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淡淡的飄雪很快在努力鏟着石子的趙忠身上撲了一層雪白,軍綠sè的重型卡車頂上也有了微微堆積的跡象。
戈壁高原上的乾冷氣候使得飄雪一般很難融化,輕易就能堆積起來。但如果是落在yīn溼的凍土地上,積雪卻又根本無法留住蹤跡,彷彿瞬間就浸入了黑sè的大地裡。隔着整齊的路面,一黑一白的分界線是那麼明顯,看起來頗有些觸目驚心的感覺。
當然,這只是在飄雪初期纔會這樣。一旦暴風雪真正來臨時,再yīn溼的凍土地也會被披上一層雪白。
“咯啦喀!”、“咯啦喀!”
趙忠並不是在機械地鏟着石子,這時更需要甩開膀子來幹活。只有拼命活動身體才能爲自己帶來真正的暖意,面對寒冷的高原氣候,任何時候都不能大意。
先爲車輪綁上大塊的石頭,然後再往石縫和纜繩縫隙中灌注小石子,儘量塞緊、壓實。雖然這樣有些簡陋,但應該還能起一些效果。
趙忠的任務是用石子將整個車輪埋起來,但當他剛剛堆滿一個車輪時,許德就已經將六套車輪都給捆好、紮實了。
“很好,我們就照這個標準堆下一個車輪吧!”
雖然趙忠的速度是稍嫌慢了些,但許德卻對他的成績極爲滿意。
幾乎覆蓋整個車輪的石堆將後面車軸都給微微遮掩住了,雖然以後要清理起來是有些麻煩,但無疑卻能保證車子在暴風雪中更加穩固。對於現在的兩人來說,時間固然重要,車子的安全更重要。
“好的。”
將鐵鍬翻到肩上,趙忠又伸腳蹬了蹬石堆。看見沒有任何散落跡象,這纔算放心下來。
雖然他並沒有開過眼前這輛車,但卻不是說他對這輛車就沒有任何感情。每次出勤歸來,趙忠都會親手爲心愛的汽車洗去身上風塵。這並不是胡鬆對自己的要求,而是趙忠發自心底對車子的熱愛。
趙忠的父母都是開出租車的,兩人輪流開着一輛車,辛勞中也將自己對汽車的熱愛傳給了年幼的趙忠。從小在車座上長大,趙忠在感受到父母親情的同時,也從運載着父母希望的車上感受到了哺育自己的深情。
“那是什麼東西?不會我們這麼好運吧!”
還沒等趙忠將腳從石堆上拿開,許德就在旁邊傳來了一聲驚歎。順着他的雙眼望去,趙忠就看到前方極遠的路面上,彷彿地平線的終端正有一羣黑點向這個方向涌動,呼嘯的風聲中甚至可以聽到隱隱約約的車鳴。
“難道是……,”
“道路工程團!”
異口同聲地說出這話時,趙忠、許德都從對方臉上看到了喜悅的神情。雖然趙忠上高原的時間還不長,但也在執行運輸任務時碰到過幾次道路工程團熱火朝天、幹勁十足的身影。
所有人都承認,道路工程團是戈壁高原上唯一不懼怕暴風雪的真正戰士。在他們眼中只有腳下的道路,在他們手中道路在不斷延伸。
“哐當!”
隨着一聲清脆的落地聲,手中鐵鍬從肩上落下,趙忠也興奮地撲向了一旁靜靜停着的重卡,用勁拍打着車身激動道:“太棒了,太棒了。你得救了,你終於得救了。”
“……,嘿!看這娃在興奮些什麼啊!”
沒想到趙忠竟會有這樣的反應,許德嘴中嘆息了一聲,卻也不會去多說他什麼了。與指導員胡鬆比較看重個人品行,習慣依個人品行來判斷他們的行動出發點不同,許德更看重人的行動就代表了他們的品行。
趙忠並不是那種會說奉承話的人,在他來說,行動就代表了一切。可畢竟不是什麼人都能理解這點,好像他每次出車回來都會比別人更加仔細地清洗一遍車子一樣,在很多人眼中也成了出風頭的標誌。
看來得和胡鬆說說,應該可以讓趙忠試試開車了。
“嘿,許德,我的酒呢!”
奔在道路工程團的車隊前面,徐常chūn就在自己的小吉普上站起身來朝着站在路邊迎接的許德大喊出聲。或許他平常更喜歡窩在挖掘機那種充滿震動的車廂裡,甚至將通訊機都給搬了上去。但如果是他要去找酒喝的時候,自然會跨上跑得最快的吉普。
具有優秀越野能力的軍用吉普是各個部隊中的基本配備,常常被用來進行通訊聯繫和運動指揮。雖然趙忠並沒有機會開重卡,但因爲剛進部隊時大家都想看看他這個全國場地賽冠軍究竟是怎麼回事,所以他還是得以開過一次吉普。
不過成也吉普,敗也吉普!或許是因爲他的表現太過扎眼,他將吉普開得越是飛快,在胡鬆眼中就越是不堪。
想起這樣的往事,雖然趙忠也很興奮能看到道路工程團的身影,但已經對眼前的吉普全無興致了。
“你個渾球,難道你來我這裡就是爲了找酒喝。說,你見過胡鬆沒有,有沒有派車跟他上山。”
還沒等車子停穩,徐常chūn就從車上跳了下來。伸手搶過許德遞到一半卻又做勢想往回收的酒壺,大聲地說道:“見到了,見到了,這還是他叫我們回來救你的,我派了兩個新兵開輛重卸跟他一起上山,你就放心好了。”
“你個龜兒子,竟敢派新兵跟胡鬆上山,你到底是在cāo誰。”
一邊在嘴中罵着,許德就擡腿踹了徐常chūn一腳。雖然他早知道徐常chūn喜歡胡亂cāo練那些新兵,但也沒想到這種時候他還敢胡來。不過聽到他是派重卸跟着胡鬆一起上山,許德心中也不覺輕鬆起來。
雖然趙忠今天也是第一次見到徐常chūn,但聽到許德滿嘴粗口的樣子也知道兩人是老相識了。
面對真正的酒友,所有人都會表露出自己最爲淳樸的一面。看着徐常chūn竟能拿着許德的酒壺大口灌酒,趙忠也只得在心中喟嘆了一聲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