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從排氣扇的飄窗直射進來,在地面上形成一個橢圓形的光點,而吱吱呀呀轉着排氣扇又將光點打散,形成一浪一浪的陰影。光和陰中站着一個人,身着筆挺軍裝的印度阿薩姆步槍隊旅長薩米特上校正在對着面前的人咆哮着,他的左手邊,來自中央邦黑貓突擊隊的瓦倫上尉正對着一個地圖注視着。
“美斯特蔡,我們損失了近八十名優秀的士兵,兩架直升機和一輛坦克,你們丸一商行要爲此負責。”
“少校先生,請注意您講話的邏輯,我們丸一商行來此勘探和開採鋰輝石是由兩國政府的協議確定的,由貴國負責安保。現在礦坑被炸燬,我們評估這裡的環境不適合我們再繼續勘探下去,我們將向本國政府申請,要求貴國政府賠償我們的經濟損失和期得利益。”前面與于謙見過的蔡先生端端正正的坐在對面的沙發上,慢條斯理的說完又呷了口茶。
“我看不到貴商行在這裡經營的誠意,你們連續開採了七個礦洞,都沒有找到你們所說的鋰輝石。我們懷疑你們是中國政府派來的間諜,我們將逮捕你們。”薩米特上校的聲調更高了,狠狠的攥在手裡的白手套甩在沙發上。
“此事涉及兩國政府的合作項目,上校作爲執行者,要是沒有證據,還請不要亂講。”蔡先生不軟不硬的頂了回去。
“請問,這怎麼解釋”瓦倫從一個揹包裡拿出一套黑色的衝鋒衣,正是于謙留在三岔口戰場上的。“這麼高檔的衝鋒衣,我只見貴商行的人穿過,爲什麼出現在戰場上?”
瓦倫上尉放下手中的鉛筆,擡頭直盯盯的看着蔡先生,他在上次行動中損失了8名特戰隊員,尤其是三名優秀的狙擊手,也處於暴怒之中,但基於兩國合作的考慮和自身的素養,才壓着怒氣暫時未爆發。
“我們在南伊普河谷地質考察時,被盜了,戰鬥爆發時,我們還在20公里之外的河谷地帶,你們那邊的哨所可以做證,我們是商人,雖有必要的防衛武器,卻沒有能力與你們軍隊發生戰鬥還毫髮無損。”蔡先生面無表情地繼續說道:“上午的戰鬥也證明了這一點,你們的北方鄰居有一位戰力極強的猛士,只有他們才能做到這一點。而現在,就在你衝着你的日本朋友怒吼的時候,他們正在逃亡北歸的路上,上校,你是在浪費時間,如果你們能抓到,我們就有證據讓肇事者賠償。”
瓦倫聞言稍做沉思,將面前地圖推前,示意兩人靠前,薩米特上校雖然軍銜較高,但作爲地方守備部隊,自己這個旅長的含金量,確實不如中央邦禁衛軍性質的黑貓突擊隊的一名中隊長,在來自禁衛軍面前也自動的將姿態放在合適的水平上。
“美斯特蔡講的也有道理,我們與其在這裡徒勞的爭執,不如分析一下從昨天到今天上午的幾場戰鬥。 兩位看,這裡是第一處交火地點,位於這座孤峰的位置,我的突擊隊員和步槍旅在此伏擊了北方人的偵察小隊,對方藉助密林掩護向北撤退,而我們則沿着機場線向北推進,於此處三岔口,對方的必經之路二次設伏。在這裡,上校的一個加強排加我的四名狙擊手,慘造一邊倒的屠殺,據倖存的士兵彙報,對方只有一人,其戰力遠超我們對北方老對手的認識。這匹孤狼的目的似乎只是掩護這隊受重創的偵察兵小隊的後撤,之後他們就一起消失了。第二天夜裡,礦場方向發生暴動,先是內部礦道被炸,守衛武器被搶,隨後暴動分子被哨卡堵在礦場支線上時,幾名北方的偵察兵再次出現,戰鬥展開,在我方擁有完成火力的情況下,仍遭到一邊倒的屠殺。接下來天亮之後,我們第五師的一個摩步連趕到,再加上機場方向支援的兩架直升機展開立體攻擊,對方仍然選擇了堅守這座孤峰,其目的應該是拖延我們的時間,掩護礦場的人逃脫,隨後撞開我們的坦克,從路左邊的密林逃脫。”
“據報告,這次戰鬥後他們有三個人逃掉,其中一人還曾經受傷,這裡往北要翻過海拔4400米的林嘎爾山脈,山中雖只有一條土路,但分岔衆多,山勢也不險,很難在山上製造伏擊。因此,我建議把伏擊點選在這裡”,瓦倫上尉說着將手中的鉛筆重重一圈:南伊普曲河谷。
“請上校帶領兩個連隊在林嘎爾山北麓至二號哨所附近埋伏”,瓦倫上尉說着用鉛筆點了點,“河谷這是他們必經之路,我們搭乘直升機只需要20分鐘就可以趕到,而我將親自帶領6個小組在這裡等候。”
“瓦倫上尉先生高見,此三人能在重兵包圍中從容逃脫,戰力不容小覷,還望能帶上得力人手,這一點點資金,權作兩位的車馬費用。如能將炸燬肇事者緝拿,尤其是那匹孤狼,無論緝拿還是擊斃,還我丸一商行清白,我們另有重金獻上,”蔡先生說着,將兩張各一萬美金支票推到兩人面前。
薩米特上校剛將蔡先生遞上的支票推讓到兩人身體中間線的位置,卻看到瓦倫上尉若無其事的將桌上的支票摺疊後裝進上衣口袋,也連忙收回推讓的手,以更快的速度將支票裝起。
“美斯特蔡,我爲剛纔的誤會和衝動向您致歉,上尉的分析十分正確,確實是北方的偵察兵挑起了這場戰爭,我們馬上解除對您朋友的限制,並請您向您的朋友轉達我們的歉意。”上校緊繃的臉如冰雪般融化,立馬交來參謀解除對尚姬等人的限制,並下達準備戰鬥的命令。
密林深處,土狼弓着腰扶着一棵小樹喘息着,一陣劇烈的咳嗽後一塊黑血塊吐了出來,天喜趕緊爬過來替他拍背,于謙上前撫了撫脈,又在土狼胸口聽了聽說:“好了,吐出來就好了,沒有嘯音了,就是這塊血在裡面堵着你纔會喘不上氣來,咱們休息會兒,喝點水再走。”
土狼一屁股蹲在一截枯枝上,再喘一會兒之後,憋得發紫的臉漸漸變紅,麻木的四肢也漸漸有了知覺。這個于謙的話還真準,不由得有些佩服,肺裡舒服了,身體就有些犯困,晃了幾下就躺在地上倒頭睡着。天喜早也撐不住,四腳朝天的躺下悄無聲息的入眠,從出任務到現在,已經四天了,兩人還未好好睡上一覺,從前天傍晚時的交火到現在,更是持續作戰,鐵打的身體也會熬不住。
于謙則好一些,不過搶來的軍裝上下全是白色的汗漬,山風一吹身上的衣服變得硬梆梆的,摩擦着身上的傷口,癢癢的很難受,在草叢裡拔了一棵白茅根在嘴裡汲着,蹲下身子爲土狼按摩四肢。
“于謙兄弟,此山名叫林嘎爾山脈,最高峰白吉嶺,海拔4400多米,我們翻過山,就是南伊曲河谷的大拐彎,沿着河道往上游走10公里左右,有印軍的兩個哨所,南邊的扎着土牆,北邊那個是石壘的圍牆,我們通常叫土門哨所和石門哨所,各駐有十幾名士兵,兩挺輕機槍。不過這些兵,欺壓附近部落行,打仗就不敢露面,有時候我們回去,大搖大擺的過他們也不敢管。只是在林嘎爾以南二十公里左右,他們有個機場叫梅楚卡,有一箇中隊的米8直升機,我們幹掉兩架,還有四架,我們兩條腿跑不過他們的直升機。從哨所往北還有三十五公里才能趕到老虎溝,那裡有條茶馬古道,直通米林邊防站,到了老虎溝纔算是安全,我現在擔心的是他們機場的警衛部隊,這兩天和我們交火的就是他們那邊的士兵,如果他們搭乘直升機在河谷攔截,恐怕以我們三人,過不了這一關”土狼十分警醒,于謙剛捏到他大腿,人就醒了過來,向于謙介紹起這邊的情況來。
“嗯?還有飛機”,于謙熟悉土狼所講的古道,自己也是從那裡摸進來的,只是從一處岔道進入了深山奔往雪山的方向,並未曾繼續沿着河谷向南,因此對這邊的情況並不熟悉。剛纔直升機射出12.7毫米子彈的一幕讓于謙也有點犯怵,如果打在人身上,這絕非人力或意志所能抗拒的。
“這嶺叫白吉嶺,印度人叫大莫谷熱,中間有條山道,通往機場,但是往北下坡,就只有一條一兩尺的小山道,還有一個陡坡,無法通車,只能走犛牛騾馬一類的,偶爾會有些部落的,將米林採購的商品通過這個山道往南運到更遠的部落。這邊是達東部落,,往北龍德部落,是晚清時駐藏大臣趙爾豐命名的,他最遠曾沿着這條山道向南,到巴昔卡,底杭河邊上。”天喜也醒了過來,爬在地上簡單的畫了下各處的方位。
“最近衛星監測印度人一直在這邊挖洞,引起了我們的注意,前面耗子和另一名偵察員前往偵察,卻又沒有了消息,所以上級安排我們,再來一次大範圍的深入偵察。不想這夥機場的守備部隊吃了豹子膽,竟然敢伏擊我們”土狼補充道。
“機場上有多少駐軍?”于謙吐出茅根,盯着天喜畫出的草圖問道。
“英薩斯步槍隊600來人,警察聯隊100來人,開始挖洞之後,黑貓的人估計剛轉過來,不知道有多少?”土狼臉色紅潤很多,也補充道。
“沒關係,山這麼大,都是密林,這點人撒到山裡就不見人影兒…”于謙聽了心裡有點犯怵,怎麼這麼多人,還有直升機,還有熱呈像儀,怎麼才能衝過去啊,不過表面上還是出言寬慰兩人。
“他們還有藏獒…”天喜加了一句。
“這…”于謙也想人能寬慰下自己。
昌都邦達機場,一個身着灰色阿迪運動衣,戴鴨舌帽和大蒼蠅太陽鏡的女孩快步登上一輛掛着軍牌的豐田霸道,駕駛座上,一位身着軍裝,同樣戴着一幅太陽鏡的男子遞上一瓶水,“姐夫,你說已經6月份了,北京都熱得路面都快烤化了,你們這裡怎麼還這麼涼爽,怪不得你老是不想轉業回去呢。”
“小蓓,這裡和北京差幾千米的海拔呢,喏,你看,那邊就是雪山,風從那邊吹過來,像守着一個大空調一樣,當然不熱了。爺爺有什麼安排,電話裡不方便,你給我說一下。”姓林的軍官收斂起笑容問道。
“我們調查過了,河南和山東都沒有能對上號的,通過身份信息對比,老家應該是河南的,01年到青島工作,對了,我們還見過兩次。”
“哦,打過交道?”林軍官有點詫異
“你還記得嗎,前年你帶我去青島查個案子,在臺東夜市上耍刀那小子,後來和我們同一天去西安,火車上還碰到過。我對了****時的照片,不會錯。”
“刀耍的不錯那個,有印象了,是那個新天地的案子,他藏得夠深的。”
“嗯,已經安排人到他在青島的住處查了,今明兩天會有消息,爺爺讓我來,是要和你調查另一件事,于謙這邊讓楊哥出面接觸,他在那邊安排好也過來看。”
“爺爺要親自過來?”
“嗯”。
年輕軍官望着雪山的方向楞了一會兒,車輛緩緩駛出機場通道,向米林方向奔馳而去。
難道,家族那個傳說是真的嗎?一千年了,各方勢力又要匯聚在這片土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