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英男性情直爽,她想了想還是直截了當地說道,“彭鎮長,你就直說吧,這事兒能不能幫我們運作運作?給小女子一個準話!”
劉光見自己老婆說的這麼直接,不由一陣汗顏,心道你說話得婉轉一點啊,這樣直接,人家萬一回絕,你豈不是下不來臺?同時也堵了路嘛。
彭遠征笑笑,“鄭總,你也知道,這種事情運作起來很難。國家部委裡頭,一般人很難說的進話去。上回幫信傑企業集團上市,也是一次偶然——正好有個朋友的父親在上面,碰巧又認識管審批的領導,就說了句話,呵呵,很偶然,很偶然的!”
劉光陪笑道,“自然是很難的,反正我們是兩眼一抹黑找不上熟人啊。如果彭鎮長能有熟人,幫忙說句話我們就感激不盡了。”
鄭英男沉默了下去,不再說話。
她是做企業的人,也算是商場上的女強人,此刻哪裡還能不明白彭遠征在“打太極拳”———但事兒肯定是有門兒,否則彭遠征早就直接拒絕了。
她耐着心聽自己老公跟彭遠征展開你來我往的“談判”,心裡頭卻是淡定了不少。
只要上市能運作,不管彭遠征提出什麼條件,她都可以代表她父親和豐泰紡織答應下來。畢竟這次上市,對於豐泰紡織來說意義重大。一旦融資成功,他們就會趁着市場低潮期、大肆低成本擴張。在最短的時間內實現產業調整和市場佈局,用三到五年的時間一躍成爲全國最大的紡織企業。
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和機遇啊!
“劉總,在現在的紡織行業市場低迷的背景下,豐泰紡織還能維持較高的利潤增長。這實在是令人刮目相看。”彭遠征笑道。
劉光嘿嘿笑着,“彭鎮長過獎了,我們就是運氣好而已,不過現在也是非常艱難,日子也不好過,僅僅是勉強維持運營罷了。”
“劉總真正是太謙虛了。前一段時間,我們鎮裡的紡織廠集體出現經營困境,我最近也在關注這個市場。根據我的瞭解和判斷。貴公司之所以獨樹一幟,原因無非有二:第一,你們擁有完整的產業鏈條,很多產品內部都自我消化了。而且。也能大幅度降低成本;第二,你們的產品走中高檔路線,以高級面料爲主,很多走出口市場吧。”
“所以,國內市場低迷。非但對你們影響不大,反而讓你們頗爲受益。而事實上,現在的市場低潮期,也恰恰正是你們豐泰紡織低成本市場擴張的良機。你們着急上市融資,大概也是出於這種戰略性考慮吧?”
彭遠征慢條斯理地說着。目光卻是緊盯着劉光和鄭英男。
劉光和鄭英男暗暗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目光中讀到了一絲震驚。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眼前這個年輕的鎮長,居然一眼就看穿了豐泰紡織包裹在各種迷霧下的經營“本質”——這個人不簡單啊!夫妻兩個幾乎是同時浮起這個念頭。
“沒想到彭鎮長還懂經營,難怪我姐說你是個全才,即是筆桿子,又是實幹家。好了,我的彭大鎮長,你也就別賣關子了,你就給個痛快話,成還是不成?這個忙能不能幫?”鄭英男嘻嘻笑着,開起了玩笑。
她覺得不能再讓自己老公跟彭遠征“套”下去了,再扯下去,還不知道要被彭遠征套出多少豐泰紡織的企業機密來。眼前這個年輕人,簡直比老狐狸還老狐狸,說話滴水不漏,邏輯一環扣一環,一不小心就會被他掌控起說話的節奏,落入他的巢窠而不自知。
彭遠征笑了笑,卻是顧左右而言他,“鄭總,其實我也有個事兒要找你們幫忙。”
這話一出口,鄭英男一怔。
……
……
聽彭遠征講完自己的思路和規劃,鄭英男和劉光對視一眼,都不禁苦笑起來。
原來,人家早就把自己當成了案板上的肉,可憐自己夫妻兩個還急吼吼地主動找上門來。這回好了,飛蛾撲火——正好落入人家的網中,想退都退不了了。
但上市,對於豐泰紡織來說真的是太重要了,直接決定着豐泰紡織在未來能否實現可持續發展。如果沒有上市融資,他們的發展動力會逐步因爲市場低迷而削弱,直至死亡。
如果彭遠征真能辦成事,鄭家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放棄的。
兩人沉默着,彭遠征也沒有着急,他靜靜地等候着鄭英男的答覆。在這種大事上,還是需要鄭英男拿主意,劉光畢竟只是鄭家的女婿,做不了鄭家的主。
彭遠征相信鄭英男會讓步的。
本來他已經做好了跟豐泰紡織進行“艱苦談判”的思想準備,不成想鄭英男因爲上市的問題聞風而來,這正中彭遠征的下懷。幫人也能利己,這種事情他還是樂意乾的。
“彭鎮長,你說的這個事情,其實比我們運作上市更難。”鄭英男眸光閃爍,輕輕道,“你們這麼多的小紡織廠,我們併購得需要很大的資金量。現在的市場形勢這麼差,我們收購一些半癱瘓的小紡織廠豈不是自尋死路?”
“彭鎮長這是強人所難啊。”
彭遠征望着鄭英男笑道,“鄭總,資金應該不成問題吧?且不說貴公司資金量充裕,算是資金不足,還可以爭取銀行貸款,再不濟,你們上市融資後還缺資金?”
鄭英男眉頭一皺,“彭鎮長,就算是資金沒問題——可你要知道,你們這些紡織廠技術落後、設備老化,市場份額又小,我們收購來基本上就等於是買了一堆垃圾。我們就是有錢,也不能往水裡扔啊。”
彭遠征眉梢一挑,突然笑道,“鄭總對我們鎮裡的小紡織廠看來挺熟悉呀,之前有過了解吧?”
彭遠征的目光很犀利,話語也很犀利。
鄭英男微微停滯了一下,嘻嘻笑了起來,“同行是冤家嘛,我們當然有過一些瞭解。”
事實上,鄭家也曾經對雲水鎮的小紡織廠動過收購的念頭。只是考慮到時機還未成熟,他們目前還處在市場調研的階段。
但這個,鄭英男是絕不會在彭遠征面前露出姿態的。
“我是認真的,我希望鄭總能回去跟鄭董事長彙報一聲,我們鎮裡這些小紡織廠,雖然產能落後、工藝也比較陳舊,但還不至於一文不值。現在正好是市場良機,如果錯過這個時機,等人家的效益好轉,等整個國內大市場轉暖,你們要下手人家也不同意呢。”
“我們鎮裡會給予最大限度的支持,同時我們也會爭取市裡和區裡的政策扶持,我真心誠意地邀請豐泰紡織來我們雲水鎮投資興業。作爲我個人而言,我也希望能和鄭總、劉總成爲私下裡的好朋友。”彭遠征朗聲笑着。
“我怎麼覺得跟彭鎮長做朋友的代價有點太大呢。”
鄭英男有些無奈和無力地望着彭遠征,此時此刻,她總算是明白了自己表姐爲什麼會說“恐怕你們得付出一點代價”。
“我可以回去向我爸爸說這事兒。但是彭鎮長到現在都沒有說句痛快話,我們上市的事情能不能……”
鄭英男的話還沒有說完,彭遠征就很爽快地點頭答應下來,“這個沒問題,你們把上市材料給我報一份過來,我出面跟京裡聯繫一下,如果能辦,三天之內給你們回話!當然,如果不能辦,也就只能請兩位原諒了。”
“這麼快?”鄭英男有些驚訝地道,她心說:你該不會吹牛吧?要知道彭遠征說得雖然不是“三天之內辦成”而是“三天之內給個回話”,但這就不簡單了,這意味着他三天之內就能找上關係、並得到確切的迴音。
如果真是這樣,這就不是能量大小的問題了,而是手眼通天啊。
鄭英男與劉光交換了一個眼神,緩緩站起身來笑道,“好,那就這麼定了,我們回去也跟我爸爸商量商量,畢竟這麼大的投資,不是我能做主的。既然彭鎮長說三天,那我們就三天後再見,你給我們一個答覆,我們也給彭鎮長一個答覆!”
……
……
劉光開着車離開雲水鎮政府,一邊開車,一邊扭頭望着自己頗爲鬱悶的老婆鄭英男,見她正撅着嘴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生悶氣,不由笑道,“英子,咋了這是?上市的事兒有門了,你該高興纔是!”
鄭英男“惡狠狠”地瞪了劉光一眼,“我突然有一種吃虧上當的感覺。這小子太狡猾了,找他辦個事,卻要付出這麼大的代價!”
劉光嘿嘿笑道,“說句實話,如果上市能運作成,我們就收購雲水鎮幾家小紡織廠又如何?反正我們也要對外擴張,先從市裡下手也不錯嘛。”
“老公,你說他有那麼大的本事嗎?我怎麼感覺有點懸呢?”鄭英男遲疑道。
“我覺得這人不是一個放空炮的人,他既然這麼說了,肯定就有戲。這是我的直覺。”劉光沉默片刻,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