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陪我多久。
如他上次所問的那樣，一天？兩天？一個月，還是一年？
如果是註定要離開的人，何必又同情他，施捨他這些時間？他寧願什麼都不要。
又要用這個問題來堵她嗎？
上一次，她沒有辦法回答他，可現在……她可以了。
董心妍還是笑着，即使她的眼眶泛紅，即使身體裡最柔軟的部位，被細細密密的針刺着，她還是彎曲着脣角，保持着笑容。
只是她以爲的那麼簡單的兩個字，此時此刻，卻是那麼難說出口。
紅脣顫抖着，她啓脣，張張合合好一會兒，最後，還是她的手暗自用力掐着自己的腿，才硬是發出了聲音。
“一直。”
一直……
程子揚黑眸有一剎那的呆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連聲音都是飄忽着的，“心心，你，你在說什麼？”
“我說一直，子揚，我會一直陪着你的，一直一直，我不會再離開你了，我們還會和以前那樣，永遠在一起，一輩子都在一起。”
永遠在一起，一輩子在一起。多美好的誓言啊。
可是，那是以前啊……
那兩個字，足夠把他恍惚的意識盡數拉了回來，他黑眸僵硬地轉動了一下，視線從董心妍的臉上挪開，定定地看着天花板好一會兒，他的雙手，無意識地攥緊了被子。
“因爲我的雙腿治不好了，所以你打算把自己賠給我嗎？”
“不是。”
程子揚很輕地呵了一聲，“那是因爲你愛我？”
董心妍用力嚥了口口水，音線顫抖着，啓脣，“是。”
程子揚慢慢地笑了，笑着笑着，眼淚不知道何時溢出，滑落，沾溼了枕巾，他笑了許久，幾乎笑到完全沒有了力氣，才慢慢停了下來，而後，他再次看向董心妍，一字一頓，“那我們按照原定計劃結婚吧。”-
時間悄無聲息地過，在董心妍衣不及帶的照顧下，程子揚的身體逐漸在恢復，也逐漸地接受了他無法再走路的事實。
他能夠起牀之後，董心妍拿來了輪椅，扶着他坐到了輪椅上，每天都會推着他去外面曬太陽，呼吸呼吸新鮮空氣。
程子揚也恢復了以往的溫和平靜，曾經那那個頹廢不堪，自暴自棄的程子揚，彷彿就只是一場幻覺。
他們的生活，一點一點地恢復了平靜，她每天陪着子揚，如同以前他們相戀時候的每一日那樣，溫馨快樂，他們都很有默契的，誰也不再提及顧寧弈，有關於他的一切，都不再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可只有董心妍自己才知道，無論表面僞裝得多好，午夜夢迴的時候，那些揪心的痛苦，還是狠狠地折磨着她，狠狠地吞噬着她。
一個人，幾乎分裂成了兩個人。
若無其事的董心妍，啃心噬骨的董心妍。
原計劃，她和程子揚的婚禮，差不多是半個月後，但因爲子揚傷了腿，他不打算再大排筵席，只想簡簡單單的，董心妍同意了。
她本來以爲，這輩子，她與顧寧弈或許不會再見面，可在婚禮前一晚，她還是見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