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色鐵青的被簇擁着回到榮泰居,老國公爺與陸老夫人仍是餘怒未消,一左一右往當中的羅漢牀坐了,一直都不發一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直讓跟着回來的陸大夫人陸二夫人等人都是大氣不敢出,就更別提蕪廊下服侍的丫頭婆子們了。
一時陸中景與陸文廷聞訊也來了榮泰居,陸中冕有公務在身其時身在衙門,倒是沒有回來。
老國公爺黑着臉又沉默了半晌,才終於冷冷開了口,卻是吩咐侍立在陸老夫人身後的張嬤嬤:“你即刻過去一趟公主府傳我的話,三日後我將派人送四姑娘去你們老夫人的陪嫁莊子上靜養,讓跟四姑娘的人提前爲她收拾一下箱籠,另外,她是去靜養不是去享福的,那些個花粉胭脂、珠釵寶簪並那些個華衣美服,像什麼刻絲蜀錦妝花的都不必帶了,只帶些繭綢潞綢的衣裳去即可,再就是服侍的人,也只許帶一個丫頭一個婆子,快去!”
所有人都沒想到老國公爺會忽然做了這麼一個決定,連陸老夫人都沒想到,不由面露遲疑:“四丫頭此番是犯了大錯,但長公主那裡只怕未必會答應送她去我的莊子上靜養,您看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話沒說完,老國公爺已冷笑道:“考慮什麼,難道我作祖父的還不能管教自己的孫女兒了?就是因爲素日我們都太縱着她了,纔會讓她變成今日這般模樣的,同樣是長公主的孩子,怎麼小五就孝順懂事又識大體呢?皆因小五泰半時候都跟着文廷兄弟,我見他有什麼不好了,也立刻嚴加管教!長公主此番若是不同意送四丫頭去你的莊子上,我拼着一張老臉不要,也要立刻進宮面見皇上去,反正我們家的臉也已被四丫頭丟得差不多了,再多一位與長公主和離的老爺,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眼見這話說得不像了,本就低垂着頭的衆人更是恨不能地上能有一道縫好叫他們鑽進去,省得受池魚之殃。
陸老夫人也是不敢再說,只微微衝張嬤嬤點了點頭,張嬤嬤便屈膝恭聲應了一句:“奴婢這便去公主府。”小步退了出去。
老國公爺方又一一看過衆人,冷聲道:“今日之事,你們都給我管好自己的嘴巴,下去後一個字也不許再提,不但你們,連你們跟前兒服侍的人有誰知道此事的,也給我管好了他們的嘴,若事後讓我在府裡乃至府外聽到一絲半點的風聲,查出來是誰,我決不輕饒!”頓了頓,又發狠道,“老子當年領兵打仗時,一次性殺了韃子千餘人並令人將他們的腦袋壘成一座山的事都做過,你們誰自問脖子比那些韃子還硬的,就給我試試,看到底你們的脖子是不是真比韃子的還要硬!”
衆人雖都知道老國公爺的前半輩子大半時候都在打仗,但還是第一次聽他提起打仗時的血腥,都不禁打了個寒噤,忙喏喏應道:“父親(祖父)放心,我們必會管好下面人的嘴,絕不泄露一絲半點風聲的。”
陸老夫人見衆人都被老國公爺的黑臉嚇住了,忙笑着唱紅臉打圓場道:“你們父親與祖父也是爲了你們好,公主府與定國公府雖然認真說來是兩家人,但一筆寫不出兩個‘陸’字兒,今日之事若傳到外面去,別人纔不會管到底是陸家的哪位姑娘出了事兒,只會說定國公府沒教養,將來不管咱們家是嫁女兒還是娶媳婦,又豈能有不受影響的?你們都是聰明人,其中利害關係不必我細說,想必心裡都明白,所以此事就到此爲止,之後若有一絲半點風聲傳出,老國公爺醜話已說在前頭了,到時候可別怪我不護着你們!”
衆人聞言,忙又唯唯應道:“我們必不會泄露一絲半點風聲的。”
老國公爺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不多一會兒,張嬤嬤自公主府回來了,屈膝給老國公爺和陸老夫人行過禮後稟道:“長公主聽得老國公爺的話後,雖心疼四姑娘,但也知道老國公爺是爲了四姑娘好,所以二話沒說就領了老國公爺的命,說一定提前爲四姑娘收拾好箱籠,到時候請老國公爺只管派人去接四姑娘即可。”
雖然事實其實是福慧長公主一聽得老國公爺的話就大發雷霆,即刻要親自過來駁老國公爺的回,最後被陸文逐和難得硬氣一回的陸中昱軟硬兼施壓了下去,但張嬤嬤卻覺得既然事情已經辦成了,那便沒有必要再細稟過程,省得讓主子們糟心。
老國公爺聞言,就越發滿意了,當然,他老人家心裡也約莫能猜到事情的過程並不像張嬤嬤說的這麼順利,但他向來只看結果不看過程,因捋須點頭道:“如此甚好!”然後命大家都散了。
陸明萱與陸明芙滿臉疲憊的回到空翠閣,彼時早已過了午飯時間了,二人又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不用說早已是飢腸轆轆,但纔出了那樣的事,國公府從上到下就沒一個人高興的,她們也不欲給人添麻煩,於是只就着溫茶吃了幾塊點心,算是對付着過了一頓。
晚間二人也沒去榮泰居,下午衆人散去之前,陸老夫人已說了讓大家晚間不必過去的,所以姐妹二人吃了晚飯後,便無所事事了,因拿起針線在燈下做了起來。
做了一會兒,陸明芙因見四下無人,便壓低了聲音與陸明萱道:“哎,你說縣主現下吃飯了嗎?想不到她爲了那賀公子竟能瘋狂之廝,我先前見她又是鬧絕食又是嚷着要抹脖子的,還唬了一大跳,只當她是真個不想活了,誰曾想她竟不是真的不想活,不過是爲了嚇唬長公主而已,她其實還是挺怕死的……還有五爺,想不到小小年紀,竟是那般的殺伐決斷,得虧得有他及時趕來將事情給平了,不然指不定縣主這會子還在鬧騰呢……”
一語未了,陸明萱已道:“你忘記先前老國公爺與老夫人說過什麼了?下來後一個字都不得再提及今日之事,你也不怕傳到老國公爺和老夫人耳朵裡,讓你吃不了兜着走嗎?”
陸明芙訕笑着:“我這不是見四下沒人,只與你說說嗎,難道你還會向老國公爺和老夫人告我的狀去不成?”
陸明萱道:“我自然不會去告你的狀,可你多少也該注意一下,與我說說也就罷了,萬一與旁人說話時不慎說漏了嘴,可怎麼樣呢?”
“知道了知道了,我一定會多注意的。”陸明芙忙保證,只是才保證完又忍不住道:“老國公爺只說要將縣主送去老夫人的陪嫁莊子上靜養,卻沒說靜養到什麼時候能回來,難道竟是打算關她一輩子不成?也是縣主自己不惜福,憑她的才貌家世,就算錯過了賀家這門親事,以後要尋一門同樣好的親事也不是什麼難事兒,偏她要尋死覓活的,如今可好,連長公主都不敢駁回老國公爺的話,她且等着在莊子上過一輩子罷!”
陸明萱微勾脣角道:“誰說她會被關一輩子了?旁人也就罷了,長公主怎麼可能見她被關一輩子,至多一年半載的,待那位賀公子與怡安縣主成親以後,長公主想着賀公子都已成親了,她也該斷了執念了,自然會提出接她回來,老國公爺雖說不介意府裡多一位與長公主和離的老爺,但不到萬不得已之時,他老人家是不會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的,那樣不啻於在明晃晃的打皇家的臉,就算長公主在皇上和太后面前無甚體面,那也是皇家的人,她淪爲下堂婦難道皇上和太后就很光彩嗎?更何況老國公爺自來最喜歡五爺,又豈會讓自己最喜愛的孫兒陷入尷尬的境地?”
只是陸明珠自小順風順水慣了,自國公府至公主府就沒一個人敢駁她的回敢給她臉色瞧,她喜歡的東西就沒有得不到的,她對賀知行的執念又豈是那麼好斷的?事實上,陸明萱都有些吃驚於陸明珠對賀知行竟情根深種到那個地步,這也側面說明了上一世陸明珠到底有多恨她,恨到與她分享自己深愛的男人也一定要置她於死地的地步了,她即便逃過了一次兩次,只怕也逃不過三次四次!
所幸如今老天都在代她懲罰她了,更何況陸明萱還預見得到自己以後有的是好戲看,所以她實在沒辦法讓自己不痛快。
陸明芙沮喪道:“至多一年半載啊,那到時候我們豈不是又得受她的欺凌了?”
“除了三姑娘,她素日好像也沒怎麼欺凌過其他人罷?”饒陸明萱再不喜歡陸明珠,也不得不承認她身爲縣主並國公府嫡小姐該有的教養還是有的,當然,今日之事是個例外。
陸明芙擔憂道:“她往日是沒欺凌過我們,可白日裡你也看到了,她連大姑娘和二夫人都敢隨意打罵了,更何況我們呢?誰知道她回來後會不會就欺凌起我們來,難道我們還敢還擊回去不成?除非我們不想活了!”
陸明萱笑道:“有老夫人在呢,她不敢太過分的,姐姐就放心罷,更何況一旦與顏家的親事定下來,姐姐至多再過個一年半載的就該家去待嫁了,難道她還能攆去我們家裡欺負姐姐不成?真要擔心,也該是我比較擔心罷?”
“是哦……”陸明芙先是點頭,隨即見陸明萱一臉的戲謔,才反應過來她是在趁機打趣自己,不由又是咬牙又是笑的,與陸明萱在榻上滾作了一團。
這邊廂姐妹二人笑鬧作了一團,二房的正房裡,彼時陸二夫人屋裡也沒有其他人,只有惠媽媽一個人在屋裡服侍。
“夫人,您忍忍,馬上就好了……”惠媽媽正拿着一根細細的繡花針,將陸二夫人手背上先前被陸明珠砸過來的茶碗摔碎時濺起的茶水燙出的幾個燎泡一一挑破,一邊挑一邊禁不住心疼道:“夫人明知道那個小賤人目無尊上,心腸歹毒,又何必非要走這一趟呢?橫豎您昨日就已去過了,也算是盡到了長輩的心,您管她去死呢,她要真捨得死纔好呢,偏又只是在裝樣子,害得夫人白受了這一場氣,老天真是不開眼!”
陸二夫人卻一點也沒覺得疼痛似的,不論惠媽媽是拿針挑破她手上的燎泡還是之後給她上藥,她都連眉頭也沒皺一下,就好像那手不是她自己的一般,“這點痛算什麼,比起我心底的痛,簡直提都不值一提!至於我爲何要走這一趟,一來當時大嫂已擺明了不肯去,老夫人又定要一個長輩帶幾位姑娘過去才放心,除了我還能有誰?與其等着被老夫人點中,我還不如自告奮勇好叫老夫人喜歡;二來嘛,我若不去,又怎能親眼看到老小賤人有多痛苦鬧得有多不堪呢?你不知道當時我心裡有多痛快!只可惜啊,被陸文逐那個小兔崽子站出來將事情給平了,更可惜此事知道的人本就不多,連好些近身服侍主子們的人都不知道,老國公爺又親自下了那般嚴厲的封口令,不然讓外邊兒的人知道福慧長公主之女、嘉和縣主爲了一個男人尋死覓活,還辱罵毒打長姐與長輩的事兒,我看賤人母女以後還要怎麼在京城立足!”
惠媽媽身爲陸二夫人的心腹,自然屬於知情的那一類人,聞言因道:“是挺可惜的,不過上次之事老國公爺的人已差點兒查到咱們頭上了,且我們姑娘至今還未說親,若真任今日之事傳出去,不論是被老國公爺的人查出是我們泄露了風聲,還是帶累了姑娘的名聲,讓姑娘說不到一門好親都不是什麼好事兒,說不得只能便宜賤人母女了!不過小賤人因此而被老國公爺下令送去老夫人的陪嫁莊子上也算是意外之喜了,只不知道老國公爺會將她關到什麼時候,若是能關一輩子才叫好呢!”
陸二夫人冷笑道:“老國公爺怎麼可能關她一輩子,若真是那樣,賤人還不得將國公府的房頂都給掀了!至多關個一年半載的,賤人勢必會設法將她接回來,不然就要影響到議親了,賤人怎麼可能容忍那樣的事情發生?說來說去,都怪姓凌的那個破落戶,上次若不是他不要命的救下了陸文逐,指不定小賤人還要鬧騰幾日,到時候鬧騰得闔府盡知,老國公爺難道還真能封住那麼多人的口不成?總有人會泄露一絲半點的風聲出去……罷了,如今說再多也是枉然了,我上次讓你親自去打探的事如今打探得怎麼樣了,可有眉目了?”
惠媽媽見問,忙道:“還沒有眉目,不過已與一個在榮泰居當了十幾年差的三等婆子搭上了話兒,當年與那知畫一塊兒在老夫人屋裡當差,後來放出去嫁了人的另一個丫頭彩屏也已搭上了話兒,想來再過一段時間,便該有眉目了,夫人稍安勿躁。”
陸二夫人道:“我有什麼好着急的,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不管當年的事有多隱秘,只要真發生過,我相信就一定能查出來,十幾年我都等過了,再多等一年半載的又算得了什麼?若那萱姑娘不是三老爺親生的便罷,若是,賤人一定大受打擊,到時候我們再策劃一次類似於上次驚馬的意外,讓賤人先失丈夫再失兒子,不愁她死不了!”
原來前陣子有一日陸二夫人去榮泰居給陸老夫人請安,經過花園時,竟無意聽到兩個粗使婆子在議論陸明萱越看越有幾分與三老爺相像,粗使婆子嘴裡能有什麼好話?隨即更是戲言起陸明萱的母親當年乃是陸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鬟,指不定後者是在偷偷與三老爺有了首尾懷了身孕後才嫁給顯老爺的來,不然萱姑娘怎麼一點也不像顯老爺和芙姑娘,而且老夫人還不接別人,偏接了萱姑娘和芙姑娘進府來養活?
陸二夫人當時還沒覺得有什麼,只令人將那兩個粗使婆子喝退以後,便將此事拋到了腦後去。
但事後下來一細想,她卻越想越覺得這事兒指不定是真的呢,若陸明萱不是陸老夫人的親孫女兒,陸老夫人何至於對她那麼好,連自己的親孫女兒們尚且要靠後?遂吩咐惠嬤嬤暗中查探起來,若事情只是兩個粗使婆子的胡說八道,她也不會有什麼損失,若是真的,那就真是意外之喜了,所以方纔她纔會有此一說。
惠媽媽道:“類似上次那樣的意外短時間內咱們怕是不能再做了,不過若萱姑娘真是三老爺親生的,咱們一樣有好戲瞧,到時候雖不足以致命,但也足夠賤人顏面掃地,備受煎熬了。”
陸二夫人冷笑一聲道:“就算不足以致命,只要能讓賤人痛苦,我心底這口氣也就順暢了!”
與陸二夫人相比,陸大夫人素日雖不至於深恨福慧長公主,對這位身份尊貴,眼高於頂的妯娌暗地裡也是沒有多少好感的,而在經歷了今日之事後,她對福慧長公主就更不是沒有多少好感,而是滿心的惡感了,不爲別的,就爲白日裡陸明珠罵了陸明鳳還砸了她一茶盅,福慧長公主卻根本沒拿陸明珠怎麼樣。
兒女都是母親的心頭肉,陸大夫人也是一樣,一想到此事她便氣不打一處來,在擷秀閣守着陸明鳳待她睡着回到自己的上房後,便屏退了滿屋子的下人恨聲與朱媽媽道:“四丫頭年紀小不懂事兒也就罷了,她慕容福慧卻已是幾十歲的人了,難道竟也不知道教教女兒什麼叫長幼上下嗎?縱得四丫頭連長輩與長姐都敢打罵了……萬幸四丫頭餓了兩日的人,沒什麼力氣,那茶盅纔沒能砸中鳳兒,只是濺溼了鳳兒的裙子,否則若是砸傷了我鳳兒哪裡,我絕不與她們母女善罷甘休!”
朱媽媽忙遞了一杯茶給陸大夫人:“夫人且喝杯茶消消氣兒,姑娘不是沒事兒,老國公爺不是也已懲罰了縣主嗎?也算是爲姑娘出了一口氣了,您又何必再與她們母女一般見識呢,沒的白氣壞了自個兒的身子,那多划不來啊。”
陸大夫人喝了一口茶,面色稍緩,道:“可我就是咽不下那口氣,她們母女是尊貴,我們母女難道就是那無依無靠可以任人宰割的人嗎?呸,不過一個失了勢的長公主罷了,真當我怕了她不成,惹急了我,我明兒便進宮求皇后娘娘給我做主去!”
朱媽媽聞言,忙賠笑道:“皇后娘娘自來最疼咱們姑娘了,若是聽得姑娘受了如此委屈,必定會爲姑娘做主,只是……老國公爺都已下了那般嚴厲的封口令了,夫人要不還是先別與她們孃兒倆一般見識了,也省得惹惱了老國公爺,橫豎咱們姑娘將來是要做皇子妃,甚至母儀天下的人,到時候要收拾她們孃兒那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雖說如今自己的丈夫纔是定國公,但在老國公爺長久的積威之下,陸大夫人還是很敬畏自己這位公公的,所以聽得朱媽媽的話,她立時泄了氣,道:“罷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她慕容福慧如今就算再不得勢,那也是皇家的人,老爺與三老爺又是一奶同胞,我還真不好公然找她的麻煩,不過你說得對,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將來鳳兒……時,哼,我定要讓她們母女悔不當初!”
彼時福慧長公主還在公主府爲老國公爺要將陸明珠送去陸老夫人陪嫁莊子上之事而大發脾氣,惹得陸中昱陸文逐並一衆服侍的人都對她退避三舍,渾然不知道自己母女已快成爲定國公府所有人的公敵了。
而老國公爺果然也說到做到,第三日一早便使了人去公主府接陸明珠,其時陸明珠方知道老國公爺對她的懲罰,先前因着她才受了打擊且又是絕食又是落水的,人都折騰得瘦了一圈兒,福慧長公主心疼她,便一直沒告訴她此事,只私下裡爲她準備好了一切,打算事到臨頭再好生與她說,——不用說當即又是一場鬧騰。
只可惜老國公爺使去的四個人都是跟了他老人家一輩子的心腹,一路跟着他從戰場上拼殺過來的,不但只聽老國公爺一個人的話其他的人通通不買賬,還有一身好功夫,豈容陸明珠鬧騰?上去一人攔住福慧長公主,另兩人老鷹捉小雞一般捉起陸明珠和福慧長公主爲她安排的一個丫頭一個婆子,剩下一個人則抄起主僕三人的箱籠,便去到外面丟上馬車,揚鞭揚長而去,很快消失在了福慧長公主的視線當中。
以致福慧長公主勃然大怒,當即又要過去國公府找老國公爺說理,被陸文逐好說歹說攔住了,卻是好些日子都賭氣不肯過來國公府給陸老夫人請安。
不過陸老夫人壓根兒不在乎,福慧長公主不過來她還更自在些呢,如今她對這個長公主兒媳的期望已是降到最低了,大家能不見面便儘量不見面,井水不犯河水是最好的了。
對國公府的姑娘們來說,陸明珠被不被送走其實並沒有太大的區別,反正陸明珠就算不被送走也不是日日都過來國公府與她們一塊兒上課,大家素日也沒起過什麼衝突,但對陸明雅來說,卻是一件再好也沒有的大好事兒了,她只覺沒有了陸明珠的國公府是天也更藍了草也更綠了空氣也更清新了,更重要的是,如今除了陸明鳳,姑娘們裡就數她最尊貴了,她就算日日在陸明鳳屋裡混,也不必再怕人說閒話,於她的“大計”來說,自然是大大有利。
而且沒有了陸明珠,她看不慣誰擠兌了誰幾句時,也不必再怕自己反而被弄得沒臉了,如今除了陸明鳳,難道別人還敢頂撞她要她的強不成?
所以不過才短短几日,陸明麗陸明欣並陸明芙都被她拿話來擠兌過了,只餘下陸明萱一人她沒挑釁過,許是還忌憚着上次陸明萱暗算過她,怕什麼時候再被暗算一次。
直把陸明芙氣得夠嗆,與陸明萱道:“虧我先前見她被縣主欺負時,還曾同情過她,覺得縣主過分,如今方知道,她這樣的人根本不值得同情,就該任縣主將她往死裡欺負才好!”
陸明萱道:“如今你總該明白當初你那樣說時,我爲何要說她‘可憐之人必有其可恨之處’了罷?她就是那種欺軟怕硬的人,你待她越是不假辭色,她越是不敢拿你怎麼樣,相反你待她越是和善,她反倒認爲你好欺負,下次她再擠兌你時,你只管反擊回去,大不了將事情鬧大鬧到老夫人跟前兒去,看到時候誰討不了好去!”
對陸明雅這樣輕狂淺薄的人,陸明萱是一千個一萬個看不上,她不惹到她頭上也就罷了,她若敢惹到她頭上,她必定比上次還要狠的還擊回去,就像對待惡狗一樣,它惡你就要比它更惡,看到頭來吃虧的會是誰!
當然,常人也沒有誰會將一條惡狗長時間放在心上的,所以陸明萱與陸明芙說完這番話後便將陸明雅拋到了腦後去,她的心思更多用在了思索該送凌孟祈什麼生辰禮物上。
先前陸明萱只約莫知道凌孟祈的生辰是在四月,具體是四月幾日,她便不得而知了,去年她生辰凌孟祈送了她那套自己親手編的小東西后,她還曾暗暗告訴自己,等來年凌孟祈生辰時,她也一定要好生爲他準備一份禮物聊表心意纔好,但時間一長,事情又多,她便渾忘了。
還是那日在隆福寺聽羅貴妃提起再過十來日便是凌孟祈十五歲的生辰,她方想起來了,之後便使了丹青悄悄去打聽,方知道了凌孟祈生辰的具體日子是在四月二十日,如今已是四月十六了,她卻還沒想出該送凌孟祈什麼好,可不得好生思索一番纔是?
起初陸明萱是想給凌孟祈親手做點什麼東西的,以凌孟祈以前在廣平侯府的處境,想也知道定沒哪個廣平侯府的女眷親手給他做過衣裳鞋襪什麼的,如果送他這些,顯然更有意義也更能表達心意;但轉念一想,這些東西非長輩與親姐妹不好隨意送的,萬一被人知道了誤會他們私相授受,或是讓凌孟祈產生了什麼不必要的誤會,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有些事情既然一開始便知道不可能,那自然要將其扼殺於搖籃中,省得將來神傷,也壞了彼此間的情分。
陸明萱又思索了兩日,眼見已是四月十八,再不將禮物送出去,凌孟祈的生辰就要過了,只得叫了丹青來悄聲吩咐:“你明兒與管事媽媽告個假,說要家去代我和姐姐送東西給太太,趁機去一趟積芳閣,讓小遲師傅替我挑選一塊品質與寓意皆上好的玉佩,不要吝惜銀子,然後你們倆一道送到錦衣衛衛所給凌世兄去,就說是我送他的生辰禮物,祝他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本來還想讓丹青再問問凌孟祈這些日子可好,怎麼上次沐休沒回來國公府的,到底還是沒問,她與凌孟祈說穿了只是普通朋友,這些不是她該問的。
丹青應了,次日果然出府去了一趟,至申時時分方回來,屈膝行禮後與陸明萱道:“小遲師傅替姑娘挑選了一枚上好的‘步步高昇’羊脂玉玉佩,花了八百兩銀子,我們一道去到錦衣衛衛所找到凌公子後,凌公子聽了我們的來意先是很高興,後瞧得小遲師傅準備的玉佩,就沒那麼高興了,不過他很快又高興起來,讓我回來替他多謝姑娘,還說這還是他長這麼大以來,收到的第一份正式的生辰禮物,他會永遠記得姑娘的好的。”
陸明萱先聽丹青說凌孟祈看到禮物後就不高興了,心裡還直打鼓莫非凌孟祈不喜歡她的禮物不成?後來聽她說他很快又高興起來,方鬆了一口氣,點頭笑道:“他喜歡就好,你辛苦了,且下去歇着罷。”
打發了丹青後,她沒意識到自己的心情忽然變得大好起來,嘴裡更是無意識的哼起連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學會了的小曲兒來……
只可惜陸明萱的好心情只持續到第三日,也就是凌孟祈生辰次日的傍晚。
當時正是吃了晚飯,一衆姑娘都在陸老夫人屋裡承歡之時,陸大夫人忽然走了進來,給陸老夫人行過禮後便命陸明鳳:“帶你妹妹們去暖閣裡玩兒去,我有話與你們祖母說。”
陸明鳳忙應了,領着衆人往暖閣行去,陸明萱走在最後,正好將陸大夫人前半截話聽了去:“回母親,方纔皇后娘娘使人傳消息出來,說是貴妃娘娘昨兒夜裡小產了,如今人還沒醒過來,皇上與太后都焦急不已,讓我們這些日子多約束約束家下人等並族人們,省得一個不慎觸了皇上的黴頭,到時候連哭都沒地兒哭去……”
饒陸大夫人極力掩飾,陸明萱還是自她的話音裡,聽出了掩飾不住的欣喜與幸災樂禍,想想也是,羅貴妃自進宮以來便寵冠六宮,連徐皇后都不得不避其鋒芒三分,更重要的是,自羅貴妃進宮以後,便再沒有別的妃嬪生下過孩子,若此番再讓羅貴妃生下一名皇子,她便有兩名皇子在手了,將來奪嫡的希望無疑會更大幾分,作爲徐皇后的親妹妹大皇子未來的岳母,陸大夫人自然不願意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如今羅貴妃小產了,她又豈能有不高興不幸災樂禍的?
陸明萱的心攸地高高提了起來,她最擔心的事到底還是發生了,羅貴妃竟真小產了,還是在見過凌孟祈之後,那麼不論她是不是真因受了凌孟祈不認她之舉才小產的,當今聖上都會將這個罪歸到凌孟祈頭上,還不知道凌孟祈即將會面臨怎樣的厄運呢,——皇上纔不會去管羅貴妃在見凌孟祈之前,胎像便一直有些個不好呢,他坐擁天下,富有四海,像是那種不注重結果反而注重過程的人嗎?
更何況羅貴妃之所以小產,怕還真與凌孟祈不認她之舉脫不了干係,當年的事雖是她的錯,她作爲母親疼凌孟祈愛凌孟祈的心卻是真的,凌孟祈卻不但不認她,反而惡言相向,說她‘拋夫棄子,水性楊花’,還說她‘不知廉恥’,是個作母親的都受不了,羅貴妃會因此而小產,也是在所難免之事。
念頭閃過,陸明萱有意將腳步放得更慢了,就聽得陸老夫人失聲道:“羅貴妃竟真個小產了?”顯然也很震驚於這個結果。
陸大夫人有些怔忡:“母親這話是怎麼說?”難道婆母竟事先知道那個賤人會小產不成?
陸老夫人聞言,方反應過來一時情急之下說了什麼,忙補救道:“哦,我是說太醫院那麼多太醫,羅貴妃怎麼就小產了呢?”
敵人小產了的消息實在太讓陸大夫人高興,一時也顧不上去想別的了,道:“說是十來日前與皇上鬧了彆扭,惹得皇上一怒之下好幾日都未曾去瞧過她一眼,她擔心害怕之下,便有些見紅,皇上知道後,又是生氣又是着急,急召太醫院的婦科聖手們都去了重華殿,誰知道也只是多保了幾日的胎,昨兒夜裡到底還是未能保住見了大紅,然後便小產了,說是人至今都還沒醒,怕是凶多吉少,皇上與太后娘娘並皇后娘娘都十分痛心,所以皇后娘娘纔會打發了人出來,回去與我大嫂並我都報個信兒。”
聽得羅貴妃至今都還沒醒過來,陸明萱不由更着急了,羅貴妃不醒過來,連個拼死保下凌孟祈的人都沒有,更糟糕的是,萬一她永遠醒不過來了,皇上痛失愛妃的恨豈非都要衝着凌孟祈去了?到時候凌孟祈可該怎麼樣呢,豈非只能賠上性命了?
陸明萱不由攥緊了拳頭,但從小花廳到暖閣的路就那麼一點兒,她已磨蹭半晌了,再不離開怕就要讓陸老夫人和陸大夫人動疑了,她只能強壓下繼續聽她們婆媳說話的想法兒,去了暖閣裡,只是之後一直到回到空翠閣,也是心不在焉的。
再說陸老夫人聽得羅貴妃小產了之後,心下的擔心絕不比陸明萱少多少,不過她老人家更多是在爲自家擔心,怕皇上一怒之下,遷怒他們老兩口乃至定國公府,這才真是天降無妄之災呢!
因忙使人去請了老國公爺來,屏退衆服侍之人三言兩語將情況與老國公爺說了,末了急聲問道:“老國公爺看現下我們該如何是好?”
老國公爺聞言,這才知道今日皇上沒有早朝是因何緣由,說句僭越的話兒,他老人家雖在京城很多部門都有自己的暗勢力,但宮裡卻沒有,一來他從未想過送自家的女孩兒進宮去爭寵,二來宮裡已有徐皇后了,陸徐兩家到底是姻親,就算政見不同,互通一些有無還是做得到的,宮裡但凡有什麼消息,徐皇后自會使人送回來,他犯不着再送人進去白惹徐皇后的厭。
不由緊皺起了眉頭,半晌方道:“現下除了等,我們還能怎麼辦?只希望皇上聖明,別將此事遷怒到我們頭上來,話說回來,本就不是我們自己願意趟進這灘渾水裡去的,想來皇上不會拿我們怎麼樣,至多沒有好臉色也就罷了,我更擔心的是祈哥兒,羅貴妃是在見過他之後才小產的,皇上只怕本就不待見他,何況如今又出了這樣的事?我怕祈哥兒此番凶多吉少了……”
陸老夫人面色不善的道:“此事又與祈哥兒什麼相干,祈哥兒根本是無辜的,只可惜命不好攤上這樣一個娘,如今怕是要白賠上一條性命了,橫豎他這條性命是姓羅的給的,如今便還了她,她總該滿意了罷!”
老國公爺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行了,少說兩句罷,且等着看皇上怎麼處置此事罷。”心裡則在想着,看來他得立刻使人去錦衣衛衛所守着,一旦凌孟祈有什麼事,他纔好立刻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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