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秀擡頭望望天,黑沉沉的天空根本看不出時候,在牢城營對面的房間裡守了半夜,卻一直沒發現動靜,饒是他久經歷練,卻也有些心焦起來。
“那批酒食,送進去多久了?”
“三爺,足有兩個時辰了,聽那牢城營裡的聲響,這酒鬧得也差不多了。”
聽到部下的回答,石秀的臉色立刻就陰沉了下來:楊雄,肯定是他!爲了自己牢城營的同袍能少死幾個,這廝必定是打定了要把每個人都喝躺下的主意!
石秀緊握着手中的刀柄,眼睛死死盯着對面的牢城營,心裡已經有股火要燒起來了。時間,時間!如果只爲了幾個尋常兵士的性命,耽誤了打開牢城營的時間,最終影響了整個計劃,這個黑鍋只有他石秀來背。
忽然,石秀的手又鬆了開來,他嘆了口氣,吩咐部下繼續監視,自己卻找了個椅子坐了下來。很久了,自從跟了高強,他從一個流落江湖的平頭百姓,一步一步成爲黑白兩道都炙手可熱的人物,一路走來都這麼順利,石秀已經很久沒有嚐到這樣焦慮的滋味了。
“沒法子,再怎麼說,他是我的義兄,事情也是我安排的,萬一出了岔子,這黑鍋我不背誰背?”說來奇怪,想到這裡,石秀的心境居然坦然一片,剛纔有一度都差點按捺不住的心火,彷彿頃刻間就化作一縷青煙,隨風飄散了。
這世上的事,往往就是這麼有趣,你死等活等等不到,不等了,立馬就跳到你面前:“三爺,三爺。牢城營打開了,有一隊人馬已經殺了進去!”
石秀一個激靈,騰地跳了起來,湊到窗前張望,果然對面牢城營門口多了兩個人,穿着官兵的軍服。卻並不是原先的那兩個,而牢城營裡面雖然沒有傳出多少響動,但以石秀的經驗,輕易就覺察出了裡面大隊人馬活動的跡象。
片刻之後,牢城營的大門再度開啓,楊雄率先衝了出來,四下望望並沒有什麼扎眼的人物,忙向後招手。大隊人馬隨即涌出,郎中,小販,神漢,藝人,農民,柴夫,各色人等一體手持利刃。殺氣騰騰地向東面衝去。
恰在此時,牢城營裡飛起一個流星,直到半空之中,轟地炸響,卻是一枚火箭。
如響斯應,大名府城中最高點地翠雲樓立時燃起了火苗,不片刻已經延燒至全樓,在這滿城徹夜不息的燈火之中,發散着最爲耀眼的光芒。
上元之夜。滿城狂歡,徹夜不眠。是以這火光燃起的時候,立時就引起了一些百姓的注意。隨即,翠雲樓周圍的百姓就將此地着火的消息傳播了開來,引起陣陣混亂,原本沉浸在歡騰氣氛中的大名府百姓們,已經有人開始驚慌起來。
還沒等街市中嚴陣以待的救火隊衝出人羣,趕到翠雲樓火場,這場混亂已經以難以置信的速度蔓延到了整個城市。梁山軍見了這個信號,原先散佈全城的他們立時取出隨身攜帶的利器,三五成羣地開始製造混亂,在街上隨意砍殺百姓,再砍下頭顱和四肢向人羣亂丟,或者將火種丟到木屋當中,再不然就將一車燃着的柴草停到交通要道的街心。
在這種強度地騷動之下,承平已久的大名府百姓立刻陷入了極大的恐慌,沒頭蒼蠅一樣四處亂撞,相互踐踏推擠,歡樂天堂頃刻之間成了人間鬼蜮。
石秀“呸”了一聲,原先已經預計到了梁山軍必定會製造混亂,可當這種景象真正出現在眼前,他也不禁有些戰慄起來,面對這樣的亂局,縱然事先有了佈置,可到底會去到什麼地步?
“三爺,三爺!”幾個部下的聲音已經有點變了調,顯然眼前的局面已經混亂得超出了他們心理承受的範圍。
石秀用力搖了搖頭,極力讓自己的頭腦冷靜下來,喝道:“除了東城,其餘的信炮都給我點起來!孩兒們,隨我衝出去,盯緊了楊節級,還有盧俊義!”按照事先的計劃,楊雄應該緊緊跟隨着晁蓋,因此盯緊楊雄也就是盯緊了晁蓋。
哪知這個命令一下,卻得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迴應:“三爺,楊節級是向東門去了,可咱們沒見着盧俊義!”
“竟有此事!”石秀臉色大變,他立刻想起燕青給自己的連續三封傳書,以及自己那想當然的迴應來。“完了,完了!這下真正是闖禍了!小乙是我們之中最熟悉盧俊義的人,他如此做法,而盧俊義又確實如他所料沒有出現,這中間一定有問題!”
着急歸着急,眼前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石秀急中生智,連忙叫一個精幹的部下帶一隊人馬去盯着盧俊義的府上,既然翠雲樓點燃了,盧俊義就註定已經卷入了這場風波中,現在問題只是要找出他的下落而已。
而後石秀大喝一聲“孩兒們,隨我來!”一腳將自己藏身處地門板踢開,一個箭步躥了出去,數百健兒潮水一樣的涌出,立時將街心還在亂衝亂跑地一些百姓給擠到了街邊,一股黑色洪水朝着東門就衝了下去。
與此同時,全城各處升起幾處信炮。這是事先約好的信號,關勝和李成早已將手下將近兩萬官兵分佈在全城要津戒備,但見信炮一起,各路官兵隨即殺出,凡有手持兵器者一體嚴拿,其餘人等以最快速度趕到街邊坐好,有敢妄自行動者立斬不饒。
這時代的官兵雖然多數都是草包,但大名府的兩員大將,關勝和李成卻都是良將之才,手下的官兵也頗有戰鬥力,加上事先有所準備,佔據了城中的各處要害,因此一旦殺出,立時就將一片混亂的大名府全城分割成了許多小塊,隨即有精幹部隊掃蕩各處,不由分說予以彈壓,遇到有手持利刃燒殺擄掠的,自然是刀槍齊施,格殺勿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