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凡的心臟雖然如常跳動着,緊張卻是不容置疑的。他從來沒有想過讓雨夕代替雨初,他對她如妹,可也能照顧她一輩子,無論是以什麼樣的方式,哥哥也好,丈夫也好。他不能、絕不能讓她出事!
兩個小時的路程,在莫凡瘋狂地極限下,半個小時到達。
衝進西海別墅,一條長長的迴廊,龐大的大堂之後,莫凡快速地向那盤旋而上的白色鐵製樓梯奔跑着。
‘砰--’地一聲,他推開雨夕的臥室。胸膛微微地起伏着,視線鎖向了白色大牀上,那個臉色異常蒼白的女人使他眉頭一皺。
一名醫生向他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示意他到外面交談一下。留下幾個看守照顧的醫護人員,莫凡與私有女醫一起退了出來。選擇一個安靜而寬闊的書房,莫凡將中西混血兒女醫安妮請入。
安妮卸下口罩,衝他揚起一個淡淡地笑意,與中國冰冷的醫生形成一個完美溫馨的差距!眨着獨有的藍色眸子,安妮以標準的中文,單刀直入:
“我很佩服令夫人能做出這種決定,以自己以後很難受孕爲代價,生生地阻斷了這個孩子的生命。莫先生要不要看一眼你們剛剛失去的孩子?!男孩兒,五個月,五官分明!”
莫凡的眉頭狠狠一皺,這才發現手機與母親還保持着通話的狀態。連忙放於耳旁,喚了兩句,並無迴應,想來母親忙別的事去了,便匆匆地結束了通話。
“看看!”莫凡對安妮說,聲音與心臟一齊恢復了一個平冷的狀態。後者很是意外,隨即也是恢復常色。
安妮帶着莫凡來到別墅另一側的特有白色小樓,像是小型醫院!一個手術檯上,莫凡看到了包裹在白布下小小地、僵硬地屍體。
冰冷地視線一直看着那雙眼緊閉的孩子,久了,莫凡的眼睛竟就那樣失去了焦距。他始終不明白,同樣作爲一個母親,一個用死去護,一個鐵心去殺,到底哪個對哪個錯?!
安妮在莫凡漸漸恢復神色之後,將死嬰重新包裹起來。正要去處理,莫凡拉住了她的胳膊,眼睛依然是沒有焦距的,看着落地窗外陰鬱的天空,看着那變成鵝毛的雪團,看着擁擠的雪團落到龐然的大海上,失了白,失了所有。
莫凡的冷脣微微一動,淡道:“保存,我的孩子並沒有死!”安妮驚大了藍眸,跟莫先生久了,她仍是無法揣測到他的心思。久了也便知道做好份內事纔是自保的最好原則。不問不言,沉默地接受了先生的吩咐。
莫凡退去嚴雨夕牀邊的護理人員,坐在了牀前的椅子上,按撫着自己額頭,淡淡地看着嚴雨夕的蒼白。那張臉,曾經的天真無邪,不知是什麼原因變得這般僵硬而決絕。他突然不認識,不熟悉。或者正如雨夕所言,他也不是從前的他!
嚴雨夕慢慢轉醒,大眼睛在看到莫凡時,盈盈的淚水一下子就溢了出來。狠狠地咬着下脣,她知道他討厭懦弱的女子,可這個世上有幾個像嚴雨初那種不要命的堅強傻瓜?!
“莫凡,孩子沒有了,你沒有容不下我的理由了!從此以後,我再也不妄想成爲姐姐的影子,也不妄想代替
她在你心中的位置。可現在我是你的妻子,也請你不要再拿孩子的事控訴我!”
嚴雨夕的聲音顫抖,聲聲祈求的是莫凡渺小的關注,她至始至終都沒有爲那個未出世的孩子考慮過,她殺了自己的孩子!
莫凡認清了她的目的,嚴雨夕也認清了他所能給她的,也終只是一個名分而已!
莫凡將視線轉向吊在牀上的點滴,在那一點一滴的注射時,眼睛一閃一閃地閃着光亮,他說:
“雨夕,不是我容不下你,是你容不下孩子。孩子並沒有死,尚有一息,我已經讓安妮立即帶他去美國急救。雨夕,你真是低估了我的接受能力。一個無辜的孩子,我莫凡還是能接受的。
這麼多年,你不知道我一直在做慈善事業嗎?孤兒、貧困孩子,我資助了不計其數!你不知道,我一直喜歡孩子,任何人的孩子都喜歡!”
嚴雨夕的眼睛想睜大,想去看清莫凡眼底那抹光亮到底是什麼東西,可她終是無力睜大她的雙眼。他,永遠都是她無法去了解的,從始至終。可她越是想靠近、越是想去了解,他就離她愈來愈遠!
朱莉自受傷之後便被接到了肖家正宅,也便再也沒有見過未婚夫肖一鳴,可她的身份證及戶口簿出了正月初八便被肖元信索了去。當一對紅本本出現在茶几上時,她好久都沒有回過神來。
怎麼這般就成了肖家兒媳了?不是要等到孩子出生,確定是不是肖家骨肉才決定進門之事嗎?!
肖家沒有給她太多解釋,似乎她應該感恩戴德似的。不過,她也確實應該感恩戴德,因爲外婆一直在肖家正宅陪她出了正月十五才被送走。
而她肚子裡的小蝌蚪,正是茁壯成長,她已經能清楚地感受這小傢伙在肚子裡蠢蠢欲動了。
沒有外婆在身邊,朱莉睡得極其不安穩,正月十五夜半的鞭炮聲將她吵醒。小室內的溫水已盡,口乾舌燥下,朱莉來到大堂的茶水間喝口水。
雖然鞭炮聲連綿入耳,可樓上的爭吵聲還是哭天搶地的席捲面來。
“肖元信,你這個混蛋--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你想當市長是嗎?你想進省局是嗎?你最好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混蛋嘴臉。我告訴你,沒有我,你他媽的就是死路一條!”
緊接着,一個龐大的行李先從二樓的理石樓梯上滾下;再來,便是激揚動魄的高跟腳之聲。
肖元信之妻,明鳳平,五十有五,比肖元信大上六歲。年輕時,雖模樣一般,卻有着一股少有的幹練與衝勁,老了也便是撒潑的轉換。十八歲的肖元信之所以能入這大將之女的眼,一是因爲肖元信那張俊面,二是因爲他那張甜嘴!
只見這過了知天命之齡的明鳳平,依然是帶着風帶着火的從梯上而下。或是因爲太怒,或是不得不服老,不算矮的高跟鞋就那麼一歪,便於半途跌跌撞撞地滾了下來。
坐在地上,明鳳平疼得齜牙咧嘴,眼淚在眼眶裡打着轉,支撐着想起來,疼得怎麼也站不起來。而那個惹怒她的丈夫,竟然沒有追出來。
朱莉若不是因爲此時在大堂,撞了個正着,她是絕
對不會出來管這檔子事。可婆婆就那樣滾到了她腳邊,她只得起身去扶。
明鳳平這纔看到兒媳婦在堂中,眶裡掩蓋不住的眼淚就那樣被她生生地逼了回去。看着那隻伸過來的細白手掌,心中的對這丫頭的鄙夷也不知怎地一下子煙消雲散。
起初兒子在她面前提到朱莉這個名字時,她就直接一巴掌扇在了兒子的臉上。也揚言,若見到這不要臉想攀高枝的丫頭,她會毫不猶豫扇過去兩巴掌!
可現在,是這丫頭向她伸來一掌,卻是要扶她!
朱莉將明鳳平扶到桌前坐下,懷有身孕的她不方便蹲下身,只得坐到明玉對面,不言不語地擡起明玉大概是受傷的右腳,放到了自己的膝蓋上。褪去鞋子,一片青紫已經現在了腳裸處。
朱莉抿着嘴角,擡眼看了眼婆婆的蒼白,淡道:“試着動下!”
明鳳平咬着下,忍着痛,動了動。
朱莉的嘴角一扯,將她的腳放到一旁的凳子上,又道:“只是扭傷!”說着,起身從冰箱裡找到了冰塊,開始進行冷敷!
簡單的幾個步驟,在朱莉靜得沒有一絲情感下,完成了所有動作。冷敷一陣後,又開始進來熱敷,防治了腳裸浮腫。反覆幾次後,朱莉將手裡的毛巾交給了一旁的聞聲而來的保姆,道:
“你來吧!”她困了,想告辭!
朱莉剛剛起身,連轉身的動作都沒有完成,明鳳平隱忍的淚珠就那麼潸然而下,急速地無法控制。
保姆一慌,低低柔問:“夫人,是我弄疼你了?”求救的視線連忙鎖向面無表情的朱莉。“少奶奶,這”
朱莉舔了一下嘴角,在婆婆越來越歇斯底里地哭聲裡妥協。她受不得女人哭,所以她很少哭!“我來吧!”朱莉接過保姆的毛巾,讓其先去休息,她便重新坐下,爲婆婆替換着冷熱敷!
也不知明鳳平哭了多久,整個臉都哭得腫了起來,朱莉也沒吱聲勸一個字。她不知道她爲什麼哭,就算是知道,她也不擅長勸慰。她這一生,只會勸自己,平靜再平靜,只要活着,就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
終於明鳳平隱忍不住,斷斷續續地哭訴着:
“當初我就應該聽我老父親的,肖元信這人不可靠!他隱藏了這麼多年,我真是一點破綻也沒有看出來
一鳴被人打了,我這麼大個兒子就那麼被人打殘了!我真是死的心都有了,萬念俱灰,可肖元信那個畜生竟然在這個時候跟我說肖家不能斷了根!
什麼過繼個兒子,什麼只是認養,那野種就是他的兒子!真是混蛋啊”
明鳳平又開始嚶嚶地哭起,朱莉總算也是聽出了前因後果。她真不知肖一鳴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半個多月沒露面,想來是在哪裡養傷。斷了根?!朱莉的眉頭微微一蹙,全身打了一個冷戰!
明鳳平的眼睛突地睜大,才發覺自己真是說錯了話,家醜不可外揚,雖然朱莉已經是她的兒媳婦,可終是外人,她一下子揚出來兩個家醜!
“朱莉,你不會嫌棄我家一鳴吧?”明鳳平問,楚楚可憐的淚眼一下子變得冰冷而猙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