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燕青太學上舍及第,前往杭州接手東南應奉局事務之後,豐樂樓這座大宋第一青樓就交給了他的得意弟子“鐵叫子”樂和來經管,說起來,燕青和樂和也就差了五六歲年紀,但燕青自幼生長在北京繁華之地,又經過盧俊義的悉心栽培,來到東京汴梁之後,更與周邦彥、李清照、白沉香等這時代最頂尖的藝術家們朝夕打磨,可謂先天既壯,後天更足,燕青的才情氣質是一日千里,堪稱一代大衆偶像的級別。而樂和自幼雖好音律,本人也頗有天資,然而生長在登州那種偏遠地帶,從小欠了閱歷,和燕青的差距不是一點半點。
他自從跟了燕青之後,仰慕這位浪子的才情,一言一行都緊緊盯着燕青的作爲,這豐樂樓交到他手上,雖然並沒有什麼大的成就出來,但照着燕青定下的制度施爲,古有蕭規曹隨,今有燕規樂隨,豐樂樓在東京汴梁依舊是頭一等的奢華去處。樂和本人,也自然在東京的風月場中博得了“小浪子”的名號。
此刻引着高強向豐樂樓五樓中的紅樓走去這豐樂樓樓分五座,紅樓乃是接待達官貴人腐敗的所在,亦是高強的一項惡搞,只可惜在這時代知音寥寥,按下不提——樂和一面將趙佶房中的情形簡約說了一遍。
高強先還沒怎麼放在心上,只看着樂和身着青衫,腰間插笛,鬢角簪花,模樣恰與當日北京翠雲樓前的燕青相彷彿,心下正自嘆息,耳邊忽然飄過一個名字,陡然一個機靈:“你待怎講?官家今日前來,陪駕的是楊戩?!”
樂和身在京城,又是豐樂樓這樣人煙稠密,冠蓋滿堂之地,對於朝中的各派勢力和政治生態。比許多在朝的官員還要看的分明,楊戩與蔡家走的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豈有不知之理?忙應道:“正是,除了楊戩,還有那樞密使鄭居中,二人齊至。”
鄭居中?這人倒是高強要找的,沒想到也送上門來……“且慢!”高強猛然就發覺不對了,怎麼有這等巧法?我要找皇帝,皇帝就來到豐樂樓逍遙,要找鄭居中,這鄭樞密也跟着來了,卻又多一個站在對頭老丈人蔡攸那邊的宦官楊戩?
在大宋的權力中心周旋了這麼幾年′然沒有終日浸淫,但高強對於這時代人的政治智商早就有了足夠的評價,要是全都按照YY小說裡地那些套路來對待,他這高衙內早就被人一口吞了下去,連根骨頭都不剩了!很顯然,趙佶的這次出宮,絕不是看上去的這般巧合。
只可惜身邊少了許貫忠這樣的智囊,又來不及找人商量……高強眼光落在樂和身上。心中一動,低聲道:“樂和兄弟,你給本衙內參詳參詳。今夜官家到此,可有什麼玄機?”
若換了一個旁人,高強這般問法,定是叫他滿頭霧水。不知所云。但樂和生來機靈,又執掌豐樂樓有年,早已不是當初來自登州的輕狂少年,見高強下問。振起精神道:“衙內,日內博覽會拆遷生事。開封府封了工程,這東京城有心人看在眼裡,都曉得咱太尉府和太師府怕是生了甚嫌隙,不知多少雙眼睛在盯着。官家雖然身處宮中,那皇城司可不是吃白飯的,恐怕收到了些風聲也未可知……”
“咦?你這一說,難倒官家是來找我的?”高強大訝,這佶在他的印象中,可不是這等精明強幹的帝王,自己今天進京,他就能立刻做出反應?
樂和搖頭:“小人揣測,官家若真要見衙內,該是先傳消息出來,不當這般忽然來到。不過咱太尉府和太師府,都是能夠在官家身邊開的了口,說地了話的,因此官家此次來到,多半是有心人推動的結果。”
這麼一說,高強就明白了大半,趙佶這次來豐樂樓玩耍,身邊這兩個幫閒可不是隨機產生的,一個楊戩是蔡攸的黨羽,一個鄭居中則是表面中立,實際上已經倒向高強這邊,這麼三個人出來逛青樓,背後不知是經過了什麼樣的角力……
暗地吐了口水,高強忽然有些憤憤,逛個窯子都搞的這麼累,還讓不讓人活了?好在本衙內雄才大略,搶先開了這麼個大宋第一青樓,來到我的一畝三分地,一切都得在本衙內的掌握之中了!
當下略一思忖,已經有了計較:那楊戩是蔡攸的耳目,想必是今天自己和蔡攸翻了臉,他料到自己會去向皇帝求援,預先叮囑楊戩看好了皇帝,不能讓自己鑽了空子;而皇帝這次忽然來到豐樂樓玩耍,也說不定就是自己老爹和樑師成兩人商議之後,設法給自己創造的機會……乖乖,一個個手腳都這麼快,從自己和蔡攸翻臉到現在,這才幾個時辰吶!
高強心裡轉着念頭,腳下已經到了趙佶所在地密室門外,有人通傳進去,此時趙佶已經從白沉香口中知道高強恰在此地,金口出一個“宣”字,高強應聲便進,少不得一番禮數。
趙佶生性愛鬧,來到這豐樂樓之後,他的心思就是“與民同樂”,連帶着禮數上也不如何講究,吩咐免禮,便問:“高小卿家,因何從大名府任上匆匆返京,莫非是博覽會一事出了甚岔子?”
幾番面聖,對於這位徽宗皇帝的脾氣,高強也把握了不少,知道在皇宮外頭他最好說話,也不隱瞞,便將博覽會拆遷一事說了:“今有圈地之中一戶失火,傷了人性命,開封府以爲官司非小,封了那火場不許動土,累得博覽會因而停工,臣接訊之後,憂心如焚,只得飛馬從大名府趕回,正要與宋少尹看詳此案。”
這博覽會關係到大宋今年郊祭大事,趙佶心下看重的很,聞說因爲一樁人命官司被迫停工,淡淡兩道眉毛頓時就豎起來:“竟有此事?開封府糊塗,因小失大!高小卿家且寬懷,待朕明日降御筆,命他去了封條,依舊施工便是,博覽會國之大事,豈可耽擱時日?”
高強連稱聖明,轉眼瞄見楊戩,卻見這老太監一臉的得意,心中一跳,想起一件事來:不好,正給了他可乘之機!
楊戩果然向趙佶道:“官家容稟,高留守乃是國之重臣,不但鎮守北京留守,更擔負東京萬國博覽會的重任,可稱才幹過人。只是這兩職分隔數百里,高留守不免難以兼顧,就如今次這案子,高留守就得親自趕回來處理,不免延宕時日。以臣之見,須得另派一得力之員,勾當博覽會之事,方纔萬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