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下車就急急忙忙地往裡面跑,在門口居然被保安攔了下來。
“小姐,請問您找誰,這裡外人不能隨便進出。”保安看我沒有證件,也不像是段氏的員工,禮貌地攔住我說。
“讓我進去,我要找段翊楓。”我已經很久沒有來過這裡了,不認識我倒也正常,不過我沒有心思跟他好好說。
“對不起,您有預約嗎?”保安還是不肯放行,我已經很不耐煩了。
“你是新來的吧?不知道我是誰嗎?”我喝道。
“不管你是誰……”
“住嘴!知道她是誰嗎?她可是段夫人!”從裡面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我擡頭一看,段翊軒英挺的身姿出現在眼前,那個保安一聽,臉都綠了,趕忙向我道歉。
我隨意擺了擺手,就往裡走去。
“大嫂。”段翊軒在身後叫住我。
我僵了一僵,還是停住了腳步。
“有什麼事嗎?”
“我可以跟你講幾句話嗎?”段翊軒懇求道。
“你說吧。”我冷冰冰地回答他。
“我們可以出去說嗎?”
“我現在要去找你大哥。”
“我知道你找他是爲了什麼,我要說的就是和那有關的。”
我聽了心裡一動,半晌,點點頭,“好吧。”
“我一直覺得你不幸福,這幾年裡,我幾乎沒見你笑過。我一直自以爲是地努力着,努力想要讓自己強大起來,然後給你幸福。”段翊軒看着我,眼裡露着哀傷。
“翊軒,有些事還是不要強求的好,我早就說過我們是不可能的。在……我知道你來看過我,可是我不需要你的關心。”看着他憔悴不堪的面容,我只能強裝狠心。
“我知道,你誤會了。我今天想說的是,希望你能跟大哥好好的,放下你心裡的哀傷,放下你不開心的過去,放下你們之間的芥蒂,好好生活!只要你們都能卸下自己的面具,一定能成爲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對。”段翊軒嘴角露出微微的笑容。
我愣住了,他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回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段翊軒掩下眼底的悲意,一笑,道:“我承認,這些話是很違心的,我還是希望你能離開他,可是,我更希望自己心愛的女人能幸福,而不是爲了一己之私讓她痛苦一生。”
他看着我不解的眼神,接着道:“你知道這次他爲了幫你付出了多少嗎?他一直都是個有野心的男人,一直要成爲段氏真正的掌門人。”
他說到這我心虛地一垂眸,這我自然知道,沒有人會比我更清楚了,因爲我就是他最大的合作者。
“可是他竟然肯爲了你交出手中所有的股份。”
“你說什麼?”我驚訝道。
“在你出事的當天,
各大媒體就鋪天蓋地報道那件事,要是你只是個普通人,或許也沒什麼,可你的身份可不一般啊。”段翊軒說道。
“其實只要你們離婚,那對他來說是不會造成太大的負面影響的,媒體聒噪一陣也就平息下去了。可是他不肯,訓斥了所有提出離婚意見的董事,甚至在董事會上大發雷霆!他雖然是代理總裁,但是董事們的力量也是不可小覷的,一旦所有人都聯起手來對付他,他承受的壓力絕對小不了。”
段翊軒說的這些我都明白,可是就算是這樣,那也不至於讓他失去所有的股份啊。
他看出我的疑惑,繼續往下講:“那件事鬧得滿城風雨,轟動了整個公司,爲此特地召開了一個董事會。本來大家只是隱晦地表示一下意見,後來鬧僵了,大哥說這是他的家事,就有董事拍桌子說,段氏本來就是家族企業,家事就是公事,有本事……”
“有本事你就放棄在段氏的所有股份!”我接上去道:“他們是不是這樣說的。”
“不錯。”
“他們有什麼權利要求翊楓這麼做?就算他是段家的人,可也沒佔到什麼便宜,全部都是通過他自己的努力得到的。”我氣憤地道。
話一出口,連我自己也愣住了,我爲什麼要這麼激動?
段翊軒看着我,幽幽嘆息一聲,“你看,你還是關心他的,上去看看他吧,好好地說說話。現在,他雖然還是名義上的代理總裁,但是那只是在爸爸的授權之下,幾乎是沒有實權的。何況,差不多所有的董事都站在了他的對立面,他在公司已經是舉步維艱了。”
我還想問什麼,咬了咬脣,轉身往公司跑去。
“你怎麼那麼蠢啊?爲什麼要聽他們的,那些股份都是你這些年憑藉自己的雙手一點一點爭取到的,現在是怎麼了?這麼輕易就放棄?這不是你的風格啊,你不是絕不容許別人搶你的任何東西麼?就算是別人的東西,你都會千方百計地拿到自己手裡,只有你拿別人的,從沒有人能拿你的。這次你是怎麼了?啊?”我對着段翊楓大吼,彷彿要把所有的委屈、不滿、怨氣統統發泄出來。我從來沒有對他這樣講過話,就算是和他對着幹,也沒有這麼歇斯底里過。
段翊楓坐在位子上,靜靜地看着我,看着我吼,看着我歇斯底里。
“說夠了嗎?”他平靜地道。
“沒有!我們離婚還是不離本來就是我們自己的事,跟他們有什麼關係?就算是一定要你放棄在公司的一切,否則就要放棄我們的婚姻,你也可以選擇後者啊!幹嘛要這樣?我是你什麼人啊,值得你這樣?”
“你是我妻子。”段翊楓薄而性感的脣裡吐出這幾個字來,堵住了我心中所有想說而沒有說出口的話。雖然他以前也說過這樣的話,但是在這樣的場景、這樣的事情之後說出來,感覺跟從前是完全不一
樣的。
他離開座椅,繞過桌子,緩步走上前來,站在我面前,以他的高度,我只能看到他還留着青青胡茬的下巴。在一片冷寂之中,他伸出雙臂慢慢擁住我,溫暖的氣息瞬間把我包圍。
“阿凝,我不想再瞞着你了,在這樣做戲的婚姻裡,我早就輸了,輸得一敗塗地。”
“你說什麼?”段翊楓的話無異於平地驚雷,在我耳邊炸響。
“我早就愛上了你,只是不想承認,不止對你,對我自己也是。我不願意承認或者說是根本沒有發現自己還會愛,尤其是愛上你,我一直以爲我們之間有的只是利用與虛僞。”他的聲音有些抖,運籌帷幄,跋扈囂張的段翊楓竟然也會有這種樣子。
“那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發現的?”一開口才發現,我比他抖得更厲害。
“從你被警察帶走的那一刻起,我發現了自己的心,那麼痛。不管從前的我們有多麼假,但那一刻的痛卻是實實在在,真真切切的。”
段翊楓說着加重手臂力量,更緊地摟住了我。不知是他力氣太大,把我弄痛了,還是因爲別的,我的眼睛裡又開始滲出水來。
我從來都是個被動的人,在今天之前我從來沒想過和段翊楓之間的所謂感情問題,因爲我從來不認爲和他有什麼感情可言。可是,在今天,他的這一番話徹底擾亂了我的心。
不僅僅是因爲知道了他的付出,更是因爲他所說的。其實我們都是一類人,同樣的被動,虛僞,又脆弱,驕傲,而他竟然主動對我說出這樣的話來。
很久以後,我問他,要是當時我拒絕了他,並且還狠狠地嘲笑他,踐踏他,他會怎麼樣?他說:“你不會。”那麼的斬釘截鐵,那麼的胸有成竹。
可是,其實,從他的眼神就能看出來,他並沒有如他所說的那樣有把握,他還是怕的。可就是因爲這樣,才更加觸碰到了我心中最柔軟的那一塊。
歲月是一指流沙,蒼老是一段年華。
我突然才發現,原來,他所說的,何嘗不是我所想的。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們之間早就已經不是初相識的時候,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最初的恨與厭早就消失在了時光的隧道里。
一點一滴,早就在歲月中發酵,化成了別的。回想起來,從前有多少是我無意中或者刻意忽略了的?或許,我們一樣,都早就愛上了對方,可是不想承認,不願承認。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而我和段翊楓,卻完全顛覆了這句名揚後世的華美又悽婉的詩句。我們的初見是那樣的晦暗,而過程又是那樣的明滅看不見曙光,現在這樣的結果,可以說是守得雲開見月明嗎?
不,這句話是不適用的,我何曾守過?而且,我也並不知道這樣的結果到底是好是壞。愛嗎?有多少年沒有想過這個字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