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家剛開張不久的早餐店,爲了天亮後有生意做,店老闆很早就會起牀,提前準備好顧客需要的食品。而像這樣的店面,這條街上還有很多,不過哪一家都一樣,他們很不喜歡看到有清潔工人經過,因爲掃地時,或多或少會掀起一些灰塵,萬一沾到食物上,引起客人的不適,那麻煩可就大了。
也正是因爲如此,張翠芳在這條街上可沒少捱罵,甚至,那些早餐店的老闆,都會把她當成衰神看待,對她避之不及。
平頭男便是這間早餐店的老闆,從店鋪開張以來,至今他已經警告過張翠芳很多次了,叫她繞道掃,張翠芳也是識趣的人,每天都會繞道而行。只不過她剛纔和楚南聊得興起,一時間也就把這事給忘記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忘記了。”張翠芳拿下口罩,趕忙陪起了不是,和顏悅色的對平頭男說道:“不好意思,打擾你做生意了,下次我會注意的。”
“還有下次?你他媽這不是犯賤嗎?我不讓你掃,你還偏偏要掃。你說你這不是犯賤,是什麼?”平頭男大顯不悅,滿嘴髒話,衝張翠芳就是一頓暴喝。
話說他也是個起早貪黑的主,爲了生活都不容易,難免有些爆脾氣,再說天不亮就要起牀,辛辛苦苦的忙活了半天,萬一給客人準備好的食物上沾了塵土,他這一天的生意也就別做了。可是在多次警告之後,張翠芳還是在他的店門前掃起了地,這口氣,他又怎能輕易嚥下?
張翠芳是個老實人,並且她很理解平頭男的不容易,大家都是爲了生活,誰也不想鬧得不愉快。故此面對平頭男的厲聲指責,她便沒有還嘴。
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這個道理,她還是懂得。
與此同時,一直緘默不語的楚南卻是實在看不下去了,就算老媽有錯,她都已經賠禮道歉了,但這個平頭男卻是不依不饒,還滿口污言穢語。先不說老媽有錯沒錯,就衝平頭男對老媽的這番態度,楚南也忍無可忍!
火爆脾氣登時被激發——
怒氣慫恿之下,楚南扔下手裡的掃把,二話不說,猛地伸手一抓,便死死扼在了平頭男的脖子上,手臂使力往上一提,幾乎令他的雙腳離開了地面,竟是把他彪悍的身軀給生生提了起來。
楚南腳下一動,生風一般,一手扼着平頭男的脖子,腳下一路狂奔,一直將平頭男推到了店面前,臂上使勁一推,頓時只聽“砰”的一聲碎響,店鋪的玻璃牆已是被撞的粉碎,而平頭男此時的頭髮再也不是黑色的了,則是已經變成了紅色,被鮮血染成的紅色!
由於平頭男身體太過強壯,所以楚南這一下,並沒有給他造成太大的傷害,頂多算是皮肉傷。
當下平頭男也不示弱,左手抓着楚南的衣袖,右拳迅猛揮出,企圖給楚南一記重拳,哪想楚南眼疾手快,餘光到處,已經把平頭男的全部動作盡收眼底,左手一抓,便抓在了平頭男的右手腕上,輕輕一擰,平頭男頓覺整條左臂像是被捲進了絞肉機裡,無以言表的劇痛感鑽心入肺,痛的他齜牙咧嘴,慘嚎不休,加上他那滿頭的鮮血,看上去狼狽而又悽慘!
楚南可以容忍任何事情,唯獨不允許有人傷害自己的家人。
兩年的牢獄生活,雖然淡化了他曾經的那腔熱血,但他還沒有到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地步。然而,眼下平頭男欺負老媽,則要比欺負他還要難受,還要氣憤——
盛怒之下,他當年的火爆脾氣,自然而然的就會被激發出來——
“敬酒不吃吃罰酒,真是犯賤!”
言罷,楚南反手一轉,平頭男的胳膊當即旋轉了九十度,身體像是牽線木偶一般,魁梧的身體毫不聽使喚,立馬翻轉了過來,俯身衝下,面向了玻璃殘骸,而此時,他的左眼正巧對準了窗架上的一塊尖銳凸起的玻璃殘片,楚南一手抓着他的胳膊,一手按在他的後腦勺上,只要輕輕往下一壓,他的左眼球瞬間就會報廢!
“大哥,大哥,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剛纔是兄弟有眼無珠,得罪了大哥,大哥你大人有大量,千萬不要和小弟計較,小弟改天請客,親自給大哥端茶認錯……”
平頭男汗如雨下,連哭帶求,徹底失去了反抗能力,龐碩的身軀一動不動,但內心卻是顫抖的厲害,還沒有觸及那塊玻璃殘片,他就覺得左眼隱隱生疼,要是刺下去,後果可想而知!
“小辰,住手!”
張翠芳忙不迭的去到楚南身邊,意圖制止他的行爲。
要知道,如果楚南繼續動手,不但會害了平頭男失去一隻眼睛,他也別想逃脫法律的制裁。況且他纔剛剛獲得假釋,如果再犯事的話,那就是罪上加罪,再被判刑的話,他這一輩子也就毀於一旦了。
見老媽急的滿頭是汗,幾乎都要哭了,楚南的怒氣瞬間消減了一大半。
將平頭男的身體翻轉過來,楚南雙手緊緊抓着他的衣領,聲色俱厲的警告道:“你給我聽着,下次你要是再敢欺負我媽,我絕對會廢了你!”
由於楚南還帶着口罩,所以平頭男認不清他的相貌,可是那一雙暴露在外的眼睛,卻是被平頭男看的一清二楚,只是一見之下,平頭男不由得全身發寒,汗毛都倒豎了起來,不寒而慄!
有生以來,平頭男還從未見過這麼攝人心魄的眼神!
尤其是在那雙眼睛之中,似乎暗藏着某些東西,彷彿有隻惡魔住在裡面,又好像這雙眼睛,本來就是屬於惡魔的!
並且,通過這雙森冷無情而又內蘊極度認真的眼神,平頭男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這小子絕對不是在開玩笑,他一定會說到做到!
趕緊點了點頭,平頭男顫聲應道:“放心,放心,不會再有下次了。”
一邊說完,他又面向張翠芳,誠心誠意的道:“這位大姐,一切都是我的錯,以後你儘管掃,兄弟我保證連一個屁都不會放。二位大人有大量,這件事情就這樣算了吧。好不好?”
見平頭男態度誠懇,楚南的怒氣也是全部化爲烏有,便鬆開了手,退到了一旁。
張翠芳趕忙掏出隨身紙巾,輕輕地幫平頭男擦了擦滿臉的鮮血,又幫他按住了傷口,一邊誠摯的謙道:“我兒子還年輕,不懂事。你千萬不要怪他,他也是一時衝動。你趕緊去醫院包紮一下傷口,醫藥費和你店面的損失我會承擔。我只希望你不要報警,因爲我兒子還在上學,如果你要是報警的話,那我兒子這輩子就算毀了。所以……”
“大姐你放心,我沒想過要報警。”平頭男接過張翠芳的話,然後偷偷瞄了楚南一眼,前後態度明顯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壓低聲音道:“我這點不過是皮外傷而已,一塊玻璃也值不了幾個錢,哪裡還用驚動警察?我看這件事情就這樣算了吧,所謂和氣生財嘛。”
“這……”
“我去洗把臉就沒事了。剛纔多有得罪,還希望大姐不要放在心上。”說完,平頭男轉身走進了店裡,完全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當然,要說他心裡沒氣,這是不可能的。但縱然他想要報警,也要顧慮楚南的報復。
在平頭男看來,剛纔楚南的那一雙眼神之中明顯帶着警告的味道,他好像是在告訴自己,他要是不好過的話,自己也別想好過。所謂和氣生財,因此這口氣,平頭男不得不嚥下。
“媽,這樣的工作,你還是不要做了……”
楚南話未說完,張翠芳突然臉色一變,上前幾步,高高揚起手臂,看似是想給楚南來上一耳光。
但這一巴掌,她最終沒有打下去,只是目含淚光,一臉失望的說道:“你答應我過什麼,難道你又忘了嗎?你這樣由着性子胡來,動不動就出手打人,和以前有什麼分別?你太讓我失望了!”
“媽……我……”
不由楚南分說,張翠芳憤然打斷道:“這份工作再髒再累,我也做的心安理得。你走吧,我不要你幫忙,以後你也不要跟來。”
言罷,張翠芳彎身撿起被楚南扔在地上的掃把,隨後蹬上那輛三輪車,往下個清潔點騎去。
望着老媽漸行漸遠的背影,楚南呆呆的怔在原地,久久沒有動彈。
回想着老媽剛纔說的話,楚南拿下口罩,不由得深嘆一息——
是啊,自己這樣由着性子胡來,動不動就用拳頭解決問題,和以前的自己有什麼區別?
自己明明答應過父母,以後絕對不會再使用暴力解決問題,但是這個承諾,又維持了多久呢?
昨天自己已經出手傷了五個人,今天自己又出手把人家的頭打破了,難道非得見到別人流血受傷,自己才能心滿意足嗎?
一念及此,楚南只覺心中悔恨交加,內疚不已——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他肯定不會肆意出手。
可惜,時光不會爲任何人而倒流,它只會讓人不斷的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