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小六拿了根巧克力口味的冰淇淋回來,遞到司傅手裡讓他拿着,帶他進去。司傅跟着在小六身後,一進去之後,只見一大羣人正用奇怪的眼神看量他,也許在他們的世界裡,他纔是那個不正常的人吧。
“糖糖在二樓玩,我帶你上去。”小六在前面帶路道。
“她這幾年,都是這樣過的?”司傅看着裝潢充滿童真的裝潢,牆壁上貼着各種可愛的貼紙。他突然覺得,也許對她而言,這五年被凍結了,她一直還在原來的位置,流逝的是他們。
“前面不知道,我是後來才接手糖果的。我陪在糖果身邊才兩年多。”小六決定將司傅帶進來,也不隱瞞:“糖果她的病其實就是回到了五歲,不記得你不是因爲失憶也不是因爲腦子撞傻,畢竟五歲的你們,還沒有相遇對吧。”
司傅點頭,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頓時明白糖糖變成現在這樣是因爲什麼。假設說如果糖果回到的是七歲時,那她的記憶裡就會有他,對嗎。
到了其中一間房前,小六讓他站在門外等,自己進去想辦法將房間裡的其他人趕出去。
糖果正坐在角落裡玩過家家,一個人神情非常專注,忘記沒有注意到身邊的小夥伴全都退了出去。小六將人清了過後,司傅走了進去。她就在前面,明明快走兩步就可以到達她身邊,他卻像怕驚擾了她一樣,走的非常緩慢。
糖果面前有一張小凳子,上面擺着一些塑料碗和勺子,碟子上還有仿真蔬菜水果,而她的對面放着她的皮卡丘公仔。糖果不知道將自己代入什麼角色,司傅只見她拿着個碟子放在皮卡丘面前,說:“我等會有事要做,你自己乖乖吃飯,知道嗎。”
驀然的,他腦子裡浮現起一句自己說過的話。
“臨時有個會沒法推,讓他陪你吃,可以嗎。”
那次好像他們約好吃飯。他外出辦事時路過一家店看見一個公仔很可愛,黃黃的軟軟的,他甚至不知道那公仔叫什麼名字就直接買下來。尋思着吃飯的時候給她。沒想到飯前突然來了個緊急會議,他沒轍,只好用那一套說辭,希望她不要生氣。
沒想到她倒是頓時笑眯眯起來,說他忙打個電話就好了,何必自己跑一趟。
而現在,她明明連他都不記得,卻對他送過的公仔情有獨鍾……
那一瞬間,司傅擡手在鼻子底下抵了一下。
“糖果。”小六不知道司傅站在原地發什麼愣,索性替他喊了一聲。
“小六你問的怎麼樣了……”糖果一邊轉頭一邊問道,結果沒想到,一回頭就看見白衣男人站在身後。手裡還拿着根冰淇淋。
司傅連忙收起自己那多餘的思緒,向前,將手裡的冰淇淋遞到她手上。動作有點拘謹笨拙,他好像不知道怎麼和現在的糖糖相處,更怕自己舉動不恰當,而被害怕或者討厭。
糖果沒有立刻接冰淇淋,先是看了一眼小六。畢竟她記得老師說過不能接受陌生人的食物。見小六點,她接過後快速的將紙撕開,舔了起來。
“好吃嗎。”司傅乾脆也在地板上坐下。
“好吃。”糖果點頭,後說:“小六我很熱。”
現在明明是夏天,可是小六還給她套一件薄薄的外套。
“那我幫你脫下來。”小六向前,她還不是怕糖果在空調房裡感冒,當外套脫下,裡面的短棉t遮不住她手臂的傷痕裸露出來在空中時,司傅看見,心猛的一揪!
那些疤痕……
看起來些年代了,照這數量,肯定不是不小心造成的。
他突然想起那一通令他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電話,糖糖那驚恐的慘叫聲依舊清晰響在耳邊。這是這幾年,每當夜深他閉上眼睛時,就能聽到的聲音。
莫非這些都是幾年前……
“這……”司傅看了一眼小六,企圖能從她身上聽到答案。
“我也不清楚。我接手糖果的時候,唐先生只交待我把糖果照顧好,對於別的,一個字都沒有多說。但從糖果的醫生嘴裡得知,我猜測她先前肯定遇到過難以承受的事,所以才寧願躲進一個五歲小孩的世界裡,去逃避。”小六搖搖頭,說起疤痕,她突然想起什麼,又道:“糖果的肚子有一條長長的疤痕,她說她那裡曾經住過一隻小小的皮卡丘,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應該……”
小六先前並不知道糖果結婚,所以一直沒有往那方向去猜。
但現在知道糖果和司傅結婚,所以就算有了,也不出奇吧。
那個小小的皮卡丘……
小六一直以爲糖果是開玩笑,其實現在想想,就是糖果的孩子。
她覺得真是神了,明明糖果的思維和真正的小孩無異,但爲什麼她還記得一些本該不記得的事情呢。
小六說着,偷偷往司傅身上看去。只見他一直盯着正在吃冰淇淋的糖果看,像入定的僧人,只不過與平淡的僧人相比,他的眼底卻一片猩紅。
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氣,才能止住渾身的顫抖。
“你怎麼了?”糖果吃着,察覺到眼前的人不對勁,擡頭看他,只見他正在看自己哭。眼睛紅紅的,就像她在爸爸面前一樣,死死忍着不敢哭的樣子。
“我能抱抱你嗎。”司傅遏制着衝動徵求她的意見。
如果是以前,他一定立刻將她緊緊抱着,安撫一下她受過的傷。可是這些天大的傷,又怎麼僅能靠一個擁抱就能安撫的。小小的皮卡丘,那是他們的孩子啊……
疤痕和孩子……
就在一分鐘前,他很希望糖糖能快點好起來然後將他記起。可現在這一刻,他只想她永遠保留現在的模樣。記憶裡除了快樂沒有其他,就這樣無憂無慮的長大吧。
大不了他和她,再重新認識一次就好了。
就像現在。
“可以。”糖果點頭。老師說過,當看見別人難過,要力所能及的做些事情,比如一個擁抱。想着,糖果從地上跪起,張開雙臂朝着男人靠近。下一秒,她被結結實實的抱入一個懷抱裡!
那一刻,她的心跳又不正常了!
這個懷抱和所有人的不一樣,這個寬厚很多溫暖很多。當他抱着她的時候,她竟然會產生一種就算有天天掉下來也不怕的感覺。糖果舔着冰淇淋,覺得這個男人真是太神奇了,竟然能人她那麼多別人沒法給她的感受。
見男人的身體顫抖起來,她知道他哭了,於是伸手摸摸他的腦袋。有些話脫口而出,連她自己都覺得神奇:“小哥哥別哭。”
糖果說完,立刻閉嘴。
好奇怪,她不是應該喊大哥哥纔對嗎。
就在她思考間,只見男人將她抱的更緊,身體顫抖的更厲害了!遏制不住的哭聲從男人的嘴裡溢出,聽的糖果發裡跟着發酸,她在想,能哭的這麼厲害,那得遇到多大的傷心事啊。
糖果沒有掙脫他,由得他緊緊將自己抱着,不斷摸着他的腦袋。同時吃着最後一口冰淇淋,突然覺得,這個男人也沒有爸爸說的那麼壞。他還會給她買冰淇淋,挺好的。
時間就像被靜止住了。
小六一直站在一旁,被司傅的情緒感染,側開頭,用指尖拭了一下眼角。也是,當發現自己愛的人承受了那麼大的傷害,誰還能無動於衷。
司傅知道自己失態了,過了約摸十幾分鍾,放開糖糖。他完全沒有料到,她竟然會喊他那三個字,所以其實她並沒有將他忘掉,只是埋在心底很深很深的角落,一時之間沒找着那些回憶,對吧。
“是不是我爸爸打你?”糖果看着男人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問道。心想他可能是被痛哭的,有一回她和別人打架,她輸了,被捧的額頭都腫,那會她就哭的很厲害:“我爸爸爲什麼打你。”
“他把我當成壞人。”
“那你是壞人嗎。”
“我長的像壞人嗎。”
“不像,你很好看。”糖果說完,拿起一旁的書包,從裡面拿出一張創可貼,慢慢的撕開。接着往司傅的腦門上一蓋,然後又撕開兩張,往他臉上青的紫的地方貼去,貼的七凌八亂的:“我受傷就會貼這個。”
“糖果,這是流血才……”小六看不下去,讓司傅頂着一臉的創可貼,怎麼好見人。但這話只說了一半便被司傅一個噤聲的動作給弄停了,只見司傅毫不在意,並不阻止,只是一直靜靜的看着糖果認真的往他臉上貼創可貼。
下午時間,司傅都沒有離開。陪糖果玩着那些塑料製成的餐具,整間房就像被他們包了一樣,只有他們。
“你幹嘛總是看着我。”糖果低頭“倒茶”,用眼角瞄了一眼男人,有些害羞。她每次擡頭看他,都見他的目光一直放在她身上,她給他端菜,他看她,她給他盛飯,他看她,她問他要吃什麼,他還是看她。
“因爲你好看。”司傅擡手揉了揉她的短碎髮,手感一如既往,這熟悉的觸感讓他一時之間捨不得放手。真讓人懷念。他在想,如果將糖糖接回家,母親一定會和他經常爭寵。
“是嗎,我也覺得。”糖糖雙手摸着臉,羞怯。
心有靈犀似的,他這廂想起母親,那廂司媽媽就給他來了電話。司傅摸出來接聽。
“兒砸,情況怎麼樣了?你和糖糖成爲好朋友了嗎,呸,糖糖肯見你了嗎?”司媽媽鄙視自己,自聽司傅交待了糖糖的情況,她現在潛意識裡就將糖糖幻想成和司樂一樣大的小孩,連說話方式都變了。
“嗯,我們在玩過家家。”後來司傅簡短說了幾句,見糖果嫌棄他玩過家家不專心,便將電話掛了。
於是整個下午小六發現一個神奇現象,一直皮卡丘不離手的糖果,竟然整個下午沒有抱過皮卡丘,一直由得它孤零零的坐在一張凳子前!
糖果竟然不要她的皮卡丘了!
莫非糖果一直想找的終極皮卡丘,就是這個男人?!
有了終極版的,其他沒有都無所謂了。
小六突然覺得,愛情原來是真的有魔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