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要她做他的情人。
情人,不是妻子,不是男女朋友,是男女間最說不清也最薄情的關係。
他劍眉一挑,擡起眸斜睨着她,“問這個做什麼。”
她頓時侷促,問出這個問題完全是不由自主,話一出口才知不妥,卻無奈嘴比腦快。
她頓了頓,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不出一絲一毫的情緒變動,“因爲我總要知道你是不是有妻子,這樣有利於我們以後的合作,也讓我有個被捉姦在牀的心理準備。”
捉姦在牀?
穆清遠眯了眯眸,這場景他倒想見見。
“我曾有過妻子。”良久,他把視線從她身上移開,低下頭繼續吃着自己的糖醋排骨,聲音裡沒有一絲波瀾,“她在三年前去了,那年仲夏。”
絃歌握着筷子的指節一抖,啞聲道,“對不起,我不知道……”
“沒關係。”穆清遠若無其事地繼續吃菜,偶爾還會擡起眸來和絃歌對視一陣。
“三年前,絃歌小姐你是在做什麼呢?”忽地,他擡眸,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絃歌皺了皺眉,回道,“三年前我應該在養傷吧,或者正在受傷。”
“嗯?”
“三年前我受了重傷,如果不是在養傷,就是在受傷。”她垂下頭吃飯,漫不經心地回答着,“應該是這樣的,我記性不好。”
“那三年前你是怎麼受傷的?”穆清遠一下子就來了興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許是被他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絃歌皺了皺眉,放下筷子,“好像是出一次任務吧,記不清楚了。”
“我吃完了。”
她冷着臉起身,臉上沒有任何波瀾,“我睡客房還是和你一起?”
“臥室。”穆清遠看着她轉身離去的背影,輕輕皺了皺眉。
她似乎……
對那些過去很不在意。
不知是好是壞。
躺在臥室的大牀上,絃歌有些呆愣地盯着天花板,努力回想着三年前的事情。
她二十歲之前的記憶全部都在三年前消失,無論她怎麼回想,也想不起來。
冷犀月說那些會被忘掉的記憶都是不好的記憶,可是就算不好,那也是一種記憶。
別人有,她卻沒有。
潛意識裡,她覺得這是一種缺失,一種殘疾,就像盲人不願意聽別人說看到了美麗的畫面一樣,她討厭別人談起自己的回憶,因爲她的回憶,太少。
只有三年,三年前是什麼樣子,她毫不知曉,就連想象都想象不出來。
所以,聽到別人問起自己的過去,她會難過。
那夜,是絃歌給穆清遠做情人的第四個夜晚,她耍脾氣般地不要他抱着她。
“別鬧。”他把倔強的她從牀的另一邊拉過來緊緊摟在懷裡。
“誰鬧了!”她白他一眼,掙扎着甩掉他的胳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像一隻毛毛蟲一樣躲在牀的另一邊。
穆清遠皺眉,猿臂一伸,把她和被子都撈過來,強勢地鑽進了被子裡面和她共享一牀棉被,順便抱住她。
他幾乎可以確信,自己懷裡的這個就是蘇莫黎,他的花花。
三年了,他那麼懷念她睡在自己懷裡的那種可愛的樣子,那麼柔軟而讓人安心的觸感。
現在,雖然她不記得他了,他也不會再放她逃走。
可是他的這些深情這些感受,絃歌通通不知道。
她只知道,他抱她太緊了,緊得讓她呼吸困難。
這個男人怎麼這麼討厭!
晚飯的時候就惹得她不開心,現在又想要讓她更不開心!
她抿了抿脣,擡起頭,狠狠地咬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疼得嘶地出聲,卻並未阻止。
半晌,她嘴上累得受不了,才訕訕地鬆了口。
眸光瞥過去,他的脖子上一處大大的牙印,四周的皮膚已經成了泛紫的殷~紅。
“爲什麼不躲?”她皺着眉看他,一定很疼吧。
“爲什麼要躲?”他反問她,手臂收緊,緊緊地擁住她,把下頜抵在她頭頂,感受着她的髮絲的溫度。
“笨蛋。”她怔了怔,半天,才從嘴裡吐出這兩個字。
他低低地笑出聲,“這不是笨,是情之所至。”
“怎麼說?”
“因爲喜歡一個人,所以連同喜歡她帶給自己的疼痛。”他閉上眼睛感受着她的溫度,“只要她在身邊,這點痛又算什麼。”
他的話讓她有些怔忪,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
可是他這樣說……
是喜歡她的意思麼?
因爲喜歡她,所以接受她咬他,所以不躲,所以不責怪她。
她的臉猛地就燒了起來。
半晌,她把自己埋進他的胸膛,“穆清遠。”
“嗯?”
“你喜歡我麼?”她皺了皺眉,輕聲問道,心裡忽然就忐忑了起來。
那種控制不住自己心跳的感覺讓她很不知所措。
抱着她,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上驟然升溫和心跳加速的變化。
眯了眯眸,他垂下頭,把她和自己拉開一個距離,輕輕地捧着她的臉,強迫她和自己對視。
“你很緊張?”他眸中含笑,輕聲問她。
她咬了咬脣,不說話,生平第一次知道害羞爲何物。
她閃躲着他的目光,心裡有些忐忑也有些酸澀,“你回答我啊。”
“你希望我怎麼回答呢?”他凝着笑睇着她,斧鑿般線條分明的面部輪廓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分外優雅矜貴。
她吃吃地看着他,他眼中的戲謔讓她的心狠狠一酸,像被什麼撞擊了一般地難受。
“我就隨便問問,不想回答就算了。”最終,她轉過身,背對着他,心裡一種莫名的悲傷流過,她閉上眼睛,剋制住自己的情緒。
怎麼會這麼愚蠢,問出這種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