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那句話,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嘛……
拉票賄選這種事兒,上到國會下到村委會,不敢說是正大光明,但至少是無處不在……
然而就跟所有的違法犯罪行爲一樣,這種事兒只要做得首尾乾淨,人不知鬼不覺的,那你就是合情合理又合法的了……
不過高家莊還算是一片人間淨土,基本上不存在任何拉票賄選這等噁心事兒……
因爲全莊上下2300餘人,其中有着1800多的高氏本家,千百年來這村長一職,還沒聽說過被外姓人家給搶了去……
無他,衆人拾柴火焰高嘛……
所以這高家莊村長的人選,只要不是罪大惡極,十惡不赦,數典忘祖……之徒,高氏族人基本上就不會揭竿而起……
當然了,火車跑得快,全憑車頭帶。
近兩千號的高氏族人,自然也需要一位人心所向,衆望所歸的宗族領袖……
所以這高氏族長一職,必然是一位德高望重的族中耆老。
不過領袖是領袖,族長是族長,二者的關係就如同君主跟首相差不多,雖說首相是政務的實際執行者,可總歸是需要君主任命的,不然就是非法的,無效的……
在這高家莊裡,高歌同志就是那傀儡一般的君主的存在,現任族長高良業老爺子,那纔是真正的話事人。
然而出於祖宗禮法,宗族輩序,高歌同志可是高良業老爺子的族叔,所以這位傀儡君主其實活得還算是相當的愜意又滋潤……
村長大人想要坐得安穩,坐得踏實,那就必須要獲得這兩位爺的認可與支持。
雖說拉票賄選這種事兒其實也不算個事兒,不過村長大人可不敢跟老族長做這種齷齪的事兒,不然的話,不僅村長沒得做,甚至還要遭受一頓毒打,而且還會是前後兩位老族長親手施爲的,老年男子雙打,直到打得村長大人家裡的狗都認不出來方纔罷休……
以村長大人的英明睿智,當然也曉得曲線救國的道理,先從高歌同志這裡下手,然後再經由他老人家的手,獲得兩位老族長的認可與支持……
而且高歌那犢子的心裡基本上不存在什麼道德禮法,只要有利可圖,只要利益足夠,估計他老人家把村長大人推上族長的寶座,也不無可能啊……
“……”
既然得了人家的孝敬,而且高歌同志還算是有那麼丁點兒良知跟信譽,於是便許諾給村長大人,一萬大洋足以買下一年的村長任職了,希望你再接再厲,明年年底可別忘記續費,不然的話,不敢保證下一任村長的人選還是不是你高德尚呀……
村長大人聞聽之後,當即心下無聲大哭……
攤上這麼個缺德玩意兒作爲宗族領袖,也不知道是大夥兒的幸或不幸……
正心如刀絞之際,就見着終於嘔吐乾淨了的書記大人,晃着兩條小胖腿兒,從門外歪歪扭扭地晃了進來……
“能……陪我,再去一趟,醫務室麼?”書記大人慘白着一張肥臉,可憐兮兮着求向自家大舅哥,“我……我覺得這會兒,肚子好痛……”
“肚子疼不是病,一泡屎沒拉淨!”村長大人毫無半點兒憐憫之心,白眼兒亂翻道,“自個兒去茅房狠狠拉一頓就好了!”
書記大人一臉幽怨地瞪了他一眼,轉而一想卻又覺得似乎有點兒道理,於是便捂着個大肚子,艱難地往外頭跑去……
哪知道剛跑出兩步遠,便在辦公室門口蹲了下來!
“你你你——你可別在這兒拉啊!”村長大人大驚失色,急聲嚷道。
高歌同志亦是心頭一驚,趕緊將自家二狗的一雙狗眼給捂上!
可不能被這小崽子給看見了,不然的話,肯定會有樣學樣兒,學這死胖子的德行,從此便再無廉恥之心,隨地大小便……
書記大人卻是當即老臉一黑……
兄弟我再怎麼尿急屎急,可總還算是個人,而且還是個要臉的人,總不可能跟阿貓阿狗一般,隨隨便便找個地兒,就開拉開尿吧?
“我特麼就是肚子疼得直不起腰而已……”書記大人面色越發的幽怨道,隨後又語氣弱弱地求了他二人一句,“一會兒麻煩您兩位給我送點兒手紙過來,拜託了啊……”
說完,便繼續佝僂着個腰,踉踉蹌蹌地奔了出去……
“……”
辦公室裡,這會兒就剩下高歌跟村長大人了。
“你找人做這種事兒……沒事兒吧?”稍一猶豫後,村長大人憂心忡忡着問向高歌,隨後忙又補充了一句,“我可不是在懷疑你的辦事能力,更沒想着要打聽什麼不該打聽的,就是擔心你給自己攤上事兒而已……”
“呵呵……”高歌咧嘴一笑道,“努力賺錢吧!只要有錢,這世上就沒有擺不平,甩不掉的事兒……”
“那行!”村長大人撓了撓大腦袋,“那你自己當心點兒……”
對村長大人的一番善意提醒,高歌同志自然是感激得很,卻沒有實言告訴他,自己究竟所託何人做下這等不法之事……
不過高歌不說,村長大人也不問,因爲這年頭兒大夥兒都是聰明人,既然敢做,那就肯定做得乾淨利落,而且村長大人也深信高歌同志的做事能力,二人既是發小兒又是死黨,更相識相交了近三十年之久,高歌那犢子可從來就不是個吃虧的主兒……
“今年莊裡比往年增收了許多,我打算給族裡多添點兒孝敬……”默然了片刻後,村長大人掏出煙來,給二人先後點上,開口說道。
“這事兒還是先放放吧……”高歌笑着說道,“不管你是以個人的名義還是村委的名義,一旦被有心人給匿名上報了,上頭下來查察你的財產收入跟村委的賬目支出,你可就攤上事兒了啊……”
“嘿嘿……”村長大人四下偷眼掃了一圈兒,這才壓低了聲音,鬼鬼祟祟道,“放心吧……村委的公賬清楚詳盡,私賬也安全妥善,漏出來的那點兒,更是天衣無縫……我要往自個兒兜裡揣的話,這心裡實在是不安呀……”
“不是心裡不安,而是不值當的吧?”高歌笑問。
“瞎說……”村長大人一臉幽怨地翻了他一個白眼兒,“足足七八萬呢……回頭你幫我偷偷轉去老族長那裡唄……”
“呵呵……”高歌又笑,“雖說你這確實孝心可嘉,可要是被老族長得知了你這筆錢的來路,估計他老人家直接就會對你來個大義滅親什麼的……”
村長大人嘴角抽了抽,神色黯然道:“你說這都什麼世道啊……咋做個好事兒就這麼難呢……”
“其實做好事兒也不是很難,難的是你這方式不對呀……”高歌同志諄諄教導,循循善誘了起來,“我覺得你完全可以選個更穩妥,更委婉的方式嘛……譬如說,你可以把這筆錢直接給我呀……”
村長大人整個腮幫子都抽搐了起來……
“算了……”抽搐半天后,黯然長嘆道,“我要把錢給了你,估計你回頭就能拿去買了糖吃……這事兒你不是沒做過……”
高歌同志當即不樂意了:“這能是一回事兒嘛!那回是你八歲的時候撿了五毛錢,託我交給老族長……五毛錢不拿來買糖的話,還能幹點兒啥?”
“可問題是……”村長大人一臉的哀怨之意,“那錢可是我撿來的呀……爲啥你買了糖之後,就沒我的份兒了呢?”
“怎麼就沒給你呢?”高歌同志瞪大了眼睛道,“當時不是說好了,我一口你一口的嘛……是你自己不要的好吧?”
村長大人整張臉都抽搐得扭曲了起來……
那特麼是你一口我一口的事兒麼?
你都放進嘴裡砸吧夠了再吐給我,看得我都要吐了,還能吃得下嘛?!
“……”
“行了,回頭就給你買上五毛錢的糖,算是對你當年的補償,管你吃個夠……”笑着安慰了村長大人兩句後,高歌同志轉而又說道,“趁着今兒個有空,你趕緊把那兩萬塊錢給我,我這就給老族長送去,就當是你對族裡的孝敬了……”
村長大人自然曉得高歌不會當真會貪他這兩萬塊錢,必然是早已有了打算……
“那行,我這就去店裡先拿給你……”村長大人一邊說着,一邊就拉着高歌往外走去,“兩萬塊錢會不會少了點兒?要不要我再給你多添點兒?”
“哪兒來的兩萬?其中一萬是我要打理人家的辛苦費,剩下那一萬纔是你的孝敬……”
“那筆錢不是才六千的嘛!剩下那四千呢?不會是又要被你拿去買糖了吧?”
“瞎說……六千是人家的辛苦費,我這勞心又勞力的,甚至還差點兒替你捱了頓揍,怎麼着也得有個壓驚費吧……”
“那行……不過你這壓驚費是不是也太昂貴了點兒?今後懇求您老人家,沒事兒可別再瞎溜達了……尤其不要在村委大院裡溜達,實在驚不起呀……”
“……”
兩隻小夥伴兒邊說邊走,徑直走出了村委大院,卻把還要給書記大人送手紙一事,徹底忘了個一乾二淨!
可憐那小胖子,蹲在茅房裡,是盼星星盼月亮,十盼紅軍一般地,直盼到兩腿發麻,屎橛子都硬梆了,卻愣是沒能盼到手紙送來……
書記大人當即捶胸慟哭——
畜生啊……
你們兩個這是要打算讓胖爺我,拿褲腿兒擦還是拿手指蹭啊……
也不知道這茅房是哪位大爺打掃的,除了味道有些濃郁,地面上愣是沒見着半塊兒磚頭瓦片……
實在不行的話,也只能犧牲褲衩子了,總不能跟阿貓阿狗似的,便後直接就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