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志心裡有一曲武者的垂暮悲歌。
同樣,這也是雷師父當年在海外受重創,然後選擇留在國內,不再出去的重要原因。
我們不能說海外的華人武師圈全都是諸如賀老太太,朱問候這樣的卑鄙小人。相對來講,還是有很多好人,很多好拳師的。
但就像這個世界有白天就有黑夜一樣。眼下這個時代,黑色專橫的力量確實比較突出一些。
是以,尚志丟了一條手臂後,他遇到的不是關懷和同情,而是日漸的冷落。
我對尚志的記憶仍舊停留在黑暗中的奮力一戰當中。
他是跟我一起捨生忘死,奮盡全力與邪惡之物相鬥的武士,是一起跟我出生入死的人。雖然那個時候我們的陣營不同,但我們確實是一起戰鬥過。
並且,就當初的形勢而言,如果在萬歸一現身前,尚志與萬歸一的大徒弟聯手對付我。那我妥妥的了,絕對沒有活路。
尚志沒有那麼做。
憑這,再加上我們一起並肩戰鬥過。
我已經拿他當一個真正的前輩看待了。
“尚前輩現在住在哪裡呀?”我關切地問他。
尚志搖了搖頭說:“我還能住在哪裡,當初掉了一條手臂回來。被師父罵了一句廢物。說我當時怎麼不跟人聯手一起先把你給殺了,殺了你後,我奪了普巴杵,再找個機會殺了萬歸一。”
“我被他罵的很慘,不過他也算是仁慈義盡了。那會兒,那縷邪氣侵到了肺,我回美國的第二年得了肺病,一呼吸就喘的厲害,天天吐那種青色的黏痰。差不多是半死的人了,還好師父親手拿針術把那縷侵到肺的邪氣給除了。”
“我病好了後,他告訴我,讓我自謀活路吧。”
“我在美國也沒什麼親人,更沒什麼朋友,這麼些年來,身上唯一有的就是一張綠卡。國內,我同樣也沒什麼親人了,回去的話,住的地方都沒有。”
“沒辦法,我只好在XX百貨的停車場給人看車。”
大雨中尚志喃喃說着。
我聽了一陣心酸。
當下沒說別的,只拍拍尚志肩膀說:“這樣,尚前輩,我們先去吃一點東西,然後,我們邊聊邊談。”
半個小時後,我們來到了唐人街的一家餃子館。
進去叫了幾樣菜,又要了兩瓶啤酒,我和尚志邊吃邊聊。
尚志說他很矛盾。
因爲師父教他的時候,告訴他武者之間,要以禮爲重。遇到同道,即便意見不合,但若共同對敵,也要先聯手將邪物滅去,再與同道論證一個高下。
這是師父教他的事。但是在墨脫,他按師父說的做了。過後師父卻又把他給罵了。
他師父的原話是,關仁這小子已經快要成氣候了。我們不能讓他成氣候,所以得把他給弄死。
這次,聽說我來了美國,並且還出手把格列夫那麼強悍的人物給擊退了。
尚志前幾天,又讓他師父在電話裡給臭罵了一通。
這次來,朱問候原本的計劃,是想在我面前好好羞辱一下尚志。
可沒想到,我把朱問候給抖散了。又將坐鎮幕後的賀老太太給逼出來了。
尚志自感從今往後,他擱這唐人街可能就要沒活路兒了。
所以,我一走,他就跟了出來。
他想跟我談一談,想問我,能不能有什麼法子,讓他離開唐人街。
因爲這麼些年來,他在美國,就是在唐人街混來着。他除了打拳什麼都不會,一旦離開了唐人街,他不知道自已能幹什麼。搞不好的話,他就得跟那流浪漢一樣,滿街的去流浪。
我是不會讓尚志流浪街頭的,不管什麼原因。
他身上的功夫雖退了一些,但一樣還是有。
所以,我打算安排他往後的生活。
至於地方,我想我心裡已經有了……
吃飯間隙,我給夏洛克打了一個電話。然後,我跟他說明了尚志的情況。夏洛克二話沒說,他當即表示願意接受尚志,然後讓尚志成爲野牛公會的師父。
打過招呼後,我又跟尚志談了一下。
後者表示沒問題。
他曾經也教過老外,知道怎麼跟老外溝通。
商量妥當,我結過帳,就去取了車,然後拉上尚志,先去了學校附近的野牛公會。當尚志跟夏洛克見過面後。我又開車,幫着把尚志安在停車場附近的一個小家裡的東西搬出來。就這樣,尚志算是在野牛公會裡的一間房重新安了家。
這裡有必要提的一點是,夏洛克又收了六個華人弟子。其中有兩個是安徽,一個蘇州出來的,還有一個上海的,兩個廣東人。
原本應該是七個,其中有一個我看了下命數不行,不適合走武行。所以,夏洛克就找了個理由把對方給勸退了。
這樣一來,他的固定弟子加七個白人,三個黑人,兩個墨西人,還有一個巴西土著人。這就又多了六個華人。
而在尚志正式入住的那天晚上。
當這些弟子,對着他,齊齊地喊過一聲師父後。我看到尚志的眼睛流淚了。
那是激動的淚水。
他尚志,即便是離開唐人街,一樣能找回從前的自我,一樣能用真正的中國功夫來教導每一個人。
固定的弟子,第一批差不多就是這些了。
然後,衆人正式拜過尚志爲大師父,夏洛克爲二師父後。我這個骨灰級的陪練,又跟夏洛克,尚志一起研究了一些章程,禮法。
其中有敬師,敬長輩的,還有各種各樣的禮數,包括,獻茶怎麼來獻,見到師父怎麼說話。師兄弟之間,應該是一種怎樣的,比親兄弟還要親的關係。這個關係,怎麼用禮數來維持。
當然,最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一個明字。
要明禮,一切都行在明處,誰對誰不服氣,講出來,然後兩個人可以打,但一定要點到爲止。打完了,仍舊是好兄弟,仍舊該喝啤酒,還是一樣,一起喝啤酒!
不過我覺得,這些人不會出現什麼大問題。
因爲命數我都一一看了。
這裡面沒有那麼小肚雞腸的人。
最終,尚志說野牛公會這個名字不太好。夏洛克說,他之前就是隨便起的,現在既然尚師父正式住過來指導了。那麼名字,也該改一下了。
在徵求我的同意後。
這個野牛公會,正式改名爲‘仁武堂’。
夏洛克是律師,仁武堂的名字一出來,他馬上就將這一團體給註冊了。然後相關的各種法律手續文件什麼手,也全都走了過程。
這是其一,其二尚志在跟我聊的時候,他曾提到過,他擔心他師父有一天,會再過來爲難他。
雖然,他師父已經將他給棄了。
但他還是怕那一天。
我告訴尚志,讓他不用擔心,他好好的跟夏洛克一起把這個仁武堂辦好。然後,儘可能多收一些有天賦,有資質的華人學員。
至於他師父龍觀在。
由我來面對,無需尚志出頭,一切由我來面對!
尚志聽過這話後,他一顆心便落定,於是,這就投身了仁武堂的建設中。
就在仁武堂成立的第十天。
熊劍強給我來電話了。
我正要找他呢,於是就問:“我這邊剛立了一個場子,我做了這場子的裡子了,熊前輩,你也搭一個夥吧。”
熊劍強:“這沒問題,你當了裡子,我也來當裡子。對了,這還有一個事兒。”
我說:“你講。”
熊劍強:“喬治受到威脅了。他想跟格列夫背後的人徹底斷了。對方卻要喬治交出一樣東西。但這件東西卻是喬治未來仕途的一個籌碼,他不想交出來。於是,就卡到這兒了。對方,放話了,他們要親自過來拿。”
我說:“喬治可以報警啊。”
熊劍強:“關鍵他不報,他讓我給你打電話。”
我說:“那咱倆得見一面,好好談談。”
熊劍強:“我在你公寓下面的雜貨店。”
我說:“馬上到。”
一樣的雜貨店,一樣拉屎式馬步蹲法,一樣的報紙。
我一樣先去買了兩瓶水。
在遞給熊劍強一瓶後,他擰了蓋子擡頭說:“你說喬治安排的這一個事兒,是好還是壞?”
我知道,我若用感知的話,稍微一感,就能知道好壞。但我覺得那麼做就沒意思了,所以我看着熊劍強說:“前輩覺得呢?”
熊劍強:“是個坑。”
跟着熊劍強又說:“格列夫背後的人,也就是我們那一夥人,我們的上家是一個叫老巴爺的華人。”
“我就是通過這個老巴爺,過去喬治家,給他做貼身大保鏢。”
“老巴爺這人,我沒見過,但聽說很有道行,早年的時候混過黑道,坐過大牢,在牢裡當過牢頭獄霸。他身上原本就有功夫,聽說很強。反正,那老傢伙這麼多年,他一直都沒有敗過。”
“老美的監獄你知道,泰森那號人進去了,都得跟個娘們兒似的低眉順目,華人進去了,基本就是地獄。”
“可他在裡面是皇上!”
熊劍強感慨說了一句,後又說:“這是老巴爺的大概歷史。眼下,這麼個事兒,我感覺啊,保不好是喬治跟老巴爺做的一個扣兒。他們想用幾個替死鬼,把你拉下水,最好是能給你送進監獄裡。”
我想了一下說:“喬治說的那個東西,他以後仕途的關鍵東西,真的有嗎?”
熊劍強:“有!確實是有!就在他手上。大概是一些相關的證據,文件。”
我想了想復又說:“這樣,你告訴喬治,我過去。但是呢,我得找幾個人……”
當下,我把心裡的計劃跟熊劍強講了一遍。
熊劍強聽罷,他忖了下說:“這招棋,險吶,你這是與虎合作。”
我微笑說:“老虎這東西,我從小就跟他打交道。”
熊劍強起身:“行!不過也就這一次了,成也好,敗也罷,我不能繼續在喬治身邊呆了。因爲我感覺,老巴爺那頭好像要懷疑我了。”
我說:“行,這事兒結束,有地方讓你去。”
我目送熊劍強離去。
我想了想後,搖頭一笑,然後我撥通了一個電話號碼。
艾米的母親,羅伯特的前妻凱米莉女士欠我好幾個人情。
現在是該向她要人情的時候了。
嘟……嘟……
電話響了數聲後,一個惡狠狠的聲音響在我耳畔了。
“關,你個該死的傢伙!你怎麼沒有下地獄。”
電話那頭響起了文森特惡狠狠的動靜。
我笑了下,復又對文森特說:“文森特先生,我知道你由於辦事不利,讓你的組織損失了很大的一筆經費,你受到了責備,所以你的心情很不好,你怪罪我,你可能每天都要罵我一千,一萬遍。好!讓這一切都過去吧。文森特,你的轉機來了。我希望你現在跟你上面的人通電話。就說我這裡有一個合作的項目。好,就是這樣,半個小時後,你再把電話打進來。”
“關……你!”
我沒等文森特說完,就將電話掛斷,隨後又關機。
文森特歸屬第三方的組織,X組織。艾米的母親肯定在X組織中佔據很重要的地位。
這個組織走的是什麼路子,是好是壞,一切還不得而知。
我知道的就是,我該要一個人情了。
半個小時後。
我將手機開機。
又過去五分鐘。
文森特電話來了。
“好吧,關!你個傢伙。我不知道你要耍什麼花樣兒。但我明確告訴你,你千萬不要耍什麼花樣兒,不然的話,你就等着腦袋開花吧。這不是玩笑,關!我文森特,說到做到。”
我笑了……
文森特的性格就是太過於聰明瞭,以致人類略偏執,從而顯的有些傻。
可能就是因爲這個原因,以致正當壯年的他,卻讓中情局給辭退了。
沒錯,中情局不喜歡傻子。
但我跟凱米莉女士之間的合作,卻需要一個傻子來做中間人。
我聽着文森特跟我白話了三分鐘後,我跟他說:“我知道聖塔莫尼卡附近有一家店的煎綠茶口味非常好,還有,那家的小點心也不錯。一會兒,我們在那裡見面好不好?”
文森特哼了一聲:“爲什麼又是海灘?”
可憐的文森特,上次讓我打了後,這傢伙患了海灘恐懼症了。
我笑說:“真的,那家的小點心,非常不錯,非常,非常的可口。”
文森特沉默。
然後他說:“好吧,我們一會兒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