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英傑愣了一下,操武文怎麼說出這樣的話來呢?而且他的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江超羣現在才通知操武文他要去現場的嗎?
馬英傑僅僅愣了一下,大腦馬上快速地轉了一下,說出來的話卻是:“操縣長,我昨天忙着禮品的事情去了,我不知道。再說了,江書記目前還是書記,於情於理,他也應該參加吧?我猜,很有可能是老闆讓人通知他的。要不,您問問何秘書,聽聽他的口氣?”馬英傑故意把矛頭引到了羅天運的秘書何先暉哪裡,他量操武文不敢去問何先暉。在這個時候,讓他去惡人,也太不把他馬英傑當根蔥了。這種時候,不出出操武文的挺,什麼時候出呢?
果然,手機另一頭,操武文“啪”地一聲掛斷了電話。馬英傑便在後座冷笑了一下,既然他和操武文的矛盾形成了,一時半會,操武文也不會原諒他,隨他去吧。再說了,操武文也不敢拿他怎麼樣,這麼一想,馬英傑還真沒把操武文的態度放在心上。這上、下級之間,撞撞碰碰也總是有之的,只要不太出格,馬英傑想,總會找到修補的機會吧。
製藥廠現場到了,馬英傑一踏上去,簡直有些不敢相信,江超羣居然如此大手筆,整個現場全是巨大的空中大氣球,一條龍地掛着巨副條幅,每一條幅寫着不同的宣傳口號,有熱烈歡迎各級領導的,有熱烈祝賀製藥廠破土動工的,還有一條最讓馬英傑感動:“民以勞作而幸福,廠以共富而繁榮”,這一副掛在最顯眼的地方,這一副大約也是送給羅天運最好的禮物。
馬英傑在這一刻才明白,江超羣爲了幫他,確確實實花了不少心思,江超羣也爲了幫他,故意拖到現在纔給操武文打電話,他要的就是這種效果,要的就是讓操武文不爽的同時,亂掉陣腳。
馬英傑不得不歎服,姜,還是老的辣,姜,也還是老的狠。他站在彩旗滿天飛的製藥廠現場,心情卻是異樣地起伏跌蕩。
馬英傑在製藥廠破土動工的現場,轉着圈兒,整個現場還有忙碌的工作人員,他們大約很早就來了這裡,他沒去問他們,誰安排他們的工作,誰又指揮着他們的工作。他心裡其實清楚,幕後的指揮者是江超羣,而他在繞着圈兒的同時,在這些迎風而飛舞的喜慶場面中,明白了一個道理:權力是有人格魅力的。無論你擁有多大的權力,這種人格魅力值在下級的心目中早已打了分。江超羣可以坐鎮指揮着這麼大的場面,而操武文竟然連禮品這種應該重視的事,都沒有去想一想,猜一猜老闆需要的是什麼。不過,在這個彩旗滿天飛的氛圍中,馬英傑也在迷糊,操武文有那一點吸引着老闆呢?這是他必須去弄明白的東西。而且他相信操武文身上一定有老闆喜歡的東西,否則老闆不會相信他。
江超羣來了,老遠他就衝着馬英傑招手。馬英傑快速地走了過去,江超羣是一個人,衣着一身的黑西服,遠遠看上去,就如人的魅影一般。沒有從前熱熱鬧鬧的場面,倒讓馬英傑看得有一陣心酸。
爲什麼人總是這麼容易去同情、可憐弱者呢?
馬英傑一邊快速靠近江超羣的時候,一邊在內心這麼想着。等他走到江超羣邊上時,江超羣面部的表情動了幾下,馬英傑收進了眼裡。他便知道,江超羣通知操武文自己要來參加現場臂摩會時,肯定和操武文之間發生了某種不愉快。便有些過意不去,想對江超羣表示一下自己的歉意,又不知道此時此刻說哪句話合適。正在猶豫不決時,江超羣突然說:“這一次現場臂摩會會成功的,只是從此後,你和操武文會結下樑子,以後你在秦縣走多遠,還是那句話,看你的造化了。”
江超羣說完,也沒等馬英傑接話,徑直往前走着。江超羣確實和操武文在電話中爭論了幾句,操武文說:“老江,你現在通知我,你去觀摩會現場是什麼意思?威協我?還是挑釁我?還是向我示威?還是馬英傑這個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地說過什麼?無論是哪一種,我都不希望有人故意攪和現場會的順利召開。而且我會帶着警衛人員到現場維護秩序,哪些別有用心的人,別想在這個時候翻出什麼花樣來。”
江超羣一聽操武文的這番話,氣得在心裡罵着:“狗日的,什麼鳥吧玩意。老子還沒下臺呢。”不過,他就是心裡罵着,電話中卻不冷不熱地說:“老操,你這話說得也太見外了吧?別說我現在還是書記,就算我下臺了,也至如於攪和秦縣的好事吧?對秦縣我沒有功勞,還有苦功呢。我怎麼就不能去觀摩會現場呢?”
一番話撞得操武文啞口無言,氣呼呼地掛了電話。不過江超羣當然不會告訴馬英傑,他剛剛和操武文之間的不愉快。對於他和操武文之間的事情,他是有足夠的能力應對,可是馬英傑和操武文之間,他應對得了嗎?或者說,馬英傑就沒有去認真想過,他已經傷了操武文。
馬英傑還是年輕了一點,還是沒有經驗,也還是鬥爭性不強。這官場,每一步,都是鬥出來的。大斗、小鬥總會離不開一個“鬥”字,沒有鬥,想拿到真正的權利,那是異想天開。
操武文之所以敢在江超羣面前說這番話,他是以爲自己鬥爭成功,而且有底氣接位一樣。當然,就目前的架式,操武文接位的可能性太大了。羅天運不會在短時間內再挑選新的人選來秦縣,而且羅天運現在也急於收攏人心。跟了羅天運這麼久的操武文,他要是一腳踢開了,誰還敢信任羅天運呢?
這是江超羣的分析和理解,可是這一層,馬英傑看不透。他以爲仗着他和羅天運的這層信任,操武文就不會拿他如何,可他不明白,下級永遠是下級。越位的危險性是恐怖的,車廢人亡的事經常發生。
馬英傑想象不到罷了。
馬英傑確實想象不到,但是他想更具體聽聽江超羣的解析,雖然他也有準備,自己和操武文之間的誤解越來越多,但他還是相信有老闆這層關係,操武文在平靜下來後,還會認可他的做法以及理解他的做法。他如此天真地認爲,一切都是一加一等於二。可官場從來就不是一加一等於的模式。
江超羣顯然不想再說話,一直繞着圈子看現場,馬英傑不好再問,裝成也認真看現場的一般,左右兩邊地張望着。這一張望,看到了操武文的車子,他的車子後面跟着幾輛警車,大約是維護場面的警察。
馬英傑愣住了,他不知道他是該繼續跟着江超羣看現場,還是走過去和操武文打招呼,而且操武文看到他和江超羣在一起,會有什麼想法呢?
這人就是這樣,越怕誤解,反而越是造成了一個又一個被誤解的場面。早晨操武文讓他去阻止江超羣,他不斷沒去,反而現在還和江超羣混在一起,他解釋得清楚嗎?再說了,操武文相信他的解釋嗎?
馬英傑糾結死了。越是想做得好一些的時候,越是造成了這樣的局面。
“去吧,過去和老操彙報一下工作。我再檢查一下現場,放心,該想到的細節,我全替你想到了。不過這警車維持場面的事情,不在我的考慮之中,你自己看着辦吧。”江超羣似乎看明白了馬英傑此時內心的想法一樣,如此這般地說着。倒讓馬英傑倍感尷尬,他的那點小九九,還是沒脫過江超羣的眼睛。一時倒也覺得不能走開,於是又繼續跟着江超羣走了幾步。
江超羣見馬英傑還跟着自己,這一刻竟又有了一種的感動,這小夥子還沒那麼勢利眼,也算心胸懷坦蕩的一類。他喜歡這種有胸的男人,男人肚子裡撐不了船,就玩不轉方方面面的關係。官場就是玩人,當然要玩出一種境界和樂趣才叫高明。如操武文這種,江超羣還真沒眼睛看,這人太扯淡了。他似乎到今天才發現操武文是一個特扯淡的男人,這怕夠馬英傑今後受的了。
馬英傑越是這樣,江超羣越不能影響他和操武文之間的關係,便衝着已經下車的操武文喊:“老操,老操,”馬英傑一時不明白江超羣怎麼啦?怎麼突然喊操武文呢?
操武文一下車就看到了馬英傑和江超羣在一起,他的不爽是可想而知的。他實在是不理解,馬英傑這小子看上去很是機靈的一個年輕人,怎麼越來越沒有機靈的眼力勁呢?是他本來就沒有眼力勁,還是故意和自己過不去?或者因爲得不到楊微微,處處使小性子?如果是這樣的話,操武文就會爲羅天運可惜了,那麼老道的羅天運,出牌詭迷多端,看不懂,猜不透的羅天運,會看上這種年輕人?
操武文正在不爽之際,聽到了江超羣的叫喊聲,他本來不想理這個老滑頭,已經日薄西山的人,從來不是他操武文想要結交或者交流的人。他喜歡結交處於上升狀態的同道人士,而且他的低調和謙遜讓很多人也願意和他結交,這口碑的力量還是很強大的,一來二往,他爲人謙遜,處事穩重,便成爲別人評價他的標誌,一傳十,十傳百,自然就傳到了羅天運耳朵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