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鬧大了,整個A城就像是被倒入了一鍋沸水。所有的人都在忙,記者們忙着搶頭條,民衆們忙着聊八卦,高氏家族忙着力挽狂瀾,段氏集團忙着落井下石。而我,扔掉了手機,寫了退學申請,沒等迴應就離開了學校,靜靜地等待着這一切塵埃落定。
我不想出門看這個齷齪的世間,也爲了報答杜彥文,我留在了他的別墅裡,當他的金絲鳥。他沒有囚禁我,是我自願的。相比起外面,我反而更喜歡待在這裡,因爲只有在這裡,我纔能有片刻的安寧。
這裡,沒有人會對我問東問西,也沒有人對我報以異樣的目光。雖然,這裡的人都知道我不過是杜彥文養的一隻鳥,但是,至少,他們表面上不會給我難堪。他們有絕對的職業道德——既然是傭人,那就不該過問主人的任何事情,包括女人。只要是主人的東西,他們都要一概報以尊重的虔誠的態度。
雖然是杜彥文奪走了我的初夜,我卻並不恨他,我們本就非親非故,他即便傷害我,那我也無話可說。有時候,人很容易原諒敵人的過錯,最難以原諒的,往往是原本的朋友或親人。當你被一個你以爲最親最愛的人出賣,那種痛和恨,絕對是錐心刺骨的。而且,越愛,越痛,也越恨。
何況,若不是有人把我送到他牀上,他也不至於強取,尤其是接觸一段時間之後,我越來越發現,他絕不是個急色沒品的男人。這一切的背後,也許還有我所不知道的真相吧。不過,我不管這些,我只知道,高紀揚背叛我是不爭的事實。杜彥文幫我搞垮了他,我就該實現自己的承諾,用餘生來報答他。
我常常會坐在陽臺上,呆呆地看着外面的天空,連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傭人們也不來打擾我,只有在吃飯的時候會小心翼翼地叫我,“小姐,吃飯時間到了。”
我不想吃東西,可是看着她們,我有些不忍,要是我不吃飯,受責罰的會是她們。我不是個好人,可也不想看到這些爲生計奔波的生存在社會底層的人們,因爲我受到責難。
杜彥文每天傍晚時分會來看我,每次來的時候,我都坐在陽臺上吹風。我聽得出他的腳步聲,可是我會等着他自己走過來。有時候,他會給我披一件外衣,然後坐在我身邊抽菸,告訴我一些外面的事。我只是安安靜靜地聽。
他從來沒有在我這裡過夜,即便是上牀也很少。我以爲是他對我失去了興趣,可是他又每天都來看我,在生活上也很關心我。看着這個臉上已經有了歲月痕跡的男人,我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他就像父親一樣照顧着我。在我最痛苦的時候,是他給了我一絲慰藉,他就像我溺水時抓住的一根稻草。
雖然,我看到他就會想起自己的屈辱,可那一切都是高紀揚給我的,讓我痛心的不止是身體的傷害,更重要的是愛人的背叛。所以,我不會恨杜彥文,甚至,我還感激他,感激他現在給我一個棲身之所。
“明天,法院就開庭了,證據確鑿,高紀揚是在劫難逃了。”杜彥文吐出一口菸圈,看着我的反應。
我看着空曠的天
際,嘴角露出森森的笑意。
我站起來,抽走他手中的煙,放到自己嘴裡,猛吸一口,辛辣的味道瞬間充斥五臟六腑,嗆得我眼淚都流了出來。
他幫我拍着背,我咳了好久才平復下來。我一下子抱住他,踮起腳尖吻上他的脣。
他想要推開我,我用盡全力抱緊他,鹹澀的淚水順着臉頰流到嘴裡,苦澀難當。我卻還要強裝出笑意,邊哭邊笑,邊吻他。
慢慢的,他不再拒絕,反客爲主,大手摟過我的腰,一用力,把我抱了起來。走進客廳,傭人們知趣地退了出去。
我坐在角落裡,把沙發上的靠墊抱在懷裡,試圖汲取一絲溫暖。我很冷,真的很冷。那種冷,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
我永遠不會忘記,那次,在我睜開眼的瞬間,那滿目的殷紅,紅得刺痛了我的眼。
“以後不要再這樣了,我對你沒興趣。”杜彥文扔下菸頭,往門口走去,走了幾步,卻又回了過來,把他的外套蓋在了我身上。
我以爲,他再也不會來了,沒想到,第二天,他還是來了。不過,那天之後,他再也沒有碰過我。
第二天,審判結果出來了,高紀揚被判重刑,十二年有期徒刑。當然,高氏族人一天不倒,一天都會爲他上訴,這不是最後結果。沒關係,我等得起。
兩個月之後,天氣已經很冷了,年關將近,終於,我等來了好消息。高氏企業破產,被段氏收購,成爲段氏帝國集團旗下的一家子公司,高宏凜因涉嫌商業行賄以及製造虛假財務報表等問題被判五年,罰款更是一筆天文數字,高紀揚維持原判。
他的高官叔叔雖然因爲人脈廣,路子多,加之自己處事小心,躲過一劫,可也連降了三級。藍霜卿雖然沒有受到什麼表面上的處罰,但她也不可能再在商界立足了,整個高氏家族都成爲了A城的笑柄。
最冤的可能就是高宏凜了,因爲公司裡的重大決策都是藍霜卿在拿主意,可是誰讓法律上的名義總裁是他呢,有了問題自然得他來承擔了。不過再想想,也不能算冤了他,他教育出這樣的兒子,難道不是他的罪過嗎?還有公司,你鬥不過別人,就別怪被人踩到腳底。
至於許紫婧,她事發之後就被送去了醫院,當時她所在的醫院被記者們圍了個水泄不通。一個多月之後,她才康復,之後,直接辦理了退學手續,現在不知去了哪裡。不過滿城的報紙上還都是她的消息,說什麼的都有,那一張張不堪的照片雖然加了馬賽克,卻仍然刺激着人們的眼球。
段氏絲毫也沒有要爲她闢謠的意思,當然,也沒法闢。照片是明擺着的,不可能說是PS吧,那就太睜着眼睛說瞎話了。不過,正常的話,他們應該要爲旗下的藝人說幾句好話,比如同情什麼的,但他們似乎根本沒有這個意思。
不但不爲她說話,還極力撇清她與公司的關係,說她以前就作風不檢點,出事活該,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此話一出,媒體譁然,問及許紫婧與段總裁的關係,段翊楓也說,之前的緋聞都是謠傳。
像她這樣一個大明星,竟然被人那個,關鍵是還被拍下了照片,不堪入目。別說是在娛樂圈裡的前途了,就算是正常生活,恐怕都不可能再有了。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這句話擱誰身上都適用。不知道要過去多久,她纔可能正常地走在大街上了。
我不同情她,她不是喜歡高紀揚麼,現在也算間接實現她的理想了。雖然她臉上的傷是杜彥文的手下打的,雖然她的身體也是被別的男人碰的,但是好歹,照片上的男人是高紀揚,他心中的王子。她該知足了。要陷害一個人,有時很難,有時,卻也簡單。
其實,我原本以爲,那都只是做做樣子,拍幾張照片誣陷姓高的罷了。沒想到杜彥文告訴我說,醫院的檢查結果是,許紫婧受傷嚴重,顯然是被人那個了,而且還不止一個。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也是有片刻的震驚的,但轉而一想,我憑什麼同情她?何況,她不是喜歡男人,連學校的禿頭主任她都能婉轉承歡,何況是年少力壯的男人。
杜彥文說,他本來也沒授意兄弟們這麼做,估計是那幫混小子看到那女人長得騷,一時沒忍住。他隨意一笑,“做就做了吧。”彈指間,就毀了一個青春正好的女子。
其實我不知道杜彥文爲什麼要對付許紫婧,說到底她也是段氏的人,我不相信他真的是爲了我出氣。說不定,這背後還是段翊楓的指使,至於動機,我就實在猜不到了,這些男人的心思比海底針還要深。
許紫婧這輩子,不止前途沒了,名聲沒了,甚至連身體都可能會留下後遺症,以後也很難找到相伴一生的人。這對於一個女人來說,確實是毀滅性的,可是那都是她自作自受。
我有理由相信,高紀揚最後做出那個罪惡的決定,背後絕對有她的推波助瀾。當初,她唆使高紀揚把我送上男人牀的時候,她有沒有想過我的痛苦?要不是我一心報仇,說不定早就自己了斷了。她爲自己爭取,我不怪她,可是,憑什麼建立在我的痛苦上?
今年的冬天特別冷,我穿着棉襖躲在被子裡,還是覺得冷。春節是迎接春天到來的,可放眼望去,滿目蕭條,哪裡有半分春天的影子。
想必,鐵窗內的日子會更不好過吧。藍霜卿一個人在外面,什麼都沒了,還要揹負巨大的債務,也不知過年的時候有沒有空去看一下老公和兒子。
今年這個春節,不知道會有多少家庭過不好了。我想到了遠在家鄉的父母,他們也在盼着女兒回家吧。可是,我已經沒有勇氣再去面對外面的世界了,更不想去面對我最親的家人。山村消息閉塞,他們不會知道我在學校的事,可是,我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如果他們知道引以爲傲的女兒退學了,還發生了這樣的事,他們該以什麼去承受?只能遠遠地對他們說聲,女兒不孝了。
我給他們寄了一封信,說我一切都好,別擔心。顫抖着手把信投進郵箱,彷彿卸下了幾千斤的負擔,突然不知道該幹嘛了。
一切都好嗎?我多希望自己說的是真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