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小雪以爲一切是這樣的,她根本就沒有往別的方面去想。只是馬英傑的表情還是讓她有些擔憂和不爽。
欒小雪正想對馬英傑說話時,馬英傑的手機響了,馬英傑拿出來一看竟然是司徒蘭的,他望着欒小雪說:“我接一個電話。”一邊說,一邊走出了欒小雪的房間。
馬英傑走到外面才接司徒蘭的電話,司徒蘭已經拉着羅天運一起下山去了。羅天運從山上回來後,把自己關進了他的房間,一言不發,那樣子讓司徒蘭很有些害怕,她既不敢去打攪羅天運,又有些擔心羅天運此時的狀況,只好給馬英傑打電話。可電話響了老半天,馬英傑才接,她有些生氣地質問馬英傑:“怎麼這半天才接電話呢?”
“我剛在欒小雪的房間裡。”馬英傑解釋了一下,一解釋完,馬英傑馬上又問了一句:“老闆現在怎麼樣了?”
“唉,-----”司徒蘭在手機另一端長長的嘆息着。
“怎麼啦?”馬英傑的心又跳到了嗓子口,老闆不會有事吧?這麼大的打擊,一般人誰也難以接受和承受。馬英傑知道此時的羅天運心情一定傷痛到了極點,可是,他害怕老闆出事,更擔心他承受不起。
“他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肯說話,也不肯見人。”司徒蘭在電話另一端如此說着,“我很擔心他邁不過這個坎啊。”司徒蘭的語氣,在馬英傑聽來,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一種感覺。這個時候,司徒蘭守在羅天運身邊,她如果勸不了老闆,別人又能怎麼辦呢?
“你快去勸勸老闆啊。”馬英傑急了。
“我勸得了他嗎?我拉他下山時,他就如個木頭,好不容易回家後,他乾脆誰也不見。我能勸什麼呢?而且我感覺,他對我的一直有成見,此時,我去勸他,怕是最最不合適的。所以,我纔給你打電話,你趕緊給他打電話,好好勸勸他吧。”司徒蘭在手機另一端如此對馬英傑說着,馬英傑聽得出來,司徒蘭很急切,也很擔心。至如這種急切和擔心緣於什麼,馬英傑想,大約司徒蘭直到現在都一直還愛着老闆吧。馬英傑這麼想時,心裡還是酸了一下。無論他如何努力,他想,司徒蘭怕都不會如愛老闆那麼在乎他了。
“好吧,我試試。”馬英傑如此說着,司徒蘭哪邊便收了線。他其實也擔心老闆,如果他邁不過這個坎,一切的努力不是白費了嗎?
馬英傑拔通了羅天運的手機,手機響了,沒人接。馬英傑便又撥了一次,這一次也是響了好半天,羅天運才接,馬英傑趕緊說:“書記,是我,馬英傑。”
“我知道。”羅天運的聲音透露出一股馬英傑都能感受到的蒼桑之感,而且這種蒼桑,在馬英傑耳朵裡,變得無限悲涼一般。
“書記,小孩已經由李醫生葬掉了。欒小雪的狀況很不錯,她還不知道孩子的事情。李醫生說目前不告訴她,等她恢復過來後再告訴她。所以還在騙着她說,孩子暫時有點小問題,由醫院特護在照顧着。我會在這裡陪欒小雪幾天的,您放心吧。只是,您一定要保重身體好嗎?欒小雪還年輕,還會再有孩子的。書記,您真的不要太難過了,我很擔心您,我也更擔心欒小雪。如果您想不開的話,欒小雪的工作由誰做呢?欒小雪這一關,除了您,估計任何人都安慰不了她。所以,書記,您真的要保重身體,要強大一些好嗎?欒小雪需要您啊。沒有您的強大,欒小雪會承受不住這個打擊的。”馬英傑努力地安慰羅天運的同時,把欒小雪的問題也擺了出來,這個時候,怕只有欒小雪才能讓羅天運放下一切的痛苦,去承受住這個突然而來的打擊。再說了,欒小雪在羅天運心裡的份量有多重,這個時候,就是一種最強大的考驗了。
羅天運沒有說話,馬英傑也不敢再說話,電話裡出現了靜音,或者只有彼此的喘息聲。馬英傑感覺過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羅天運終於說話了,他的聲音還是無比的蒼傷,這聲音再一次落入馬英傑的耳朵裡時,眼淚涮地一下流了出來,老闆說:“爲什麼上帝要這麼懲罰孩子們呢?爲什麼一次次死的人不是我,而是這些無辜的孩子?爲什麼?難道我的命就是與孩子無緣嗎?馬英傑,我不信。那個傻丫頭把所有的想法全放在孩子身上,爲了懷孩子,她吃了那麼多苦,我對不住她啊,我對不住孩子們。”
馬英傑聽着,任眼淚往下掉着。羅天運也在哭,除了在馬英傑面前,他能這樣外,在別人面前,他能嗎?他此時的痛有多大,除了馬英傑可以理解外,別人能理解嗎?而且他此時也放不下欒小雪,是啊,馬英傑的一番話讓他不得不去擔心着欒小雪。這個傻丫頭,除了他,她裝不下任何的世界,他說了,他是她的天,是孩子的天。可是孩子呢?孩子爲什麼就不需要他的這片天?如果說章子怡的車禍讓他痛不欲生的話,此時這個未層謀面的孩子,卻讓他的心陷入了最低谷,而且是一種所不能言表的低谷。他除了關着門任這種痛劃過全身所有的細胞外,他還能怎麼樣呢?當着司徒蘭的面去難過?她也剛剛痛失了父親,而他卻還要爲另一個女人去悲痛欲絕,這個時候,他能再打擊司徒蘭嗎?可這個時候,他又能不擔心欒小雪嗎?
馬英傑的哭泣,羅天運感受到了,他沒想到馬英傑會哭,當然,他也在流淚啊。他無論如何淚流,都是他的傷,他的痛。可是馬英傑卻在這個時候陪着他傷,陪着他痛。他還是很有些感動,不由動情地說:“馬英傑,別哭了。我們都不能哭,這個世界是我們的。兩個女人都需要我們的力量,我們不哭。”說着,羅天運果斷在擡手擦掉了流出來的淚。是啊,他真的痛了,這一次他真想放棄掉一切,他再怎麼在官場衝殺,他最最至親的人卻一個接一個地離他而去,他這種衝殺又有什麼意義和價值呢?就算他得到了全世界,可他卻丟掉了最最可貴的親人,這樣的得到和失去太不對等了,他不想這樣。如果用最最可貴的親人去交換這樣的世界,他寧願不要。他把自己關着的時候,一直如此內疚和自責着。可是,馬英傑的話讓他回到了現實之中,現實還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他,現實還有欒小雪需要他,還有司徒蘭也在需要他,至少司徒蘭還是他的親人,欒小雪還是他放不下的愛人。他不能再這樣把痛苦無限放大,放大。
“書記,您能這樣想。我就安心了,我不哭。只要您別再難過,只要您保重身體。欒小雪這邊,您看看,您哪天來對她講明情況,我再接她出院好嗎?等她滿月後,我就陪她去看看北京,看看上海,讓她走出這個陰影好嗎?”馬英傑在電話中,如此和羅天運說着,當然這只是他剛剛的想法。
“馬英傑,你的想法很好。我明天就回吳都去,解決完吳都的事情,我就去見欒小雪。這幾天,一定不要告訴她,孩子的事情。”羅天運此時的心情平靜了一些,是啊,除了欒小雪,吳都一大堆事情等着他,還有那些可恨的鬥爭,沒完沒了的鬥爭,全等着他。他能坐在這裡悲傷嗎?他既然連孩子的面就不能去見,他既然又一次失掉了他的孩子,就得在官場這個讓他最痛的地方重新站起來,重新強大起來,到了某一天,他有足夠的力量時,他還是可以名正言順地娶欒小雪爲妻,還是可以再有屬於他們的孩子。
羅天運這麼想的時候,淚便悄然退了回去。這是他人生當中少數幾次的眼淚,可這種眼淚,他不想再有,這樣的痛他不想再有。那麼,他如果不堅強,欒小雪那個傻丫頭,她更不能堅強,更不知道自己的世界在哪裡。他發現自己此時還是擔心着這個傻丫頭,而且是一種真實的擔心,一種比擔心孩子還要強烈的擔心。他真的愛這個傻丫頭了,而且愛得比他想象中還要深得多。如果說以前他以爲他是爲了孩子才舍不下這個傻丫頭的話,此時,馬英傑的話,此時,他的真實內心,卻有一股一定要爲欒小雪而堅強的念頭。
“書記,您能這樣,我就很放心了。欒小雪也有福氣了,她會聽您的話,一定會堅強起來的。放心吧,書記。以後,欒小雪一定還會有孩子的。”馬英傑堅定地說着,似乎羅天運能夠看得見他的表情,也似乎羅天運就站在他面前,還似乎大家一起跨過了這個坎坷一樣。
“我知道了。”羅天運應了馬英傑一句,便掛掉了電話。羅天運的電話一掛掉,馬英傑長長地鬆了一口氣,他這一次是真擔心羅天運邁不過這個坎,真擔心這種痛成爲羅天運最大的陰影。看來老闆的堅強和強大內心是馬英傑所無法想象的,還有,欒小雪在老闆內心的份量很大,這種份量也超出了馬英傑的想象,更不是司徒蘭可以替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