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墊上一隻繡着快樂,一隻繡着幸福,當羅天運盯着“快樂”兩個字看時,竟感覺好眼熟,這兩個字體和紀念冊上面的“快樂”是一樣的。他掏出手機,拔通了欒小雪的電話,欒小雪靠在牀頭看電視,馬英傑在另一張牀上看書,欒小雪一見羅天運的電話,緊張得趕緊關掉了電視機,馬英傑擡眼看了一下欒小雪,欒小雪的臉紅紅的,他便知道是老闆的電話,不過這一次,馬英傑再也沒有離開病房,他現在一步也不能離開欒小雪。
“你好些嗎?”羅天運問。
“嗯。”欒小雪很溫順地“嗯”了一下,羅天運的心被一隻手糾了一下,疼痛衝了出來,他差點就上當了,差點就睡了冉冰冰。他的後背竟有冷汗,他問欒小雪:“紀念冊是你做的是嗎?”
“嗯。”欒小雪依舊很溫順地“嗯”着,“你早知道,冉冰冰要送禮物給我,而且早知道她在打我的主意是不是?”
“嗯。”欒小雪還是“嗯”了一下,羅天運卻發怒了,“你除了嗯,就不知道說點別的嗎?”
“我能說什麼?我有資格說嗎?你給過我機會和資格嗎?你除了衝我發火外,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守着我的人,卻是馬英傑。”欒小雪哭了起來。
馬英傑急了,他趕緊從牀上跳下來,搶過欒小雪的電話說:“羅市長,她心情不好。下午化驗結果出來了,冉冰冰給她喝的雞湯裡下了打胎藥。”
“這個女人,了不得。”羅天運丟下這句話,不等馬英傑再說話,便掛斷了電話。
第二天,吳都論談,天涯社區,新浪微博同時出現了一則消息:吳都市長羅天運搞大了保潔女工的肚子,消息下面是羅天運摟着欒小雪的照片,照片的背景在酒店的房間裡。
馬英傑一上班就看到了這則消息,只是照片上的欒小雪怎麼看都有些彆扭,頭是欒小雪的,背影不是欒小雪。馬英傑就讓目光一直盯着這張照片看,越看越覺得哪裡不對頭。他努力地想,這照片到底是怎麼一回呢?冉冰冰?這個照片是她?馬英傑想起來了,冉冰冰昨天就穿着這身衣服,那麼被羅天運摟着的女人是冉冰冰,她昨晚和羅天運在一起?他們開房了?這些問題全部彙集在馬英傑大腦裡,他努力想抓住一個實實在在的問題,可他發現,他抓不住。
馬英傑的大腦裡有那麼一段時間是空的,心,卻驟然涼了一大截。昨晚羅天運丟下那句:“這女人,了不得。”就掛斷了電話,昨晚,他一直在想羅天運的這句話,他不明白老闆突然丟下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現在看到這張照片時,馬英傑驚訝了。
羅天運還沒到辦公室,馬英傑趕緊張地給羅天運打電話,電話一通,馬英傑就說:“羅市長,不好了,網上有風言風語。”
羅天運正在車上,他昨晚一夜未眠,他慶幸自己沒睡冉冰冰,這樣的女人斷然沾不得。這樣的女人也不是他羅天運喜歡和可以沾得住的女人。可是欒小雪這個傻瓜,竟然明明還那麼用心地幫她整理紀念冊,那麼用心地幫她來追逐自己,羅天運一想到這個善良卻單純得沒有防人之心的女孩,心就會痛。他想了很多問題,冉冰冰既然對欒小雪下手了,就不會善罷甘休。對付冉冰冰,羅天運分分鐘可以搞定,一個小小記者還真不能拿他怎麼樣,可是冉冰冰如果被孟成林所利用,如果欒小雪懷孕的事被糾出來,他怎麼向老爺子交待呢?司徒月和羅子怡的屍骨未寒,他卻和別的女人搞上了,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在老爺子面前啓齒。他昨晚想了一夜,甚至想到了讓欒小雪打掉孩子,可是,那是他的孩子啊,他四十多歲了,以後還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他真的拿不定。他愛孩子,他需要有自己的骨肉。再說了,那個傻丫頭願意打掉孩子嗎?她能夠接受這些事嗎?官場的複雜和鬥爭,原來就超出了欒小雪的理解範圍,他不想把她引進官場的複雜鬥爭之中。他和孟成林之間的明爭暗鬥在逐步升級,盡避孟成林在吳都職業中專這塊地皮上讓了一步,可是孟成林在等機會,在等壓制於他的理由。在吳都,孟成林習慣一個人說了算,做了兩屆市委書記的孟成林,形成了他的孟氏圈子和孟氏定律,而羅天運作爲京派官員,打破了孟成林的這種局面,他是不會輕易把手中的權力分給羅天運的。在這一點上面,羅天運很清楚。沒幾個男人,願意把自己擁有的權力交出來。男人生來就有對權力,對江山,對戰鬥的熱衷性,這種熱衷性鑄造了他們能爲權力而犧牲掉一切。
現在,羅天運就處於這種糾結中,爲了權力,他要犧牲掉欒小雪和自己的骨肉嗎?
整個晚上,羅天運都在糾結之中,他在沒有想好對策的時候,他的對手又出擊了。他在電話聽完馬英傑的彙報後說:“你能不能沉穩點?多大的一個事啊,值得大驚小敝的嗎?我馬上到辦公室。”
羅天運一到辦公室,打開電腦一看,還是驚了一下,這不是昨晚的他嗎?可他懷裡的人怎麼是欒小雪?
羅天運盯着看了好一會兒,就喊馬英傑,馬英傑走了進來,羅天運問:“這照片是怎麼一回事?”
“照片是PS成的,頭是欒小雪的,身子是冉冰冰的。”馬英傑說。
“她昨晚拍照了?”羅天運像是對馬英傑說,又像是對自己說。看來這個女人真有一手,昨晚她送自己進了房間,有那麼一刻,他的腦子是亂的,可是冉冰冰什麼時候拍的照片,他還真的一無所知。他還是低估了她。
馬英傑才知道,羅天運昨晚和冉冰冰在一起,可冉冰冰爲什麼又要這麼做呢?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馬英傑不敢問,只是拿眼睛尋問羅天運,羅天運接過馬英傑的視線說:“昨晚,我喝多了,是這個女人送我進酒店房間的,但我和她沒別的事。你儘快想辦法,讓這些消息消失。”說着,羅天運就揮了一下手,讓馬英傑出去,他要靜一靜。
馬英傑一走,羅天運靠在老闆椅上閉上了雙眼,他的大腦還是有些混亂,盡避對付一個冉冰冰,不是很難的事情,可是欒小雪呢?孩子呢?他實在糾結。這孩子來得太不是時候了,也怪自己,怎麼就沒想着去採取措施呢?他不喜歡帶套,一直是妻子司徒月在採取措施,他在意識上忽略了,可在心底,他還是願意有個孩子的,他還是愛孩子。羅子怡的離去,曾經帶走了他的全部父愛和希望,現在欒小雪肚子裡的孩子,又給了他希望,給了他父親,甚至給了他繼續追逐權力的熱情和激情。
可是,怎麼才能夠兩全其美呢?羅天運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羅天運這一次真的糾結死了。一邊是要保護欒小雪,一邊是要平息這場網絡風波。但願這場風波不被孟成林所利用,在朱天佑書記上任江南省前,這場風波會平息掉,他可不想給新書記留下風流市長的印象。朱天佑是一位行事幹淨利落,不拖泥帶水,膽大心細的人。他最不喜歡拈花惹草,處處留情的男人,男人可以有真性情,可以在女人的問題上有愛好,但是借權力玩迷情遊戲的幹部,他是絕對討厭的。欒小雪就是爲了救哥哥,爲了他手上的權力,才委身於他的,這件事如果被人利用,對他極爲不利。
羅天運的大腦裡有太多的問題,可是最終的糾結還是捨不得讓欒小雪打掉孩子,只要欒小雪肚子裡沒有他的種,人家再怎麼說,也只能是捕風捉影罷了。
要不要孩子?羅天運真的猶豫了。就在這個時候,羅天運辦公室裡的電話響了,羅天運猶豫了一下,還是拿起來了電話。小姨子司徒蘭的聲音傳了過來:“我的天運哥哥,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重口味,保潔工也有興趣上?我姐的屍骨未寒,你就管不住身上那根玩意了?”
“小蘭?”羅天運驚訝地叫了一句。
“怎麼啦?吃驚了?愧疚了?還是想告訴我,一切都是個誤解。不過,天運哥哥,我已經到了吳都,你看着辦吧。”說着,司徒蘭就徑直掛斷了電話。
羅天運傻眼了。他越怕什麼,越會遇到什麼。這網絡也夠神奇的,才一夜,他和欒小雪的事情就傳到沸沸揚揚,接下來呢?羅天運真的猜測不到。
羅天運太瞭解這個小姨子,天不怕,地不怕。而且是個人來瘋,什麼刺激玩什麼,什麼新鮮嘗什麼。老爺子都管不住的一匹野馬,羅天運又能拿她怎麼樣呢?從小就愛跟着他和司徒月屁股後面趕,從小就喜歡欺負、捉弄羅天運,那個時候羅天運的父親只是老爺子的勤務員,這兩位大小姐自然比他有着莫大的優越感。後來司徒月嫁給了羅天運,司徒蘭卻突然選擇了出國,嫁給了一位年長得可以做她父親的男人,從那以後,他和司徒蘭就很少見面。嫁給羅天運的司徒月,慢慢失去了優越感,變成了對羅天運的依賴和崇拜。可司徒蘭的這種優越感一直還存在着,無論什麼見着他,司徒蘭都是一副不依不饒的口氣,相比司徒月而言,羅天運是怕司徒蘭的。
在這樣的時候,羅天運最怕出現的人物,恐怕莫過於司徒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