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楚南走遠,這時一名所謂的特勤人員大步去到孫明海的面前,肅然道:“理事長,要不要我逮捕那小子。他可是異能者,上頭吩咐……”
“不用了,有些事情還需要這小子去辦。目前一切都在計劃之中。”孫明海打斷道,然後命人將夜鶯的屍體裝進了車裡,又叫人清理了一下現場,這才帶着車隊悄無聲息的離去。
回病房的途中,楚南有點想不明白,他覺得孫明海若想派幾個身經百戰的屬下保護妹妹,應該是件非常簡單的事情,可他卻拒絕這麼做,還故意裝出很爲難的樣子,這是爲什麼呢?
還有,他帶來的那些人,真的是負責國家安全的特勤麼?爲什麼看上去不像呢?
想着想着,楚南已是來到了妹妹的病房前。
“會長,你去哪了?沒有出什麼事情吧?”見楚南這麼久纔回來,黃韓趕忙上前詢問。
“沒有。”楚南不想讓黃韓擔心,便沒有說實話。同時他很擔心,十三鷹已經開始行動,假如他們兩面來襲,自己顧得了東,便顧不了西,到時要是爲了保護妹妹而害了黃韓和這幫兄弟,那自己的罪過可就大了。
“黃韓,我看你們還是回去吧。以後你們也不用過來了,這件事情,我自己能處理好。”楚南不想牽連無辜,也不想讓黃韓多心,便委婉的想讓他們離開。
“小月妹妹還沒有醒,金盛集團隨時都會行動,我哪能就這樣什麼都不管了?”黃韓脾氣也是倔強的很,他決定的事情,沒有人可以改變。當下見楚南憂心忡忡的樣子,他便以爲楚南是在擔心滕雲龍的報復,於是出謀獻計道:“會長,我看不如這樣。與其你整天擔心滕雲龍那個老王八蛋會派人爲他兒子報仇,那不如咱們就主動一點,找他談談去。他要是執迷不悟,咱們就陪他玩玩。反正他是瓷器,咱們是瓦片,還怕他不成?”
楚南聞言苦笑,心思現在就算滕雲龍肯罷手,那十三鷹也不會善罷甘休。目前自己已經沒有了退路,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翼翼的防範。
“還是算了,我和那個滕雲龍沒有什麼好聊的。”楚南無奈的搖了搖頭,跟着拍了拍黃韓的肩膀,道:“好了,聽我的,你還是帶着這幫兄弟回去吧。以後有什麼需要,我再聯繫你。”
“我不走。”黃韓斷然拒絕,隨即看向病房中的楚星月,眼神之中流露出無盡的憐憫,毅然決然的道:“在小月妹妹沒有醒來之前,我說什麼都會留在這裡陪她。如果會長非得要我走,那就再把我打暈一次,讓人把我給擡走吧。”
見黃韓鐵了心的要和自己共患難,楚南也是沒有辦法,總不能真的再把他給打暈過去,然後叫人擡着他離開這裡吧?
不過有這麼好的一個兄弟,楚南心中甚是寬慰。
看來自己並沒有在南陵高校白走一遭,起碼認識了黃韓這麼一位有情有義的好兄弟。
朋友不在多,一生得一知己,已經足矣!
一念及此,楚南不禁笑了笑,也沒有繼續趕黃韓走。至於以後的事情,就讓它順其自然吧!
……
皎月當空,夜深人靜。
午夜,一汪泳池隨風波動,月色如水,倒映池中,波光反射,將四下的建築羣點綴的閃爍不止,宛若繁星鑲嵌,美輪美奐。
寬敞的庭院之中,一字停放着數輛頂級豪華座駕,配合周圍富麗堂皇的建築羣,放眼四下,盡顯奢華。
而這裡,便是方晴的家!
位於其中一棟別墅的臥房中,只見方晴穿着一件印有小熊圖樣的藍色睡衣,正愣愣的站在窗前。
微微翹首,仰望滿天繁星,她的眼睛已是在不覺間泛起了漣漪,月亮的光華傾灑而下,與她眸中淚水相互輝映,交融出一縷悽美的光華。
短短几天的時間,她覺得自己得到了一切,卻又失去了全部。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得到了什麼,又失去了什麼?
此時此刻,她覺得心中無比空寂,如果可以,她想離開這裡,離開這個世界,盡情的去太空翱翔一番,拋去在這個世界上積攢的全部煩惱。
可是,天居然是那麼的高,高的讓人充滿絕望,讓人只能留在這片骯髒的大地上,經受着喜怒哀樂,悲歡離合,直到死去的那天爲止!
低下頭來,通過模糊不清的視線,她看向拿在手中的手機,然後在通訊錄中找出楚南的名字,手指有些顫抖的按下了刪除鍵,將這個給她歡喜的名字,同時也給她帶來傷心的名字,徹底的從手機中刪除。
但是,存留在自己心中的那個名字,自己又該怎樣把他清除?
忽然心臟好痛,卻不覺得悲傷。
或許她已經麻木,因爲從小到大,陪伴着她成長的,只有悲傷,以及那無窮無盡的寂寞。
今天,這兩樣東西只是重新住進了她的心裡而已,又或許,這兩樣東西,始終都沒有搬離過她的心房。
終於,那充盈在她眼眶中的淚水,此刻像是斷了線的珍珠,緩緩滾下她的臉頰,在她黯然的小臉上,留下了兩道深深的印痕。
她好希望能有個人過來安慰一下自己,哪怕只是抱抱自己,讓自己覺得並不是一個人,這樣就足矣。
然而在這個家裡,又有誰會在乎自己的感受?
情到傷心處,方晴好想痛痛快快的哭上一場,但是這個家裡,始終都有一雙眼睛盯着她,盯着她的一舉一動,所以她不能像個女孩子一樣嬌泣,因爲她不想讓那雙眼睛的主人看不起。
“噔噔噔~~~”
就在這時,一陣敲門聲忽然響起。
方晴心中一喜,隨手拭去臉上的淚痕,快步去到門前,滿懷期待的打開房門,定睛一看,一個十五、六歲的英俊少年,便是直入她的眼簾,彷彿也在瞬間,驅散了她心中無垠的黑暗。
只見少年下身穿着一件黑色小短褲,上身穿着一件白色T恤衫,光着腳丫,懷中抱着個玩具熊貓,一動不動的站在門前,低着頭,沉着臉,好像幾天幾夜沒有睡覺了一般,看上去無精打采。
“小弟,怎麼了?是不是又做惡夢了?”方晴彎下身子,雙手撐在雙膝上,一雙還留有殘淚的美瞳中,蘊含着對弟弟的關心。
每次見到弟弟,方晴總會感覺到一絲親情所帶來的溫暖,因爲在這個家裡,甚至在這個世界上,弟弟是唯一關心過她的人,也是她最爲親近的人。
可惜,從七年前開始,方天就患上了嚴重的自閉症,從那以後,他就再也不會用語言去表達自己的情感,更是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甚至不會笑,不會哭,說難聽點的,就猶如行屍走肉一般,並且看過很多知名專家,都是求醫無果。
爲此,方晴也是我見猶憐,雖然弟弟能夠給她帶來一絲親情上的溫暖,但是弟弟的病,也是經常讓她黯然銷魂。
面對姐姐的問話,方天只顧埋頭不語,不過即便他不開口,方晴也知道他這是剛剛做了噩夢,所以纔會過來找自己。對此方晴早已習慣,當然這也是方天養成的習慣,每次他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情,總會跑來姐姐的房間,意圖得到姐姐的保護。
溫柔的伸手撫了撫弟弟頭髮,方晴微微一笑,笑容如被陽光沐浴,頓時美化了她原本黯然無神的表情,隨即輕輕牽起弟弟的手,將他領到了自己的牀前,俯身含笑道:“別怕,有姐姐在,沒有人敢傷害你。好了,今晚你就在姐姐這裡睡,姐姐陪你。”
說完掀開被子,正要安撫弟弟上牀睡覺,不料忽然間一陣急切而又渾厚的聲音響了起來:“小天,小天……”
“他在這裡。”方晴扭頭看向門外,隨口說了一句。
很快的,一個身穿黑色睡袍,滿臉鬍渣,長得凶神惡煞的中年男子便奪門而入,身後還跟着數名傭人,齊刷刷的擠進了方晴的睡房。
來到牀前,中年男子先是狠狠地瞪了一眼方晴,陰鷙的目光中內蘊着滿滿的憎惡,毫不掩飾的在方晴面前,宣泄了他對女兒的不爽。
沒錯,該男子正是方氏企業的掌舵人,琴海市最具實力的富豪之一,同時也是方晴的父親,方正豪。
自從方晴出生的那天起,身爲父親的方正豪,至今都沒有給這個女兒一次好臉色看過。可以說,就是他這個父親,親手給方晴製造了一個充滿灰色的童年,以及給了她一個充滿痛苦的回憶,說不好將來還會給她一個不堪的人生!
方晴加入武職學校,極力的表現自己,整天苦練各項專業,與人爭勇鬥狠,都是爲了想證明給父親看,女孩子並不軟弱,男孩子能夠做到的事情,女孩同樣可以,甚至不輸給男孩子。
但饒是方晴盡力去做到最好,也沒有改變過方正豪那重男輕女的封建思想,有時候方晴因爲打架而弄的滿身是傷,他連問都沒有問過,尤其是方晴的左腿被楚南嚴重擊傷那會兒,他明明看在眼裡,卻是沒有對女兒表現出一絲的關心,冷漠到了極致。
狠狠瞥了方晴一眼,方正豪隨即便是將目光轉移到了方天身上,冷漠的表情上頓時現出了一抹難以察覺的溫柔,卻也是兇巴巴的訓斥道:“你怎麼又跑來了?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了,你是將來方氏企業的繼承人,你要有獨立的空間去學習一些獨立的事情。老是依賴別人,你將來怎麼繼承我方家的事業?”
聽着方正豪如擂鼓一般的大嗓門,方天緊緊摟住懷裡的玩具熊貓,瘦小的身體慢慢貼向姐姐,最後躲到了姐姐背後,小嘴微撇,低頭沉默,顯然是被嚇到了。
“我不是別人,我是他的姐姐,是他的親人!”
方晴在心裡默默反駁了幾句,並沒有把心裡的想法說出口。從記事開始,方正豪就在她心裡留下了一個深刻的印象,威嚴而不可觸犯,所以方晴還沒有膽子當面反駁父親。平時受了委屈,她也是往肚子裡咽,因爲她覺得,現在自己還沒有反駁父親的資格。
“既然你不想睡,那就做治療吧。”一邊說着,方正豪轉眼對傭人吩咐道:“去把範醫生請去少爺的房間,讓他準備爲少爺做理療。”
“是,老爺。”一名女傭應聲而動,轉身走出了房間。
說起來,在這個家裡,不僅方正豪會把女兒當成空氣,就連傭人也會把方晴看成一個小角色。怎麼說方晴也是個大小姐,算是這個家的半個主人,但是這些傭人,每次進出她的房間,都從未經過她的允許,想來就來,想走便走,甚至平時見到她,都沒有人和她打招呼問好,對她表現出了徹底性的無視。
有史以來,方晴也算是最悲催的千金大小姐了!
不過對於這些事情,方晴從不在乎,在這個家裡,她只在乎一個人,那就是弟弟。
當下聽父親說要爲弟弟做治療,方晴不禁拳頭一握,緊鎖着眉頭,心裡鼓起幾分勇氣,道:“爸,醫生說了,弟弟現在不需要做任何物理治療。只要給他一個良好的生活壞境,平時多關心、多開導他一下,這就是對他最好的治療。現在都半夜了,小弟需要休息,而不是做什麼理療。”
“住嘴!”方正豪突然暴喝一聲,剛剛面對兒子所表現出來的那一抹溫柔,頓時化爲烏有,眼珠轉動,目露兇光,沒好氣地睨視着方晴,冷聲道:“範醫生是全國最好的專家,他有把握在兩年內讓方天的病情有所好轉。方天是我這輩子唯一的希望,哪怕只有一線曙光,我也要讓他做個正常人,以便接管我方家大業!”
“爸,我知道您希望趕快讓弟弟好起來,我的心情也和您一樣。但是那個範醫生來路不明,而且治療手法根本不切實際,每次他爲弟弟治療的時候,弟弟都會很痛苦,卻沒有一點的起色。爸,你小心他是騙子……”
“你給我住嘴!”
方正豪習慣性的打斷女兒的話,臉色如黑雲密佈,聲音如咆哮獅吼,以至於方晴只好乖乖閉嘴,縱然有千言萬語想要道盡,她也是再不敢吭聲。
“你們還愣着做什麼?快把少爺帶回他自己的房間,等範醫生來給他做治療。”
隨着方正豪一聲喝令,幾名女傭一擁而上,繞開方晴的身體,徹底無視了她存在,之後一名女傭搶過方天懷裡的玩具熊貓,將其扔到一旁,另一名女傭直接抓起方天柔嫩的胳膊,牽羊似的直把他往門外拽,後面還有兩人推推搡搡,不顧方天的竭力掙扎,兇悍的把他弄出了房間。
方天回眸可憐兮兮的看着姐姐,目光之中充滿了哀求,顯然是希望姐姐能幫幫他。
然而方晴卻是一臉的愛莫能助,即便她平時像只兇猛的母老虎,但在父親的威懾下,她感覺自己就是一隻小母貓,還是一隻生了病的小母貓,有怒不敢言,有氣不敢出,只得逆來順受,百般敬從。
臨走前,方正豪又是狠狠斜了女兒一眼,旋即怒哼一聲,甩袖離去。
方晴放心不下,也跟了過去。
雖然她沒辦法改變什麼,可是她要陪在弟弟的身邊,因爲她知道,那個範醫生平時爲弟弟所做的理療,究竟是有多麼的痛苦。
同時方晴對那個範醫生的真實身份,向來也是抱着懷疑態度。她總覺得那個範醫生根本不是個醫生,從他表面來看,他分明就是一個坑蒙拐騙的江湖術士。
對於此人的真實身份,方晴也暗中調查過,奈何卻是一無所獲。最重要的是,方正豪對此人特別的信任,兩個月前就把他接來了家裡,還奉他爲上賓,專門爲他準備了一套豪華客房,讓他留住家中,管吃管喝,以便他可以隨時爲方天進行治療。
多年以來,只要有人敢說能把方天治好,方正豪都會邀人嘗試,典型的死馬當活馬醫。
方晴很理解父親的心情,她又何嘗不希望弟弟早日康復呢?
可是,如果有人真有本事把弟弟治好,方晴固然高興。但若有人濫竽充數,爲了賺錢而對弟弟不擇手段,她死也不會答應。
來到弟弟的房間前,方晴還未踏進門檻,就被兩名女傭攔了下來,當然這是方正豪吩咐的,爲此方晴也不敢硬闖,只能駐足門外,默默地陪着弟弟。
此時方天已經被兩名傭人死死地按壓在了牀上,睡衣也已被脫去,只穿了一件三角褲,還有一人正在對他五花大綁,不一會兒,方天就被綁的老老實實,孱弱的身軀竭力掙扎,卻也是徒勞無功。
方正豪站在牀前負手而立,面對兒子的苦苦掙扎,他始終都是無動於衷。不過此時此刻,他真的很希望兒子能夠開口說一句話,哪怕只是一個字,他都會欣喜若狂。
可惜,方天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用語言來表達情感了,他不會哭,也不會笑,就算身體上受到痛苦,他也只會盡力掙扎,從不懂的反抗。當然也正是因此,方正豪纔會四處求醫爲他進行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