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英傑當時可能太緊張了,一方面急切想看清楚安琪的長相,一方面又害怕被安琪發現自己正看着她。他越是偷看安琪,內心就越是慌亂,說了一些什麼話,馬英傑全不記得了。當然了,那次見面,馬英傑還是看清楚了安琪的長相,他當時就覺得安琪好漂亮啊,漂亮得讓他都有些不敢相信,這樣的女孩肯要他嗎?這樣的女孩就真的肯做他的老婆?安琪是城裡的女孩,而且一位漂亮的城裡姑娘,能夠被安琪看中,他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馬英傑娶了一個城裡的媳婦,這對於村裡人而言,是一件極有面子的事情,可是讓馬英傑爲難的是,安琪根本就不喜歡鄉下,根本就瞧不起他。他和安琪的生活因爲這種瞧不起陷入了冷漠和平淡之中。
這樣的婚姻,一過就是好幾年,馬英傑還以爲這樣的婚姻要過一輩子。結果,吳海坤的出現,他和安琪的婚姻很快就瓦解了。當然,馬英傑是責任的,如果當初和安琪好好解釋清楚,安琪會和吳海坤走到一起嗎?潛在意識之中,馬英傑也是想離開安琪的。
婚姻是用來經營的。如果夫妻都不願意爲之迷補婚姻中的失誤,這樣的婚姻還能走得下去嗎?還有走得下去的必要性嗎?
“那個時候,你傻得可愛極了。”安琪又補充了一句。
“那個時候,你好漂亮啊,我都不敢看你。”馬英傑由衷地說了一句。這話,他一直沒有對安琪講過,現在卻還是講了出來。
“這話你從來沒有對我說過,我還認爲,我的漂亮對你來說是失效的,以爲你就一冷血動物呢。沒想到,你居然還記得我當年是漂亮的。”安琪傷感地嘆了一口氣。
“安琪,”馬英傑充滿感情地叫了一句,安琪“嗯”了一聲,這一聲也極爲柔情,馬英傑回頭看着安琪,安琪的臉卻紅了一下,不敢看馬英傑。
“我們還是朋友,永遠的朋友,有什麼困難,你隨時可以找我。”馬英傑真誠地望着安琪說。
安琪真想哭啊,她沒想到,有一天,她和馬英傑會這麼有感覺地坐在一輛車子裡,她更想到,她在有一天會這個男人而哭。可是一切都已經遲了,她不再是當年的安琪,他也不再是當年的馬英傑。一切回不去啦,特別是婚姻這個東西,破了就破了,就算再貼粘在一起,也總是會有這樣那樣的痕跡。
彭青山來了,馬英傑趕緊從車上走了下來,兩個男人的手緊緊地握了一下,特別是馬英傑,握的力量有些重,一切盡在不言之中的意思。
彭青山當然懂馬英傑的意思,再說了,馬英傑是什麼人啊,羅天運最信任的人,司徒蘭最喜歡的人。無論是他們中的哪一個,都是他彭青山想要靠上去的人。他當然對馬英傑,也會極盡貼近的。
“彭主任,上車吧。”馬英傑望着彭青山說。
彭青山拉開前車門,徑直坐在了馬英傑的身邊,馬英傑便替彭青山介紹說:“這是安琪,我兒子的媽媽。”馬英傑沒有說自己的前妻,這個時候去說前妻,總有些不倫不類的感覺。
“你好。”彭青山對着安琪笑了笑。
“你好。”安琪也笑了笑,算是打完招呼了。馬英傑便開動了車子,安琪卻急切地問彭青山:“他還好吧?有吃的嗎?睡的好嗎?”
彭青山掃了一眼馬英傑,見馬英傑很平靜,而且一直在用心開車,便笑了一下說:“吳總主要是交待一些問題,目前不是犯人,當然吃得好,睡得好的。”
安琪這才“哦”了一聲,似乎是放心了一樣。
馬英傑便問彭青山:“我們現在去哪裡?”
“赤壁山莊。”彭青山說了一句。
馬英傑便把車調了一個頭,直奔赤壁山莊而去。
馬英傑把車開到了赤壁山莊,彭青山領頭走,他和安琪跟在彭青山後面,沒走多久,就到了後院的一間房子裡,吳海坤就在這裡。守在院子門口有兩名年輕人,一見彭青山,都有些緊張而且站得筆直地喊了一聲:“彭主任好。”
彭青山點了點頭,示意兩名年輕人繼續看門,就往裡面。馬英傑和安琪都沒說話,繼續跟着往裡走。
而此時的彭青山,他的背影在馬英傑眼裡,一下子顯得很有力量。彭青山有他一套方式,能讓手下這麼緊張的人,遲早會有一番作爲的。威信不是在一件、兩件事上建立起來,而是需要很多件事折射出一個人的力量和威信。
一如老闆羅天運,他在吳都的威信已經在逐漸形成,而且很快會蓋過孟成林。因爲羅天運打的牌,誰也看不懂。就連馬英傑這個親信,也必須一點一點地去捉摸老闆在想什麼,會出哪張牌。他把信息發給了羅天運,可羅天運沒有給他回支言片語,他猜不透老闆在想什麼。只是彭青山能夠讓他來這裡秘密看望吳海坤,就證明老闆不是有意要隱瞞這件事。
只是老闆會有什麼打算,馬英傑真的猜不透。好在,彭青山就在這裡,他和彭青山應該會親近起來。這人在官場,總得有幾個貼心貼背的兄弟。他以前和彭青山並不熟悉,只是點頭之交,而他的事情,彭青山幫過他,就憑這一點,馬英傑想,接近彭青山之間的關係也不是一件什麼難事。
這麼想的時候,房間到了,讓馬英傑沒有想到的是,房間里居然還有四個人在看守着吳海坤,這雖然沒有給吳海坤定罪,而且看起來住得不錯,房間挺大的,裡面兩個套間,可是吳海坤的行動已經受到了限制,對於失去自由的吳海坤來說,關在這裡,與關於牢房裡沒有什麼區別。
彭青山一進來,四個人都筆直地站了起來,齊刷刷地喊了一聲:“彭主任好。”
彭青山示意他們都到外面去,四個人便出了房間。彭青山這才說:“老吳,有什麼要交待的,你們去裡間談。我和馬縣在外間,放心,沒人會打攪你們的。”彭青山話裡有話的說了一句。
安琪這個時候顯得特別地激動,盯着吳海坤一個勁地瞅着,生怕吳海坤捱打了一般。
“我沒事。”吳海坤淡淡地說了一句。
“我們進去說說話好嗎?”安琪還是熱烈地看着吳海坤,吳海坤點了點頭,跟着安琪走進了裡間,接着,裡間傳來了安琪嚶嚶的低哭聲,吳海坤便說:“安琪,你不要哭。沒事的,不就是坐幾年牢房嗎?幾年後,我吳海坤還會是一條好漢的。”
“我不要你這麼說。”大約安琪已經撲進了吳海坤的懷抱裡,馬英傑在外間猜測着,眼睛時不時掃了掃裡間,話卻還在和彭青山扯着,“彭主任,謝謝你。上次你幫我的事,我也記在心裡了,一直沒有好好感謝一下彭主任呢。”馬英傑客氣地對彭青山說着。
“兄弟之間,用不着這麼客套的。”彭青山倒是很爽快地說着。
“那好,彭哥以後有事就直接吩咐小弟。”馬英傑趕緊把彭主任改成了彭哥,話到了這個份上,他要還是一口一個彭主任地叫着,也顯得太生疏了。
“你最好和老吳談談,不要死抱着所謂的義氣不放。他至今不肯好好交待問題,可據我所知,他們這一幫結成團的人太多,上至孟成林,下至你們秦縣的江超羣和梅潔,以及心內閣的香香,這一條線如果不扯斷,會壞事的。目前老闆的意思是,由老吳把這條線扯斷,將功折罪,也就判個一、兩年,當然啦,要是他不肯配合,我也沒辦法幫你們。”彭青山似乎是有意,也似乎是無意地向馬英傑透露着老闆的用意。
“是這樣的啊。”馬英傑接了一句,才知道心內閣其實已經是在老闆的視線之內,只是莫正直不願意給馬英傑講得太清楚而已,當然啦,馬波現在在秦縣,吳都的事情,他知道得越多越不利於馬英傑的成長。羅天運需要一個用勇氣和激情拼殺官場之路的年輕人,不需要一個揹着太多壓力和負擔,畏首畏尾的人。如果馬英傑過於畏畏縮縮,他羅天運培養出來的親信還有多大價值呢?在這一點上面,他和司徒蘭是驚人的相似的。
馬英傑當然不清楚羅天運的真實想法,一聽彭青山說話,心裡還是酸了一下,至少在他眼裡,彭青山目前纔是老闆的紅人,而他,似乎被老闆忘記了一樣。馬英傑這時想到了一句話:永遠不要忘記,我們都是跪着的人,離站,還有很長一段時間。
馬英傑也不明白,在這種情形之下,他怎麼會有這麼多的想法。這時,裡間傳來安琪的聲音,大約安琪激動了:“我不走,我要守着你。”
馬英傑便站了起來,彭青山說:“去吧,我去外面看看。”
馬英傑感激地看了一眼彭青山,便咳嗽了一下,腳步故意踏出了響聲,他可不想撞見安琪和吳海坤相擁的場面。無論他對安琪的情感如何,這女人畢竟做過自己的前妻,又有幾個男人肯去目睹前妻和別的男人親熱呢?
安琪知道是馬英傑來了,便叫了一聲“馬英傑”,馬英傑也應了一聲:“我想和吳總談幾句話。”
安琪便迎了過來,給馬英傑和吳海坤倒茶水,吳海坤掃了一下馬英傑,可仍舊淡淡地說:“謝謝你讓安琪來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