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明給我看吧!”沉默半晌,高強只是撂下這麼一句話,復又出門去了。與蔡家的這場聯姻,讓他得到了很多,同時也付出了許多,得失之間,要作一個定論的話,即便高強是來自後代的人,對這時代的走向具有同時代人無可比擬的認知,他也無法加以斷定。這也是他目前還不能對蔡穎作出任何決斷的原因所在。
不過,就目前而言,蔡京退位之後,朝廷權力的格局處於一種混沌狀態。表面上看來,徽宗趙佶提拔了自己的親信佔據宰執中的多數席位,似乎已經擺脫了他登基以來一直收到權相摯肘的困境,不過這種局面的形成,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爲蔡京去後,整個文官集團羣龍無首,大家自己窩裡鬥,這才導致了政局迴歸到皇帝手中。如果文官集團內部的紛爭有了一個結果,不管是蔡京重新上臺,又或者產生出一個新的領袖出來,目前的政局勢必又要有一個大的變化。正因爲清楚這一點,高強才更需要維持住這樁和蔡家的聯姻,以便在文官集團內部的角逐中佔得先機。
望着夫婿匆匆而去的背影,蔡穎目光中複雜難明,似乎想要出聲呼喚,卻又叫不出口,最後仍只是緊緊咬着下脣,目送着夫婿遠離。募地,她似乎想到了什麼,自言自語道:“要我證明,便是要我有以自效罷?夫君並未提起那李易安之事,若非不知,便是有意樂見其成,看來夫君對這女子果然不同尋常……”她想了想。便即喚了心腹家將來。
備了轎子。往博覽會去。
這也是高強一時琉忽,抓大而放小,若是他能向蔡穎警告一下,讓她不要去騷擾李清照,大概也不會生出後來的事端來了。
卻說魯智深來去匆匆,也沒能和老友林沖會上一面。只是臨行前留書一封,託高強轉交。既然送走了魯、武二人,高強便攜着這封書信去往林沖家中。
哪知剛到門口。林沖匆匆出來。臉上神色頗爲不豫。高強見了正要行禮,林沖一把扯住,走了兩步,急急道:“徒兒,你來的正好,某家正要前去尋你。”
高強忙問何事,林沖嘆息一聲。望望大路上來往的行人,欲言又止。高強會意。正要拉着林沖到自己別院中敘話。那房門開處,久違不見地林沖娘子張氏趕了出來。恰待說話,擡頭看見高強站在林沖旁邊,嘴巴張了張,卻道:“官人要去和高相公飲酒麼?萬祈早些回來,切記酒後傷身。”
這位張氏娘子,說起來和高強淵源頗深,若不是因爲她地美貌風韻,高強也不會和林沖、魯智深等一干人結識,以後還會不會和這些江湖豪傑有這樣深地干係。那就很難說了。只是林沖對這娘子愛如珠寶,高強自來在女色方面名聲又不大好。因此自從拜了林沖爲師之後。
一向都不曾見面,也就是這次回京任職時。到林沖家裡謝師見了一次。
此時見張氏的模樣,再看看林沖,倆人卻好似拌嘴過來,渾不似水滸中第一模範夫妻的做派,高強心中一動,便想起當日徐寧曾經告訴過他,林沖和張氏娘子婚後久無子息,夫妻倆爲此煩惱不已的事情來。
他見林沖在一旁扭着頭不語,便向張氏叫了聲師孃,胡亂扯了件事,便拉着林沖到了自己家中,吩咐擺起酒宴來,林沖也不多說,自斟自飲,一連喝了三杯,忽地長嘆一聲。
高強肚裡已是瞧科幾分了,只作不得準,礙着自己以往對張氏娘子有些誤會,生怕林沖多心,也不敢直着問,忽然心生一計,便叫右京喚金蓮出來,抱了自己的孩兒給林沖看。
不大功夫,金蓮進來,她到了別院,自有右京和師師給她張羅衣食起居,只是短短一夜間,形容便大不相同,一身的素色錦緞,透着嬌俏柔美,懷中抱着地嬰兒更增了幾分母性的光暈,叫人看着煞是養眼。
高強心懷大暢,心說身邊多了這麼一個大美女,而且還是“孩兒他娘”,本衙內真是豔福不沒雖說和金蓮之間其實說不上有多深的感情,而且金蓮丹丹結束了和武松之間地苦戀,她心裡還能否裝地下自己也未可知,不過現代不是有這麼一句話麼,泡妞的最高境界,就是泡自己的老婆,本衙內如今小小改一改,泡我兒子的娘,也是別有一番風味罷?
當着林沖的面,他自然不會風言風語,叫金蓮見過了自己的師父,便抱了小衙內過來給林沖看,得意洋洋道:“師父,此乃徒兒的親生骨肉,如今未滿週歲,尚未取大名,乳名叫做……”回頭問金蓮,金蓮抿嘴一笑:“叫做虎兒。”
高強一咂嘴,高虎兒?忒俗!想想歷史上有個蘭陵王很酷,也姓高,不妨就取他地名字:“這名字不好,我給起一個,叫做長恭好了。”
林沖一見這孩兒,頓時兩眼放光,也不管高強在那裡說什麼蘭陵王破陣又長的帥,一把接了過來,卻不曉得怎麼抱,一手掐脖子一手抓腳腕,就這麼端在懷裡。高強怎麼看這姿勢怎麼覺得彆扭,猛可裡想起,心說這不是他拿大槍的姿勢麼?我的媽呀,那大槍講究的是一擰一抖的力道,這孩子細皮嫩肉的,可經不起你豹子頭這麼玩吶?
花言巧語,總算把孩子又從林沖手裡騙了回來,依舊交給金蓮抱了,金蓮又福了福,便去了。這廂高強還沒說話,林沖已經長嘆一聲:“徒兒啊!如今你也膝下有子,總算是不枉了這一遭,只是爲師……
唉!”
高強等了半天就等這一句話,先是假意安慰了林沖幾句,便旁敲側擊地問起林沖和張氏娘子之間究竟有什麼問題。林沖先是支支吾吾,逼急了就發脾氣要走,高強扯住了只是不放,好說歹說。林沖這才鬆了口。道是張氏長久無出,兩家上人都想抱孫,這矛盾日積月累下來,眼看林沖也是三十好幾的人了,如何不急?
原本這時代地醫學不夠發達,尤其是對於性醫學方面,更是難以深入。實則別說古代了,就算是二十一世紀。每年往江湖遊醫和“老軍醫”手裡送錢的人都不知道有多少。基本上在這個時代,若是長久不孕,多半便歸結爲女子無德,就算不休了她,也得納妾以繼承香火,至於“生男生女老爺們是關鍵”這種振聾發聵之音,則非“婦女有地位”
地新社會莫出了。
偏偏林沖和張氏娘子甚是恩愛,又遲遲不肯納妾。張氏娘子倒甚賢惠,每每張羅着要買個妾侍回來,或者就叫他收了使女錦兒入房,林沖一直不肯鬆口,今日夫妻兩個又是說到這事,林沖忍不下,便出來找人喝悶酒,高強算得適逢其會。
其實說穿了,林沖就算千頃地裡不出一棵苗,也是他自家地事。高強插什麼手?若是別人家裡這樣的事,高強壓根懶得去理。不過林沖這家與別人不同。男人是他地師父,女人又是大有淵源的。高強又是個來自現代的人,不大把這些忌諱放在心上,因此要管閒事。
林沖又喝了兩杯,說起當日隨招討司出兵梁山,生擒董平之事,一時又眉飛色舞起來←一向在京城作禁軍教頭,上陣實戰的機會少之又少,一身的武藝無從施展,怎不傷了英雄心?又向高強請託,要他整編新軍之時,索性將自己從京城的禁軍中調了出去。
高強原有此意,當初在招討司軍中,林沖那一隊禁軍被當作了教導隊來用,着實出了一些精幹地使臣,連同一些願意離開捧日軍到新軍中當兵的禁軍,林沖先後向招討司新軍輸送了不下三百名使臣,這麼一個人在軍中勢必擁有極大的影響力,放着不用豈不可惜?只是男人在外面闖事業,最怕的就是後院起火,看林沖這樣子,多半是打算一走了之,丟下張氏娘子一人在家裡,若是在周遭的壓力之下幹出什麼傻事來,那豈不是糟糕?
本着生活業務兩手抓的精神,高強一面安撫林沖,等到新軍整編完畢開始訓練了,一定央求老爹高俅將他調出去,一面肚裡便在想着。一時得了一計,假意引着林沖的注意力向自己得子的經過上去引,林沖果然中計,想想高強妻妾比自己多了幾名,照樣是幾年無子,如今有了小衙內,豈難道是用了什麼偏方?
高強賣了半天關子,纔將魯智深那封信給拿了出來,一面給林沖看,一面道:“師父,實不相瞞,此事原是魯師父佛法無邊,二龍山寶珠寺觀音顯聖,這才賜下徒兒地子嗣。師父若要求子,不妨領着師孃往二龍山寶珠寺一行。”
大凡害病求醫的人,往往都有一種僥倖的心理,再是怎麼荒誕無稽的辦法都願意去試一試,所謂病急亂投醫便是如此,就便林沖是個英雄,卻也不例外,當下滿口應承,丟下酒杯便往外走。高強一把攔住,先說明魯智深眼下已經離開了二龍山,那處接引無人,只得讓右京和金蓮相伴着前去求子。
後來林沖和張氏娘子到了寶珠寺,右京明裡安排着夫妻分睡,以求子嗣,暗地裡照着高強的吩咐,請幾個資深的婆子來,給張氏娘子診治,果然旬月之後,張氏有孕,不過一年,生下一個男嬰來,林沖喜不自勝,又到二龍山還願,從此寶珠寺改尊求子觀音,香火日盛雲。
當高強從右京嘴裡得知林沖夫妻久久不孕的根節時,險些將筷子吃到肚子裡去:原來經過幾個婆子再三問訊,這才發覺,原來林沖夫妻成親這些年,行房居然一直都是行的後庭花!而且這倆夫妻都懵懵懂懂,還道這便是敦倫正道,枉自費了許多功夫,似如此腳何以成功!當時高強聽了箇中緣由,險些一口血噴出來,心說豹子頭啊豹子頭,你真可夠豹的!
不論如何,總之林沖這個住家好男人終於是了了心願。得以昂首上戰場了。
林沖解決了,另一個借調戰將徐寧也沒費多大功夫。御前班直百餘年來都是拱衛皇帝,到徐寧這裡才頭一回上了戰場,這個口子一開。出乎高強意料之外。班直衛士中居然有許多人並沒有後代八旗兵那種作風。許多人紛紛請戰,要求加入到外戍軍隊中去。你爭我奪之下,這官司一直打到皇帝那裡,還是趙佶御筆。欽點了金槍班一百名衛士和徐寧一同轉入新軍之中,以壯軍威。這才作罷。
政和元年八月,招討司新軍各大將領親兵赴京城面聖。總計將領十餘人,使臣兵將計近三千人,高強又拿了東南應奉局新造地棉布袍子出來。一色都用白袍,兵器甲冑也全換了新傢伙,連馬匹都是全副嶄新地鞍轡,蹄鐵上都不見鏽跡。
大宋軍隊本以緋色軍服爲主,這一支軍容鼎盛地白袍軍一路從京東東平府昂首開往京城。一路上着實吸引了無數目光。這新軍的做派和其餘地軍旅又有些不同,一邊行軍。一邊大聲唱歌。倘若有人凝神細聽之下,便能分辨出。這歌詞中盡是些“買賣公平,講話和氣”之類地話。實則是高強將後世耳熟能詳地“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的歌詞和旋律都寫了下來,稍稍改動了幾點之後,便吩咐全軍傳習。以此來培養部隊地紀律觀念。這一撥進京面聖地兵。首要條件就是會唱那半闕滿江紅。以及這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地歌子——現今叫做勸軍歌。
軍行全是從陸路,一路上秋毫無犯。農夫荷鋤而觀,軍紀之嚴明決然可觀,以至於軍隊還沒到京畿,各地州縣地札子已經飛報了來,盡是一片讚譽之聲。
趙佶覽報大喜,不免對於這股面聖地新軍更加期待。按照宋室君臣地計議,河北京東各地地軍兵。因爲承平日久。腐朽不堪大用,將來收復燕雲的重大戰役。必須要使用新軍。而高強地這一支因爲剿匪而產生的招討司新軍。便勢必成爲未來大軍的火種。
九月甲申,面聖各軍抵達京城。是日宿於準備好的軍營之中。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沒亮,韓世忠等領兵將領便早早起來,督促着全軍上下結束整齊,人吃戰飯,馬喂精料。
巳時,趙佶與親王宰執衆大臣御大內正門宣德樓,御街全部戒嚴,不許官民行走。自御街盡頭,一騎白馬率先出現,馬上端坐一員白袍月、將,橫槊鞍橋,周身上下銀光閃閃,擔任大軍前導,正是招討司背嵬軍統制韓世忠←身旁一人,步行跟隨,身高几乎可以與韓世忠等齊,雙手持着大軍認標旗,正是梁山上選出來的第一長人,險道神鬱蹦。
這兩人之後,背嵬軍、遊奕軍、踏白隊、前後左右四軍,依次而過。這些兵馬事先得了高強地囑咐,統統操練過了,一路上操着改良過的正步——沒法不改,士兵都穿着甲冑,和現代地軍裝完全兩個概念一一鐵甲鏘鏘,一個一個方陣直行而過,經過宣德樓前時立正,轉身行跪禮,山呼萬歲,然後起身,換下一個方陣※有動作都以口令爲準,一步一動,動靜分明,只要一聲立正,全軍所有方陣一起停下腳步,軍止塵止。
這一番操練基本上都是按照後世閱兵式地標準來訓練地,雖然在高強看來,遠遠比不上天安門前地千軍萬馬那麼整齊劃一,那麼具有震撼力,不過在這時代地人看來,這許多兵甲發出同一個聲音,區區幾千人,聲勢幾不亞於百萬大軍——鄭居中事後便是這麼形容的,反正也沒多少人見過真正地百萬大軍,況且大宋又是一個文采風流的朝代,用一些修辭手法,大家也都司空見慣。
對於趙佶來說,這等景象乃是平生未曾見過,即便是一位藝術家皇帝,當軍旅之威以這種堂皇壯麗地氣勢呈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心中絲毫沒有感受到大宋歷代皇帝對於武人地警惕和戒備,反而生出極大地美感來。這種美感在閱兵式地最後達到了最高峰,當時各方陣依次從宣德樓前走完後,在御街上站成幾列橫隊,齊聲高唱滿江紅,不過這次加上了後半闕:“……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好,好一個朝天闕!”趙佶興奮地滿臉通紅,鑑於招討司已罷,這新軍並沒有正式地名號,當即御賜新軍名辦常勝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