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世叔,以小侄之見,這筆錢既然是用來購買西北大軍的糧草,卻也就不拘什麼形式,敢問童世叔,西北大軍一年所需糧草約爲幾何?”
童貫皺了眉頭:“大軍一動,錢糧軍械都是流水價用出去的,比駐留本屯時的耗費多出三倍有餘,這個卻不好估量。本帥如今首要之事,乃是熙河蘭湟路四州新入我朝版圖,其地須得築壘屯軍,積蓄糧草軍械等物,以備日後攻守。這一筆開銷不亞於大軍行動,各處如今只存三月糧草,眼看將到春荒時節,那時塞下許多奸商必定要趁機哄擡糧價,朝廷撥給的錢引等恐怕不足購糧之用。”
高強詳加詢問,原來這西北連年用兵,當地已經形成了一個以軍需供應爲龍頭的龐大市場,全國各地的商人都想着辦法望裡頭鑽,眼睛死死盯着朝廷每年在這塊市場上調發的鉅額投入,都想要分一杯羹。就以這軍糧爲例,糧價乃是當地官府會同吏民代表等協商確定,這其中就有無數貓膩,有的會擡高官價以賺取差價,有的卻會故意壓低官價,以迫使中小糧商將糧食轉賣給其餘出價格較高的大糧商,方便這些人囤積。眼下童貫面臨的就是軍糧嚴重不足的情況,到了三四月間青黃不接的時候,這情形將更爲嚴重。
高強眼珠一轉,已有定計,向童貫道:“童世叔。若是單單命小侄向西北大軍出借一筆銀子或者銀票。用來收購軍糧,恐怕到時糧價騰貴,收得的軍糧不及預期之多,到時吃虧的還是朝廷。不如這樣,小侄一力擔當,爲西北大軍籌措一百萬石軍糧,三個月內運至塞下交付大軍,折算借款一百萬貫文。如何?”
聽到高強開口就是一百萬石軍糧,童貫的眼皮不禁一跳,心說這小子口氣倒真不小,你要知道這是大軍的軍糧,完不成的話要掉腦袋的!不過看高強如此信心滿滿,想來是有些材料的,童貫便點頭答應了。
此事卻有一樁難處,兩人都要出使遼國,來往費時。不能親身監督此事的施行。好在彼此都不是政壇的新人,手下各有得力人手,童貫隨即命部下傳書,命西北大軍中立刻派出得力之人。前往東京汴梁與燕青聯絡購糧事宜。
那邊高強也即飛鴿傳書,將此事告知燕青與石秀,叫他二人會同杭州地許貫忠,商議個合適的法子出來。高強的如意算盤,乃是既然包攬了這軍糧採購的任務,手下龐大的網絡覆蓋整個東南和中原京畿,東南五路地方都是產糧地,每年漕運絡繹不絕地望西北調發。而京畿一帶又是一個緊要地帶,不但漕運的糧食必須經過京畿,西北賣糧的商人拿到了官府支給的現錢和鈔引等,也多數是到這裡來換購其餘物資,利用自己在這兩個地區已經形成的網絡,一百萬石軍糧的花費肯定是遠遠小於官府在西北自行採購所費的。
至於借款一事,高強全然沒放在心上,既然蔡京和童貫都點了頭,這事就是板上釘釘,聖旨不過是走個形式而已,大可以由自己先把糧食收好交到軍中,而後等童貫和自己從遼國回來,請一道聖旨確認一下這個事實,就算是借貸完成了。就算萬一中的萬一,這朝廷的聖旨請不下來,自己掏腰包給西北大軍籌措了一百萬石糧草,那也權當是爲大宋地開疆大業作出了一點小小的貢獻,反正自己賺了錢財,一個人怎麼都是花不完的,還不是爲了國家着想?
……
“哎,本衙內真是國家的棟樑之才,倘若人人皆如我一般,何愁國家不興旺?”
高強在這裡自我陶醉,卻並未料到,起初只是爲了省錢,將借錢給朝廷改變成了承攬軍糧收購的任務,這一個臨時起意的措施,到後來會給他帶來巨大的好處,後文再表。
車麟麟,馬蕭蕭,使節團,北上了。
路行無話,不日來到河北雄州地界。
望着瓦橋關在朝陽之下巍然聳立,高強頗有些感慨。此關建於五代之時,到如今近二百年,始終北望燕雲,南護中原,它見證了近二百年來中原漢人對於北方契丹人束手無策,只能一味困守的屈辱歷史。
而高強想到地,更深了一層:若是照着歷史的發展,二十年後這一道關也將見證北方另一個異族的呼嘯南下,並且隨着中原的整個淪陷,而失去其戰略地位,成爲歷史的塵埃。
“在我的手上,這一頁能否改寫?”就像手中拿着手電在黑暗中行走,高強雖然比這時代的其他人更加了解前路,但也只能看見手電所照亮的那一小塊而已,在那小小光芒不及之處,依舊是無邊的黑暗和迷茫。
他仰望雄關,耳邊卻傳來一聲冷哼,轉頭看去,卻是童貫不知何時來到他身旁,也一同仰望着這座雄關。
“童節帥,凝望此關,不知有何感觸?”問這話的並非高強,而是一同擔當副使出遼的葉夢得,彼此都是老熟人,高強向他只是點頭爲禮。
童貫哼了一聲道:“這城關是算雄偉了,無奈一味閉關自守,終究受制於人。若上天能眷顧大宋,眷顧我童貫,二十年後當叫此關無需再駐防我大宋一兵一卒!”
葉夢得笑道:“節帥好氣魄!我朝自太祖太宗以來,朝夕只望收復燕雲十六州,至今而不能寸進,倘若能在節帥手中實現這大業,真乃百年一人也!”
高強想得卻是另一件事,要這雄關不需駐防大宋的一兵一卒,收復燕雲十六州自然可以辦到,但若是金兵南下,汴梁和中原淪陷,那時這瓦橋關也就一樣沒有了大宋的兵了罷?
“我呸,烏鴉嘴!”高強在心中狠狠罵了自己一句,自這一刻起,他終於明白了自己來到這個時代,到底是要作什麼——北望燕雲十六州,那裡豈不就是我的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