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使節團大隊次日啓程,柴進少不得贈送大小官員禮物若干,送給高強的乃是一對碧玉老虎,價格甚是昂貴,卻也沒放在高強眼裡。只是高強要交代石秀辦的事情又多了一件,柴進也納入了注意人物的名單之中,畢竟按照水滸的說法,此人終日交接江湖豪傑,對於梁山泊好漢態度很是親密,可不知安的什麼肚腸——鬼才信他是仰慕江湖好漢的義氣深重,他個前朝皇孫,要和配軍逃犯講什麼江湖義氣?
經過大名府時未作停留,只將索索的靈柩找了個穩便的所在停了,高強寫了封書信,交由史文恭派人送了去凌州曾頭市,請他府上來人料理喪事,這邊高強留下石秀接應,交代說自己王命在身,身不由己,日後得便還得到曾頭市莊上拜望。
只是這話是說下了,等到高強真正來到曾頭市,那時卻早已變了另一副情景,弔喪這件事已經被更大的事取代,此是後話,按下不提。
過了大名府有御河直通汴京,使節團棄馬換舟,順風順水直抵汴梁,總算完成了這一次表面平淡無奇、內容卻很是複雜精彩的出使。
當日天子趙佶坐殿,童貫率領兩位副使葉夢得與高強述職,說到路上竟有馬賊夜襲,高副使與大隊失散,十餘日方歸,其隨員一名且爲此喪命,朝臣羣情聳動,很多人都沒想到,以弓馬立國的北方強鄰,其權威竟然在國內會被一夥小小的馬賊如此挑戰。
待童貫說明。那夥馬賊更曾經攻入遼國上京,擄掠宮女器物等等無數時,宋朝君臣頗有些幸災樂禍,當初遼宋交兵,大宋勝少敗多,最終賠款請降。至今歲幣銀絹五十萬都得乖乖送給遼國,心頭這塊石頭是一直壓着搬不走地。聽說遼國出了這樣大的醜,趙佶笑得前仰後合,連說痛快,痛快!
童貫見趙佶歡喜,當即趁熱打鐵:“陛下,臣此番出使。深覺遼國日漸衰頹,早已今非昔比,咱們大可不必畏遼如虎,西邊平夏之事。可得好好計議一番,前幾年臣收復青唐,斷了夏賊一臂。將士們熱血灑遍西北山川,才營造出的有利形勢,不可因遼人的虛聲恫嚇而前功盡棄啊!”
趙佶這邊還沒笑夠呢,聽了童貫話沒來得及反應。一邊早有人冷言道:“祖宗故例,廟謀運籌是我樞密院的事,童節帥只管指揮西北大軍便是。”說話地正是樞密院正使張康國。
童貫臉色一變。不過張康國說的也是道理,宋朝的戰略方針通常是由樞密院負責的。就連掌管禁軍三衙的高俅太尉府也不能干涉,他這個外軍將領就更無權置喙了。
好在趙佶對童貫寵信有加,擺手笑道:“張相公言過了,童貫此番出使,探聽了遼人的虛實,正該一一說明,以供張相公參考,不可輕忽了。”
蔡京也出來幫腔,說童貫探敵有功,又在西北多年,深明前敵機要,樞密院釐定今後戰略時,不該紙上談兵,要當據此重新擬訂西邊平夏戰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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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京和張康國近年來是老冤家了,兩人各自結黨,一個東府一個西府,朝堂上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這下一開了頭,兩人的黨羽你方唱罷我登場,朝堂上立刻像五百隻鴨子呱呱叫一樣。趙佶開頭還嫌煩,到現在已經見怪不怪了,反正他們吵吵也不能怎麼樣,總比當年新黨舊黨動不動鬥地你死我活,一倒一大片要來得好多了。
百無聊賴地看了會猴戲,趙佶忽然發現高強站在殿上默默無語,想起他這次出使吃了苦頭,有一名隨員還送了性命,便道:“高小卿家,你這次出去可受苦了。”
高強腦子在這種時候是轉的快的,原本蔡京這次叫他跟隨童貫出去,就是要爲他積累政治資本,聽到皇帝口氣很值得期待,當即回稟道:“下臣爲我大宋,爲天子出使,這條性命便不是自己的了,區區苦楚算不得什麼,下臣並在遼國官兵協同下,將遼國一直無可奈何地那夥馬賊一舉全殲,大長我大宋威風,此乃天子洪福齊天,下臣賴以成事。”跟着跪拜山呼萬歲。
趙佶這可來了勁頭,把高強叫到前面來,聽他講述北邊事宜。高強口才本好,這時更是添油加醋,說得口沫橫飛,將自己說的英明神武,又句句扣着皇帝洪福保佑,大宋國運壓遼並夏,說到驚險之處連說帶比劃,聽的趙佶眼睛都直了,其餘官員本來還吵的熱鬧,見皇帝根本不予理會,都覺得無趣,只好相繼閉嘴,朝堂上只剩下了高強的“北遼歷險記”。
待講到一刀砍下了黑熊頭,救了遼國皇帝的命,趙佶脫口而出:“可惜,可惜,怎麼沒要了他的小命?”
高強大汗,不敢接口,心說你這話倘若傳了出去,遼宋之間少不得又是一場糾紛,不過以他的身份,纔不來管這樣的閒事,皇帝愛看誰不順眼,還用得着他來管?
這世上自然有出頭鳥,御史大夫張商英素性嚴厲,當即跳出來指責皇帝,不該以鄰爲壑,該當有皇者氣度。趙佶的性格其實是比較隨和的,看到張商英地威嚴倒有些“肝兒顫”,便閉了嘴巴,轉換話題:“高小卿家此行勞苦,童,葉二卿家出使不辱使命,都是有功之臣,今賜葉,高二卿家各晉一級,童卿家加特進銜。”這特進銜是北宋職官銜的第二位,尊崇無比,再上去就是開府儀同三司,徽宗朝到現在,活着的人帶開府儀同三司銜頭的只有蔡京一人而已。
話音未落,張康國又跳了出來:“陛下,崇寧三年時已有定議,非宰臣不得加特進銜,童節度出使有功,可賞金銀,不可加特進。”
事關自己,童貫不好說話,不過看張康國的眼神已經變得非常非常之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