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英傑的眼淚又差點被兒子的話引出來了,好在這個時候,安琪迎了過來,從他手裡接過小汽車對着兒子說:“小波,看看,你想要的小汽車。”
馬小波又被小汽車吸引住了,拿着小汽車就往家裡跑。安琪便說:“辛苦了,對不起喲。”
馬英傑笑了笑,曾經的夫妻,現在卻變得這麼客氣時,馬英傑很有些不習慣。不過他還是努力地讓自己跟在安琪身後,走進了這個曾經無比熟悉的家。
家裡的一切都還是原來的老樣子,很顯然,安琪好象是有意識地收拾了房子,有意識地佈置成原來的模樣。因爲在牆角去,擺着馬英傑曾經穿的拖鞋,很顯然,安琪一直在收拾房子,努力在營造一個屬於他和她曾經的家。
這人與人之間啊,往往就是這般地捉弄人。曾幾何時,這個家裡的一切都是他馬英傑收拾着,打理着,是他換着笑臉迎接她,可現在,卻是她收拾着家,換着笑臉迎接他。當然這所有的一切,不是爲了他,而是爲了另一個男人。
一想到這一點,馬英傑的內心就盛滿了一股氣,一股隨時隨地就可能會暴發出來的氣。
一家人,終於又坐在一起吃飯,兒子的話格外多,問這問那的,當然啦,對於馬英傑來說,少有的家庭樂趣,他還是覺得格外珍惜,除了耐心回答兒子的問題外,對安琪的態度也還算客氣的。
吃完飯,兒子回臥室玩小汽車去了。安琪纔敢對馬英傑說吳海坤的事情。
吳海坤是被彭青山帶人從賓館裡叫走,當時他和安琪在一起,安琪一直要鬧着要嫁給吳海坤,吳海坤也是真心想娶她,無奈家裡的那位說什麼都不敢離婚。可吳海坤去了紀委後,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回來,吳海坤的老婆放話說她要和吳海坤離婚,而且還真的準備了離婚協議書。安琪一聽到吳海坤的老婆在這個時候離婚,內心很不是滋味,她在這個時候,如果不關心吳海坤的話,還會有誰關心他呢?所以,無論馬英傑如何想她,她說什麼也要救吳海坤。
安琪把大概的情況對馬英傑講了一下,馬英傑正想安慰一下安琪,在這個時候,安琪肯這麼做,證明她是真的愛吳海坤,而且是真的很在乎吳海坤。
馬英傑竟然很些有敬服安琪了,至少她是一個真性能的女人。雖然她對他從來沒有過好臉色,可她有了自己的真愛,雖然這個男人有很多問題,但這個男人如安琪而言,只是一個男人,一個她在愛着男人。
馬英傑的手機響了,他拿出來一看,竟然是老闆的電話,他趕緊接起來說:“羅市長好。”
“你回吳都了吧?”羅天運在電話中問了一句。
“是的,羅市長。我正準備去您辦公室裡彙報工作呢。您現在在辦公室嗎?”馬英傑問了一句。
“小蘭說你回來了。我馬上去辦公室,你也過來吧。”羅天運說着就掛了電話。
馬英傑站起來走進臥室,親了親兒子,又對安琪說:“該如何生活就如何吧,其他的事,交給我就行了。”
“嗯。”安琪這一聲“嗯”應得特別地溫柔,在馬英傑下樓時,安琪送到了樓梯口說:“馬英傑,謝謝你。”
馬英傑沒再說話,徑直頭也不回地走了。
馬英傑被羅天運叫到了他的辦公室。羅天運開門見山地問他:“你是爲吳海坤的事情回來的?”
馬英傑驚詫地望着羅天運。他沒想到羅天運會這麼直接地回他,也沒想到司徒蘭還真的把這件事告訴了老闆。他在驚詫的同時,自然也多了一份感動。如果說他在這之前對羅天運有些擔心的話,在羅天運這麼一問時,他的擔心傾刻間瓦解掉了。
“羅市長,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沒敢告訴你。當初我和欒小雪被蘇曉陽拍了照片後,安琪收到了這些照片,當時,安琪特別地激動,也特別地難過。她就在這個時候,撞到了吳海坤,在她最脆弱的時候,吳海坤給了她一份關愛和一個男人的肩膀。後來,他們好上了。現在,安琪好象真的愛上了吳海坤。爲了吳海坤,她甚至哭着求我,還讓兒子給我打電話,讓我回家,給我燒我喜歡吃的魚塊。羅市長,我真的爲難了。她以前從來不讓我看兒子,可爲了這個男人,她竟然什麼都肯做。我知道,在這個時候,替吳海坤說話,無論如何是不適時宜,可是安琪畢竟是孩子的媽媽,我狠不下心來。所以,我,我就回吳都來了。”馬英傑還是把心裡的話一股腦兒地吐給了羅天運。
“哦,還有這樣的事?”羅天運一臉的狐疑,也一臉地困惑。象吳海坤這種男人,居然會被安琪愛上,而且還愛得這麼深,這讓羅天運也沒想到,當然,也有那麼一種感動。無論吳海坤做了多少錯事,可至少有一個女人在真心實地愛着他。
“安琪這一次是真的動了感情。雖然對她的前夫而言,這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可是,羅市長,我還是想求你,幫幫安琪。”馬英傑很誠實地說,到了這個時候,他覺得沒什麼好隱瞞,也沒什麼面子問題了。
羅天運還是很認真地看了馬英傑一眼,那一眼給馬英傑的感覺很複雜。他在心裡打了一顫,有些懊悔,是不是讓羅天運誤解了什麼,認爲他在干涉老闆要做的事呢?不過,羅天運很快說:“馬英傑,這件事,我會讓青山根據情況,好好考慮一下。至如你,一定要在秦縣幹幾件漂亮的事出來,知道嗎?等你再成熟一些的時候,我讓你回吳都來,我這邊少不了你這樣的年輕人,你也可以照顧一下兒子,和他多建立一下感情,是不是?”
馬英傑感激地看着羅天運,他沒想到羅天運一直在爲他着想,而且這麼爽快就答應了他的請求。他自然又是對羅天運感激而且表態了一番,就很知趣地離開了羅天運的辦公室。可他發現自己越來越感激羅天運,遇到這樣的領導,這樣的老闆,也真是他馬英傑一輩子的幸運了。
只是羅天運沒有詳細談吳海坤的事,馬英傑不好多問,也不敢多問。他有時候看不慣羅天運下的棋。雖然他在羅天運身邊跟了兩年,可他還是無法真正摸透羅天運的心,或者羅天運在下一盤很大的棋,大得不是他可能想象的。他以爲掀翻了吳都的官場,一切就風平浪靜了,可現在看來,羅天運要改寫吳都的歷史,而這種改成的步驟,不是馬英傑看得懂的。對他而言,他也不過就是象棋中的卒子而已,衝出河界之後,只能戰死在沙場上。當然,除了跟着羅天運繼續往前衝外,他沒有回頭路可走。
從羅天運的辦公室裡出來,馬英傑的內心涌起了一股從來沒有的厭倦感。他不明白,這樣的厭倦怎麼來得這麼具體,這麼清晰。如果以前認爲官場就是他的事業,他的根,他的一切的話,現在卻發現,他不過就是一把工具,領導想用的時候,拿出來把玩幾下,領導沒興趣了,工具自然會生鏽。想到這裡,一股濃濃的傷感便侵入着他。他自己知道,他沒有退路了。看起來,羅天運給了他某種承諾,可這個承諾是需要他繼續站在羅天運這個隊伍作爲交換條件的,如果哪一天,他不想站了。他在羅天運裡也就是了一種生鏽的工具,失去一切有利價值的。而他現在已經攪進主要領導矛盾之中去了,作爲一個卒子,攪什麼也別攪進主要領導的矛盾之中去,那裡是深淵,是陷阱,是密不可破的魚網。對於一個小小的卒子而言,他沒有能力去破網,更沒有能力去織網。
在官場,你破不了網就不要去鑽網。你織不了網,就要離網遠一點。漁翁得利的念頭,不是馬英傑該起的念頭。這樣的念頭會讓自己死無葬身之地。他一激動對羅天運說了安琪秘密,可羅天運那一眼,看似沒有任何內容的一眼,還是讓馬英傑有了膽顫心驚之感。他便知道,身在官場,步步爲營,以靜止動確實是每分每秒必須牢記住的信條。
馬英傑走出政府大樓後,被陽光一照射,額角竟然有汗滲出來。他擡起手隨意地擦着,一輛車卻停在他的身邊。他以爲是他的擡手讓司機誤解了,正想解釋,後座的車窗放了下來,一張顯然是精心打扮過的臉伸了出來:“馬縣,這是要去哪裡呢?”
馬英傑再仔細一看,喊他馬縣長的人竟然是梅潔,這女人,對他的稱呼總讓他不由自主地往深裡想。他也知道,對於梅潔這樣的女人,能遠就得遠一些。梅潔作爲官場中的是非女人,野心勃勃的同時又讓自己花枝招展,這只是這種如桃花般的燦爛,不屬於他。他正想着如何打個招呼,就趕緊走開。沒想到後車門一下子打開了,梅潔很簡潔地說:“上車吧。”那語氣不容拒絕,馬英傑不知道爲什麼,竟然很聽話地坐進了車裡。
馬英傑沒有問,梅潔要去哪裡,更沒有去問,梅潔找他有什麼事。梅潔這種女人其實是爲權力而生,爲想法而綻放出自己容貌的女人。她不會拿時間來應酬沒有實質性的事,她能喊他上車,肯定就有她需要他上車的理由,而這種理由,不用馬英傑去問,她到了該說的時候,自然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