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打開車門的那一瞬間幾乎是僵在那裡了。
車內,一箇中年婦人懷抱可愛的女嬰,有些忐忑不寧的看着他。
她手中的女嬰約有半歲大小,正歪着腦袋咬着手指頭,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好奇看着他,嘴裡咿呀咿呀說着什麼,涎水流了好多。
趙謙瞬間淚崩。
“少爺。”婦人看見他淚如雨下,一時不該說些什麼。
週週也懵懂的看着他,繼續吸着手指頭,可能是餓了,拼命拼命的吸手指,手指上全是亮晶晶的口水。
“你下車,我抱她。”
趙謙心裡是山崩海裂的情緒和憂傷,他怕會嚇到孩子,面上還是鎮定的,鎮定的上車,鎮定的從婦人手中接過那柔軟圓滾的小肉團。
婦人也不多話,馬上下車合上了車門。
汽車一路朝着他說的地方行駛去。
這一路上,氣氛都還算好。
趙謙雙臂僵硬又無比小心的抱着柔軟可愛的週週,週週偶爾動一下他就會以爲是自己抱着她不舒服了,怕太用力又怕太鬆會害她跌出去。
司機從後視鏡看到後笑道,“少爺,你不必太過於緊張,你要是緊張了小孩子也會感受到的。”
“是嗎。”
趙謙乾巴巴的應道,目光一次也沒有離開過週週身上。
她無疑是個很漂亮的女嬰。
粉嫩的五官,柔和的皮膚還有那雙烏黑晶亮的眼睛,一閃一閃,像要將人心給融化了。
看到她就有一種看到了周雪莉的錯覺。
想到周雪莉,趙謙心抽搐的疼痛,他已經好久好久沒有見過她了。
“呀呀……咦……”週週看見了車外的風景,有些小小的興奮,奮力揮動她的肥嘟嘟的小胳膊,咧開的嘴裡長了兩顆奶牙,口水順着粉色的小嘴巴流下,特別軟萌可愛。
趙謙看的眼中發熱,抱着她的力度也不覺加重幾分。
這一段時間,也不知他母親將週週送去了哪裡。
也不知週週過的怎麼樣。
像是想到了什麼,趙謙忽然很緊張的將週週的衣服扒開,看看她有沒有遭受虐待或是什麼,但慶幸,她雪白柔軟的身軀上並沒有傷痕。
他心裡那種患得患失揣揣不安總算好些了。
“少爺。呆會兒我們是直接開進去還是停在外面?”司機見目的地馬上就要到了不禁回頭詢問。
趙謙深深凝視懷中已經沉睡的嬰兒,沉浸其中,以至於都沒有聽見司機說的話。
司機猶豫着又提醒了一次,“少爺,我們到了?”
趙謙手臂不禁收緊,望着懷中可愛萌軟的嬰兒,心臟像注入脈脈的溫水,柔軟的不可思議。
這也曾是他跟周雪莉的女兒。
在她懷胎十月時,他陪伴她度過了大半時間,在週週還在她肚子裡時,那時候她多大?從蘋果一樣大小變成柚子,然後是西瓜,再然後就成了他手中抱的這樣,藕節般的小胳膊和小腿,沉睡時睫毛纖長,呼吸輕盈。
她,真可愛呵。
趙謙克制又深情的看了她一遍又一遍,顫抖的手指輕撫
週週柔軟的頭髮,她頭髮有些微卷,很細,很軟,緊貼着薄軟的頭皮。
這是他的女兒。
他這輩子唯一有過的女兒。
在今天過後,她就成了別人的女兒。
不,她是回到了她真正的父母身邊。
她長大後還會記得他麼?
還會記得她曾經也有過一位陪伴等待她來到這個世間的父親麼?他對她的愛絲毫不比她父母給予她的少。
“週週。我是你爸爸。”趙謙溫柔的在她額上一吻,抱着她的胸膛都在震動顫抖着。
司機出聲提醒,“少爺。我們是下車還是?”
趙謙無視他的話,目光一寸一寸在週週臉上流連,他努力想要記住她肥嘟嘟的小臉蛋,挺俏的小鼻子還有她低垂的長睫。
他握住她胖乎乎的小手放在脣邊輕吻,啞聲道,“週週。爸爸這輩子最愛的人就是你跟你媽媽。”
週週睡夢中噘了下嘴,皺了皺小小的眉頭,伸手就下意識要放進嘴裡吸。
她這個可愛的小動作看進他眼裡,擊潰了他最後一層防備。
趙謙抑制不住的溼了眼眶,他懷着小小的她,多麼不捨,這是他的週週,他跟周雪莉的週週。
司機也被他身上不捨的情緒給感染,“要是捨不得,我們就回去吧。”
趙謙緊緊懷抱着熟睡的週週,用力閉上雙眼,“將她抱走吧。”
“抱走?”司機不懂。
“抱到那間別墅前,交給裡面的女主人。”趙謙說着,最後連看了週週好幾眼,看到視線模糊,看到心如刀割。
司機聽令下車,拉開後排車門伸手就要接過週週。
趙謙極力控制想帶着週週駕離去的衝動,他堅難的,不捨的,緩緩的將週週遞給了司機。
司機將週週穩穩抱在手中。
趙謙眼看着他抱着週週要轉身,眼眶紅了又熱,他倚在車座上卻宛如墜入萬丈深淵,耳邊只有呼嘯的絕望風聲。
“少爺,你有什麼要轉告對方的嗎?”司機走了幾步又回頭問。
這一回頭,他愣住了。
趙謙絕望的坐在那兒凝視他懷中的週週,一眼萬年,太多牽掛和放心不下,眼角紅紅的,但他忍着,隱忍着他對她濃烈的感情和細膩無聲的父愛。
他緩緩開口,想說什麼,最後什麼也沒說。
“沒有要交待的?”司機又問了一次。
趙謙閉上了眼睛。
沒有麼。
如果他懇求她再給他一次機會,她會肯麼?
沒有了……
再也回不到過去。
司機走到別墅門前敲門,敲了好久周雪莉才走出來,她正在家裡打掃衛生所以穿了一身很居家隨意的服裝。
她看見司機時還有些疑惑,不知對方是何人,可是看見司機懷抱的嬰兒時卻像被定在原地般,僵僵的,死死的盯着他手上的女嬰。
司機也有些摸不準情況,只如實道,“趙先生讓我將孩子抱給你的……”
他話才說完,周雪莉便衝過來一把奪過他手中的孩子。
週週被嚇酸了,
哇哇大哭。
周雪莉也跟着失聲痛苦,抱着她一個勁兒的抖動安撫,“週週不哭,是媽媽,是媽媽……”
“哇哇哇……”週週只顧大哭,露出2顆雪白的奶牙。小胳膊小腿不斷揮動着,抗議她的不滿。
周雪莉比她哭的更兇,她幾乎是抱着她跪倒在地,聲嘶力竭,“週週,你終於回來了……終於回來了……”
1500多個日日夜夜,她沒有一天能夠安穩入睡。
只爲了她的女兒。
司機被母女相見的場面感動的也有幾分心酸,他也不願打擾太久,說完再見就要轉身,卻見馬路上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趙謙不知何時駕車走了。
周雪莉也撩開上衣喂週週吃奶,自從週週被帶走下落不明後,她每天都堅持用拔奶器吸奶,爲的就是週週一旦找到她不至於沒有奶水喂她,儘管有牛奶,但她只想自己喂她。
週週因爲有奶吃也不哭了,大口大口吃着,小睫毛上掛着可憐的淚珠。
“請問,趙先生他……”周雪莉自然知道趙先生是誰,她在對週週失而復得的狂喜過後,心裡對趙謙的恨也淡了。
她曾發過誓,只要找到週週,對趙家的恨她也會全部放下,一筆勾銷。
司機見周雪莉問自己,也有幾分無奈,“趙先生已經走了。”
他,有沒有什麼讓你轉告我的嗎?
這一句話到了嘴邊,周雪莉卻無法說出口,她憐愛的望着在懷裡吃奶的女兒,心裡是滿足,是幸福,是喜悅。
“趙先生沒有什麼要轉告你的,我也覺得沒什麼要轉告的,母女團圓已經是最好的答案。”司機感慨了一番便揮手作別。
他走後,終於給她們母女留下相聚的空間了。
周雪莉怎麼都看不夠懷裡的寶寶,愛不釋手,怎麼看怎麼喜歡,心軟的像棉花,像泥,一捏就能變形。
風清雲淡,天光明媚,這一天,真好。
然而,這個世界有人幸福就會有人不幸,有人喜悅就會有人悲傷,輪迴循環,無休無止。
趙謙於三日後被檢察局裡的調查組從家中帶走,說他涉嫌隱瞞賄賂落馬市長,他的珠寶行也有不法操作,欺矇客戶。
關玉樓在法院宣判將趙父雙規時大病了一場。
趙家,就像一片葉子,以墜落的姿態,被人踩在地上。
趙家雖然倒臺了,但跟趙家打擂臺的謝家也沒撈到什麼好處,關玉樓想方設法將謝明也扯進了這次貪污事件中,他雖然全身而退,但也花了不少錢去打點,等同被扒了層皮。
謝林傷好痊癒,但落下了殘疾,終身只能坐輪椅。
謝北則時而昏迷時而清醒,意識昏沉。
謝於光進了華勝後,董事會上幾次發言都令衆人刮目相看,決策果斷,運籌帷幄,他手下帶領的萬佳地產項目也得到了政府扶持,允其在現下正規劃的生態公園旁建立樓盤。
樓盤跟生態公園綁定在一起,穩賺不賠。
“媽的。明明是我跟趙家鬥,最後怎麼搞的贏了全局的人是他。”謝明將辦公桌上的菸灰缸狠狠砸到地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