着更多的疑團,滅了燈火,在人們平明起來耕作的時候,四個人卻酣然入夢,維持着趕屍匠與別人不一樣的作息規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