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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賞離婚
粥來了，她親自喂他，他卻只吃了幾口就不吃了，任她怎麼哄着他也不吃。
原本，因爲他醒過來而有的欣喜也因着那通電話而徹底的消失不見了。
其實，按照早先的檢查他早就該醒過來的，只是推遲了這麼些天罷了，所以，護士並沒有因爲他醒過來而驚動醫生，所有都按部就班，她果然沒有告訴任何人，偌大的醫院裡，只護士和她知道沙逸軒醒了的事實。
“阿軒，出什麼事了嗎？”天黑了許久了，他一直閉着眼睛不說話，似是在思考，可更象是在沉思，那神情讓她不免擔心，忍了又忍，卻還是忍不住的問他了。
“沒事，我只是有些累。”
“好，那你睡吧。”
“千晴，你也睡吧，我不用你守着我。”
他的聲音還是輕還是柔，可不知爲什麼，卻讓她感覺到了一份很明顯的疏遠的味道。
那通電話絕對的有問題，可她若是找上了武強，武強會告訴她嗎？
她不知道，如果有機會，她會問問武強，只不知道明天她要離開前有沒有見到武強的可能。
沙逸軒不說，她也不問，他安靜的躺着，她便靠着椅子安靜的守着他，只一夜而已，真的不想睡，以後離開了，去了沒去過的地方，她覺得她會有大把的時間去睡覺，那時再想着陪他，已經不可能了。
沒有一一，沒有唯一，也沒有沙逸軒，那她的世界也就只剩下了寂寞了，她會想他們的。
時間，就在夜色中沉沉走過，壓着人的心也沉重着。
沙逸軒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兩個人四目相對，那一刻，竟是有種尷尬的感覺。
“千晴，你還恨我嗎？”
她搖搖頭，“不恨了。”
“千晴，一一的事，對不起，我以爲我已經找到了，可是，武強告訴我沒有，他不在那裡。”
她的心先是一緊，那是因爲他說沒有找到一一，可是隨即的又是一鬆，原來，他一個晚上糾結着的不開心的事情竟是因爲一一，也是因爲如此纔不理她的，“順其自然吧，找到了，是我幸，找不到，我也認命了。”想起那張照片背後的字，她覺得她的心都要碎了，她是不能留在沙逸軒身邊的，否則，一一會死。
不管愛與不愛，兩個人都是沒有緣份的，那便，從此不在一起。
心下黯然，她真的不知道要跟他繼續說什麼了。
幽深的夜裡，他還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有些心發慌，“阿軒……”
突的，他用力的一帶她的手臂，帶着她就靠在了他的懷裡，她居然是趴在了他的胸口上，一掙，“沙逸軒你放開我，你的傷……”
“別動，讓我抱抱你，就一會兒就好。”
於是，她乖乖的不動了，只是抱一抱而已，她儘可能的不去壓到他的傷口，那一刀擦着他的心臟邊緣走過，所以，他撿了一條命，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明天，她走了，他就會有屬於他的幸福來臨了吧。
只是，與她無關。
靜靜的抱着她，兩個人的心跳彷彿都響起了同樣的速度同樣的頻率。
緊張，突的在心間蔓延開來，閉上眼睛，她聽着他的心跳，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席捲了整顆心，如果不是他做的，那麼她就不必去氣去怨他了。
那麼，她和他就可以走到一起的，至少爲了要找到的一一而走到一起。
一瞬間，心，忽的動了。
可，也就是在這時，他的聲音低沉傳來，“千晴，我們離婚吧。”
五個字，字字清晰，字字入耳，字字滲入心底。
身子微微的一顫，心跳的更快了，她還在他的懷裡，可是心，卻彷彿離他越來越遠了。
有口氣透不過來般的哽在她的喉頭，明天就要走了，她已經答應楚夢儀要離開他了，只是想要這一夜罷了，原是覺得對他有歉疚，可現在，也許不必了，頭枕在他的肩頭，嗅着他身上獨有的男人的味道，她忽而想到他一直都是她唯一的男人，即使唯一，也從未給過。
他說‘我們離婚吧’。
“好。”一個字，輕而飄忽，彷彿不是從她的口中說出來的一樣，“明天好嗎？”然後，她就要走了。
那這一夜，即使不愛，他們也依然是夫妻。
“明天一早。”他再次貼着她的耳朵輕聲而語，千晴閉上了眼睛，呼吸着他們共同呼吸着的空氣，就這一晚了，真的就這一晚了。
然後從此，她便走的再無牽掛了。
他一直一直的擁着她，就彷彿她是他的所有，許久許久，久到千晴覺得身體都有種僵了的感覺。
“阿軒，你該睡了。”試着起身，才發現哪裡都麻麻的痛着。
“好。”他應了一聲，緩緩鬆開她，然後閉上眼睛，那之後，他是否睡着了她並不知道，只是就那般的靜坐着，聽着他沉穩的呼吸，直到天亮。
一個動作，她維持了一夜，不曾睡去，也不想睡去。
只有一夜。
一夜而已。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堅持着什麼。
有些可笑，卻又偏要去堅持。
天亮了，淡白的光線從窗簾的縫隙中灑進來，千晴直了直身體，動了動僵直了的脖子，然後站了起來，她是該做些什麼了，做好了，也就是她該離開的時候了，原來，不止是楚夢儀要讓她離開，沙逸軒也亦是。
沙逸軒還睡着，輕合的眼睫毛看起來是那麼的長，那張臉上寫着俊逸，寫着帥氣，果然是三十歲的女人豆腐渣，三十歲的男人卻是其人生最美好的年華。
病房裡的空調不高不低，卻一定要蓋被子纔不至於會冷，千晴伸手輕輕的替他拉了拉被子，再把被頭掖在他的下頜下，所有的動作都很輕很輕，她不想吵醒他。
站着又看了他一會兒，她這才毅然轉身，然後走到門前，推開門時，那兩個陪她一起來的人中的其中一個正守在門前，看到她便微微的頷首，“婁小姐要出去嗎？”
“他醒了，我去買一份面，通知太太，少爺已經醒了，如果她空了，就讓她來找我。”說完，她直直的走向電梯間。
沒有回頭，一步步走過去的時候她甚至在想，如果就這樣一走了之該有多好，再回去，心底會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讓人心酸。
那條醫院前的小吃街她慢慢的從頭走到尾，每一家小吃似乎都很好，可，她又覺得不好，終於，她停在了一家中泰合壁的餐廳前，操着中文對老闆娘道：“我想自己煮一份面，可以嗎？”
老闆娘擡頭掃視了她一眼，“Z國人？”
“是的，今天我生日，所以，我想煮份面，不過要煮兩人份的。”
“是你生日呀，那你煮吧，我這的廚房隨便你用，你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老闆娘豪爽的居然就同意了。
千晴開始煮麪了，很久沒有自己煮了，她也不怎麼會煮，以前在家裡的時候是媽媽寵着她，可現在，媽媽跳樓了，居然就去追着爸爸而撇下了她，怪不得媽媽一直催着她舉行婚禮呢，原來是想了一份心願，以爲她結婚了也就幸福了，可是媽媽絕對沒有想到才舉行了婚禮沒幾天，現在她就要與沙逸軒離婚了，而且還是他先提出來的，其實，那場婚禮真的是過場多於想要。
離開家，是唯一經常煮東西給她吃，再是沙逸軒，想想他們兩個倒是都挺寵着她的，呵呵，於是，把她也慣出了毛病來，真的成了什麼也不會做的千金大小姐。
“哎呀，我的姑奶奶，你這哪裡是煮麪，你這是煮湯，來，還是我幫你吧。”大清早的，也沒什麼客人，廚師估計還在睡呢，老闆娘在準備一天的伙食，所以，千晴纔有機會可以大顯身手，卻不想顯得的是她的胡亂煮麪，一點都不成樣子。
“沒事，我自己來，就是想吃自己煮的，阿姨，謝謝你。”千晴打了蛋倒在面裡，面煮的有點過了火，筷子一夾起來就斷了，她也不管，硬是等着蛋有了七分熟，這才關了火，“行了，是我最愛吃的雞蛋麪，阿姨，謝謝你。”利落的把面倒進餐盒裡，扣上蓋子時纔想到她身上半毛錢也沒有，“阿姨，這塊表給你吧，你瞧，我忘記帶錢了真不好意思。”
“不用不用，只不過是碗麪罷了，真的不值什麼的，你若是以後再來吃再還給我就好了。”表與面，那價格根本不成比例，人家不是貪小便宜的那種人。
“阿姨，真的不知道還能不能再來了，這表還九成新，我有好幾塊呢，真的送給你了。”她推着，這碗麪從市面上看真的不值錢，可是在她心裡卻是無價的，這樣的日子，只有她自己纔會煮給自己雞蛋麪了，聞着也隔外的香，即使煮過了頭看着也好看。
“這兒，真的不好吧。”
“沒什麼不好的，阿姨，我先走了，拜拜。”她直接往門外一閃就走人了，小吃店裡就阿姨一個人，她知道阿姨是不敢追出來的，萍水相逢的一個陌生人居然對她這麼好，讓她今晨的心真的好感動。
“丫頭，等你再來再付，我這表可是要還給你的。”阿姨衝着她的方向喊道。
千晴回首，“好的。”
可她知道，或者，她永遠也不會再來了。
芭堤雅，是一個只給她惡夢一樣的地方。
唯一死在了這裡。
一一從這裡失蹤了。
沙逸軒在這裡告訴她他要跟她離婚了。
不知道是怎麼回到的醫院，踏出電梯，遠遠的就看到了走廊盡頭沙逸軒的病房前正背對着她而站的楚夢儀，來得，可真是快。
腳步不疾不徐的走向病房，到了，她纔要推門，楚夢儀說話了，“跟我離開。”
握在門把手上的手輕輕一滯，“吃完這碗麪我就出來，到時，我就跟你走，我想先去看看我媽，然後就離開。”
楚夢儀看了看她手中的食盒，“你也要給逸軒吃這個？”
“是的。”
“讓我看看。”
千晴有些不想，她煮的面一點也不好，煮過頭了，走了這一路想必都粘在一起成漿糊了，“不好看，阿姨別看了，我和他一起吃，你要是不放心你就開着門看着。”
楚夢儀猶疑了一下，然後點點頭，“我在外面等你。”
“謝謝。”禮貌的道了謝，千晴便推門走進了病房，沙逸軒還在睡着，他睡得真香真沉，真好睡呀，睡得讓她也羨慕着，她是一夜也不曾睡，睡不着，一點睡意都沒有。
食盒拿在手裡久了手指有些僵，她隨手就要放在一旁的小桌上，纔要放下去，這纔看到那小桌上的一個文件袋。
瞟了一眼沙逸軒，他應該早就醒了吧，這東西她離開之前可是沒有的，想要叫醒他，想想又算了，或者，是他故意的睡着不想見她呢。
手，不由自主的不受控制的就打開了那個文件袋。
一張賀卡，漂亮的白色別墅，那是他們曾經的家，上面龍飛鳳舞的寫着四個字：生日快樂，這是他的親筆。
一張產權證，也是別墅的，是他說過的送給她的結婚禮物，如今應該算是離婚時分的財產吧。
一張銀行卡，背面寫着她的名字，還貼了一張易事貼，告訴她密碼是她的生日，她知道那是那套別墅賣的錢，嚴格說起來，這張卡和前面的那張產權證其實是重複的，可，他就是存了錢把卡送給了她。
第四張第五張是一模一樣的兩份離婚協議，內容有了，只是，還沒有人簽下名字，他也還沒有籤。
她擡頭，看着桌子旁那個剛剛放在文件袋旁邊的黑色水筆笑了，原來，他早就準備好了這一切。
抽開了筆帽，不知爲什麼，看着那份離婚協議她的頭竟然莫名的痛了起來。
可是手，還是顫抖着硬是簽下了她自己的名字。
婁千晴。
簽了兩次，簽了兩份，簽好了，她靜靜的看着，卻再也沒有笑了。
沒有笑，亦沒有淚，經過了一夜，她早就知道今天一早要籤這樣的東西了，他說今天早上離婚的，果然，什麼都準備好了。
居然，就趁着她離開醫院去煮了面的功夫把什麼都擺在她的面前了。
袋子裡的四樣東西五張紙，她留了前面三個，後面的隨他什麼時候去籤吧，現在，她跟他，真的不再有任何關係了。
那些錢什麼也都值了，她收了，這樣，他纔會安心吧。
從此，他們纔會真正的兩訖了，誰也不必去牽掛誰，誰也不必去說誰欠了誰。
只是一一，還是她的不捨。
然而這個，不是一句承諾就可以解決的，她知道那需要時間，她不想一一死，那麼，她就離開他。
協議放回在桌子上，另三樣還在文件袋裡，她放在牀頭準備離開的時候拿走，只是不想忘了。
不然，被他提醒了要拿走的時候，不知道又是怎麼樣的尷尬。
心，真的很平靜，平靜的連她自己都覺得是那麼的神奇。
他還在睡。
她看着那個食盒，面真的軟了，也粘成一團了吧。
打開，果然是。
也不知道他會不會醒了，也許，他並不想醒來。
千晴不等了，拿起食盒便吃了起來，吃一口面，再小小的咬一口荷包雞蛋，她的生日呢，去年這個時候唯一還悄悄帶着她去海邊去吃燒烤，那時候她最愛的就是那一口燒烤，一邊吃着一邊想起纔看到的那個賀卡，沙逸軒居然也知道她的生日，可，那又怎麼樣呢？這樣的一天，她真的一點也不開心。
於是，吃着吃着，她居然就流淚了。
告訴自己不許流淚的，爲什麼這麼不爭氣呢。
拼命的拿着手背去擦，可是，那淚卻越擦越多，怎麼擦不淨似的。
吸吸鼻子，她放下食盒轉身去了衛生間，照着鏡子，真醜。
一夜未睡的她眼睛裡都是血絲，彷彿一個遊魂似的，醜極了。
想了一想，千晴走出了病房，楚夢儀正在門外走來走去，顯然是有些不耐煩，看見她出來，便直接的道：“可以走了嗎？”
“阿姨，有沒有化妝品借我用一下？”答非所問，即使要走也要等沙逸軒醒了，等她跟他說再見才能走。
“還要多久？”楚夢儀吼了一句。
“半個小時吧。”她算了一下，五分鐘可以化好妝了，把他叫醒吃個面，還是不好吃的面，應該十分鐘就可以吃完了，或者，根本用不上十分鐘，他不會吃的吧，他煮的東西可比她煮的這面好吃多了，雖然，這是她的處`女面，真的是處`女面呢，最後，吃完了面再說五分鐘的話，她覺得她安排的已經很緊湊了，再也沒有辦法壓縮時間了。
“二十分鐘。”卻不想，楚夢儀根本不給她半個小時，只有二十分鐘。
“好，東西給我。”
楚夢儀不情願的把包包裡的化妝品拿出來遞給她，“快點，從現在開始算起，你只有二十分鐘的時間陪他了。”
千晴接過，轉身進去病房進了洗手間，對着鏡子化着妝，還打了腮紅，不然，她蒼白的根本不象是她了，鏡子裡的她太瘦了，這些日子她真的瘦了許多。
終於，她覺得可以見人了，這才收起了楚夢儀的化妝品，想來，楚夢儀也不會再要她用過的東西了，隨手扔進了垃圾桶，千晴走出了洗手間。
病房裡，沙逸軒已經醒了，此刻正歪頭看着她的那盒面，“千晴，外面買的面？”
她想說是她自己煮的，可是想想，她還是忍住了，“嗯，要不要吃？”
“好呀，我真餓了。”
“可是……”她有些不好意思了，頓了一頓，不知道要不要先對他形容一下她煮的面。
“怎麼，不想給我吃？”她那一頓，若他好奇的問她。
“那個，面有點煮過頭了，我怕你吃不慣，既然你要吃，那來吧，你吃一口。”她說着就去夾面，可才夾起來面就又掉到麪湯裡去了，面早就軟了，不好意思的拿着湯匙盛了一點送到他的脣邊，“吃吧，不許說不好吃。”有點鹹，還有點糊，絕對是很敗筆的一盒面。
沙逸軒卻吃了，嚥下了一口，道：“我還要。”
於是，她喂他，他就一口接一口的吃着，彷彿是極美味的東西，若不是她也吃了幾口，也許全都被他給吃光了，她一點也不覺得好吃，可看着他吃，就好象這面真的美味了一樣。
吃完了，她拿了溼巾給他擦了擦嘴，看看他的胸口有些後怕，她差點殺了他了。
“還疼嗎？”邊說着邊看時間，就要到二十分鐘了，她不想離開病房，可其實，她也不知道接下來要與沙逸軒說什麼了，或者，什麼也不必說，就這樣坐着也好。
“不疼了，我想明天我就可以起牀了。”
“別，還是好好養養的好，不然一定做下病根的，等你老了的時候就開始折磨你了。”就象她現在的身體，月子裡的病現在就開始折磨她了。
“千晴，你瞧，我第一次看到這麼女人的你，說吧，面是不是你自己煮的？”
她有些赧然，卻還是承認了，“嗯，很難吃。”
“第一次煮麪吧？”
“是呀，你怎麼知道？”
“以後再煮東西，如果不會煮，就放一點太太樂，多少會好吃些的。”
她臉紅了，太太樂是調味的雞精，調了味才能入口吧，想他剛剛吃了那麼多，一定是怕她自己苦了自己的胃，“要不要我再去買碗其它的吃的給你？”
“不用，我吃飽了。”
她想想也是，他剛剛真的吃的挺多的。
真的該走了，她甚至能想象得到門外的楚夢儀此刻不停踱着步的情形。
“阿軒……”
“千晴……”
卻不想，在沉默了片刻之後兩個人居然是異口同聲的喚着了對方的名字。
“你先說……”
“你先說……”
又是同樣的異口同聲。
千晴的臉漲紅了，“你說吧。”
“還是你先說。”他固執了起來。
她瞄瞄時間，現在已經超時了，“我想先……”
“千晴，剛剛怎麼哭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猜到她說她要走了，他居然話題一轉就問起了這一句。
“沒有呀。”直接的否決，打死也不承認。
“我睡着的時候好象聽到你哭了，千晴，以後，都別哭了，好不好？”他的手指撫上她的臉頰，那樣的微溫就象春風拂過肌膚一樣的清爽，許多話，她不能問，那便不問吧。
“好。”以後，她都不哭了。
其實，她告訴過自己許多次都不要再哭了，可是，有時候，她還是會忍不住的哭泣，不能不哭呀，她想一一，她真的不想就這麼放棄一一的。
可，她更不想一一死去。
那樣一個鮮活的可愛的小生命呀，她怎麼可以忍受一一的死呢？
不，她不能忍受。
走吧，她應該離開他的，就象他已經準備好了那份離婚協議書等着她簽下一樣。
所有，都是理所當然
而他們兩個人，終於，還是徹底的走到了盡頭。
“以後，也要好好照顧自己。”
他又說，指尖不知何時已經從她的臉上移到了她的脣上，她剛剛纔塗過脣膏的，“別碰。”下意識的握住他的手，她不想讓他碰到脣膏，不然，手指會紅的，就象血一樣，她現在，最怕的就是看到鮮紅的血色了，可居然，還塗了大紅的脣膏，她沒的選擇呀，楚夢儀給她的就是那種款的脣膏。
“千晴，校花的大學生涯應該都是很豐富的，以後，要好好讀書。”
喉頭開始哽咽，脣微張，她居然說不出半個字來。
可這一張，他的手指居然輕巧的就探入了她的口中，那種感覺讓她竟然在這樣的一刻想起了他從前要她時的一幕幕，天，她花癡了是不是？
“千晴，你還是留長髮好看，以後就留長髮，不過別拉直了，就那種自自然然的最好看了。”
眼淚，刷刷的流下來，他才說過讓她以後都不許哭了的，可是他這最後的一句，真的讓她又哭了，“我——走了。”倏的轉身，他的手也終於從她的脣上離開，那微溫的溫度沒有了，她拿起那個文件袋頭也不回的跑到了門前，開門，閃出，身後的男人從此便與她無關了。
再也沒有關係了。
“千晴……千晴……”耳朵裡依稀是他的低喚，他昏睡着的時候也是喚着這兩個字的。
那又有什麼關係呢，如今，當她簽下那兩份離婚協議書的時候，就什麼都沒有關係了。
“婁千晴，可以走了嗎？”
千晴點點頭，“嗯，走吧。”
“哭什麼，又不是生離死別。”
手一抹淚水，她笑了，“阿姨，我一直以爲我不愛他，可是，在剛剛我轉身而出的時候，我發現，我好象是真的愛上他了。”說完，她大步的走在前面，一直到坐上楚夢儀的專機她始終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淚擦乾了就沒有再流過，身子靠在靠背上，機窗外是藍天白雲，她的腦子裡不住閃過的畫面就是他拿起了那兩份離婚協議書，然後龍飛鳳舞的寫下沙逸軒這個名字，兩份，他簽過了之後一份應該是給她的，可她要了也沒有什麼用，她走了，什麼都沒有意義了。
幾個小時的飛機，千晴如木偶一樣的坐着。
等待着到達T市，她要去看看媽媽，媽媽現在是陪着爸爸了，也許，這就是媽媽一直想要的幸福，能陪着爸爸就是幸福吧。
天空，卻慢慢的積攢起雲朵，厚厚的而且顏色越來越黑。
烏雲包裹着飛機，要下雨了，還會是一場很大的雨。
她要等下了飛機就去看媽媽，下雨了也要去。
媽媽，她終於是沒有遺憾的走了，她是幸福的。
從機場到墓地，爸爸的墓地這是她第二次來，站在那裡看着兩個墓碑，婁沂文，安晴欣，就是去年的這個時候爸爸出事了，也是去年的這個時候，她把自己交給了沙逸軒。
此刻想起，那些過往恍若是一場夢，可她的夢也真的徹底的醒了。
兩束白菊花分放在兩個墓碑前，其實，唯一也該有個墓的，只是，她一直覺得大海纔是他最好的歸宿，早晚有一天她也要去的，就去陪着他。
跪在雨中，跪在爸爸媽媽的面前，她突然間覺得這一年來發生的所有彷彿都是冥冥中註定的似的，爸爸把她推給了沙逸軒，媽媽也把她推給了沙逸軒，可到頭來，她跟他，什麼關係也沒有了。
雨水沿着額發不住的滴落，也讓她的眼前什麼都變得模糊了，那一刻，雨水與淚水早已混合在一起，分不出哪是雨哪是淚。
兩束花不知何時被雨水沖刷的居然相對的歪倒了，花對着花，開得妖嬈而美麗，白色的花瓣上是晶瑩的水珠，剔透而又純潔着。
不管爸爸做了什麼，媽媽還是想着他吧。
那是多少年的夫妻了。
千晴突然間覺得有些遺憾，一直要去報復文娟阿姨的，可她後來已是力不從心，真想去見見文娟阿姨，問問她到底爲什麼要害死爸爸，難道，現在的她就不內疚嗎？難道，她還能安然的活在這個世上嗎？
做了虧心事，鬼也會敲門的。
爸爸是清白的，她比誰都清楚爸爸的爲人，他們家，看起來很富有，可其實都是媽媽在強撐着，那些錢財都是媽媽孃家留給她的。
可，她現在已經沒有什麼時間去看文娟阿姨了。
站起來的時候，全身都溼透了。
走出墓地，她真的就象是一個精靈一樣，楚夢儀打開了車門，有些不耐煩的道：“上車。”
她坐上去，雨水溼了車前的地板，想起那兩個並排在一起的墓碑，她輕聲道：“楚阿姨，謝謝你。”
“不必了，你離開就好。”
千晴咬了咬脣，想了一想，還是道：“我想見我姑姑一面，見了，我就離開。”
楚夢儀看看手錶，“只剩下兩個小時了，你難道不想回學校收拾收拾東西？不想去跟你的同學告個別？”
她搖搖頭，“不了。”那裡，她再了不想去了，T大，只會是她的一場惡夢開始的地方，如果沒有去T大，她就不會成爲T大的校花，也就不會去參加什麼軍訓，那般，也就不會認識沙逸軒，那般，她的人生軌跡也許會是另一番風景。
可是現在，沒有也許了。
什麼，都發生了。
她再也回不到過去，回不到原點。
“那好吧，趕去機場需要些時間，你跟你姑姑聯繫吧，也就只能坐個十幾分鐘的樣子。”
“好。”她拿起手機撥通了姑姑的電話，她在芭堤雅的東西，楚夢儀都還給她了，這樣也好，現在的她已經心力交瘁，根本沒有精力再去置辦什麼東西了。
有時候，不是有錢就有心情去花的。
她現在有錢了，可是，她的心情很糟糕。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通，姑姑的聲音很低，“千晴，對不起。”
這一聲對不起讓她差一點又流了淚，姑姑終於還是接了，不是嗎？
姑姑知道是她的號碼的，就是用這個號碼她在芭堤雅找姑姑拿錢，可是姑姑沒有給她，於是，唯一出事了，她的一一也出事了。
“姑姑，我想見你，十分鐘就好。”
“千晴，你恨姑姑是不是？”很歉然的聲音，姑姑也不想吧，可是姑丈……
“沒有呀，姑姑，我想見見小毅，能不能也帶他出來。”小毅很大了，只比她小了五歲，如今也是十四歲的中學生了。
“千晴，小毅在上學，有點不好請假。”
“那好吧，姑姑過來就好了。”她隨便說了個地點，見了姑姑，也就沒有什麼可牽掛的了，這一走，不知要多久。
從此，她只想着她的一一就好了。
“千晴，那些錢……”纔要掛斷電話去赴約，卻不想，姑姑小小聲的提起了那些錢的事。
“姑姑，不需要了，我不會怪你，你過來吧，我只是單純的想要看看你。”錢之於她，現在真的不重要了，要那麼多錢又有什麼用呢，爸爸沒了，媽媽沒了，一一也不見了，還有唯一也走了。
她現在，獨獨最不想想起的就是沙逸軒，若是可以如唯一當初那般的失憶該有多好，真想忘記與沙逸軒之間的一切，從此，也便少了一份悵然，可是，她又如何能做到呢。
那座小島現在怎麼樣了？
那裡的藥也許一輩子她也不會用到了。
車子，疾速的行駛着，有點沒想到楚夢儀居然會全程的陪同她，就這麼的怕她中途反悔嗎？
可她這個人，只要答應了就不會反悔的。
咖啡廳，才一進去就嗅到了空氣裡的咖啡香，真好聞。
“千晴，我在這裡。”姑姑居然比她還來得快，角落裡坐着，人也瘦了許多，衣服也皺皺的，看起來很老款的那種，看來姑姑過得並不好。
坐下去，面對着面，姑姑將一杯熱咖啡推到她的面前，“千晴，你喝，才叫來的，我不喜歡喝咖啡。”
她心一酸，已然明白姑姑是捨不得這錢，“姑姑，若是他不好，那就分開吧。”這一句她卻是真心勸着姑姑的，畢竟於她來說姑姑比姑丈要親近一些，身體裡多少還流着些相同的血液，姑姑也是跟她一樣姓婁的。
姑姑搖了搖頭，“總是小毅的爸爸，千晴，你媽媽她……”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可媽媽這樣也挺好的，是不是？”
“千晴，對不起，你給我電話的時候，正是你姑丈被人催債催的最緊的時候，我真怕他也學你爸爸跳樓呀，我不知道你那麼缺錢，我以爲沙家多少會……千晴，對不起。”
看來，姑姑已經知道了。
千晴叫過了服務生又點了一杯咖啡，這才端起面前的那杯，有些微涼，也泛着苦澀的味道，這世上根本就沒有真正完美的事物吧，“姑姑，以後，好好照顧自己。”她能說的也只有這些了，姑丈如果繼續下去那就是一個無底洞，她幫不了姑丈的，不過，她會留心小毅，孩子無錯，就象她一樣，爸爸的錯不能安在小毅的頭上。
十分鐘到了，一個服務生走了過來，“婁小姐，外面有人叫你。”
“千晴，你朋友呀？要不要進來一起坐坐？”姑姑客氣的說，顯然，媽媽的死對她的打擊真的挺大的。
千晴笑笑，遞了一張卡給姑姑，“這是給小毅的，姑姑，我希望你爭氣些，孩子，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這些，你不能再給他了。”
“我……”手顫了又顫，姑姑還是接了過去，“千晴，對不起……對不起……”姑姑一直重複着那句話，可千晴已經聽不下去了，起身，離開，黑色的風衣在咖啡廳的轉角劃下了一個優美的弧度，她是真的要走了。
想說的，想做的，想辦的，都做了。
“婁千晴，這是你的東西，還有你所有的證件都在裡面，你答應過我以後都不再打擾逸軒的，我希望你能做到。”
千晴接過，鄭重的點了點頭，“我會的。”其實，即使她現在想要去打擾沙逸軒，他也不會讓了。
她簽下了離婚協議，他們離婚了，收了那個文件袋裡的其它三張東西，他們以後就連半毛錢的關係也沒有了。
仰頭看看車窗外的雨，斜揚的雨絲彷彿在編織着一場纏綿的夢，可是夢大抵都是殘忍的，都會在最驚人的一刻讓人猝然醒來，再驚起一身的汗。
淚，早就流乾了。
他說過讓她以後不要再哭了。
可她，能做到呢？
她就是那麼的不堅強，從沒有堅強過，可以後，離開了他，離開了T市，離開了這熟悉的一切之後，她會給自己另一份不一樣的人生。
就讓一切，從頭開始。
再一次的在雨天坐在機艙裡的時候，她才知道她的目的地還是一個有海的地方，只是，卻是那麼的陌生。
睜開眼睛，閉上眼睛，心裡腦海裡都是T市。
別了。
走了。
只是一一，她帶走了那孩子的一顰一笑，雖然是小小的一一的笑，那笑卻會陪着她走過以後的每一分每一秒，終有一天，她會找到一一的。
千晴終於要強大了，千晴終於要長大了，讓我們一起期待五年後的千晴華麗出場，明天，記得與千晴的相約，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