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雪中,趙忠的車速是越來越快,鬆巴也越來越適應他的駕駛。或許鬆巴以前是不怎麼看得起到處闖禍、不值得信任的趙忠。但從今天開始,至少在駕駛工作上,鬆巴知道趙忠是運輸連中最值得信賴的人。
運輸連中號稱駕駛技術好的人並不少,包括自己對駕駛汽車也頗有些心得。但不管怎麼自傲,鬆巴都知道自己與趙忠還有很大差距。
以自己的視力來說,前方已經是一片黑暗。只剩下車燈照耀下的雪地,還可以勉強證明自己沒有變成盲人。
“吱!”
當車子再次順着風向滑出去時,趙忠越來越適應亂風中開車的感覺。雖然迎面過來的風雪還是很難應付,但如果稍稍改變一下車子的前進方向,藉着風勢力量,車子側滑所造成的失控現象也越來越少。
或許還是開吉普更適合自己,心中微微有些感嘆,趙忠卻並沒有把話說出來。雖然他在場地賽中開的也是四驅車,但兩者的底盤高度卻截然不同。
吉普車的顛簸彷彿代表了生命的躍動,讓人不敢輕易放棄。
“咦!”
眼角突然出現的紅光閃爍讓趙忠心下一驚,將視線移過去時,他纔看到那是放在車窗前的對講機上正反映着信號燈的紅光。
從上了吉普開始,趙忠就將對講機調到了燈號指示狀況,爲的就是不要影響了自己的駕駛工作。免得自己開車開到緊張時,突然從對講機裡傳來異樣的聲音,他可不敢保證到時不會出現什麼狀況。
“鬆巴,對講機,有通訊。”
“對講機?”
聽到趙忠的聲音,一直在思前想後的鬆巴才注意到車窗前的對講機。對講機上的紅光在自己眼中是那麼黯淡,也怪不得自己沒有發覺。
拿起對講機,鬆巴打開了受話狀態。
“喂喂!鬆巴、趙忠,你們聽到了嗎?我們這裡是運輸連,聽到請回答,聽到請回答。”
“我是鬆巴,有什麼事嗎?OVeR。”
沒想到竟是運輸連在呼叫自己,難道出什麼事了,鬆巴直覺中就有不好的預感。對於嚮導這種職業來說,直覺也是種非常重要的才能。不然高原上那麼多人都想當令人尊敬的嚮導,嚮導的數量怎麼又會那麼稀缺。
“是鬆巴嗎?這裡是運輸連,剛纔我們已經去六道溝那裡看過了,六道溝現在正遇到塌方,暴風雪結束之前應該沒法通行。你們,……”
塌方?還是在六道溝那種避無可避的地段。鬆巴只覺得腦中“嗡!”的一聲,便就什麼都聽不見了。眼中車燈的反白還是那麼晃眼,但怎麼那一朵朵飄着的雪絮更像送葬的白花。
同樣聽到對講機裡傳來的話語,趙忠臉上也是一沉。
回頭?那不是不可以,可不但於事無補,對鬆巴的病情也沒有任何幫助。從他都沒能發現自己面前的對講機燈號閃爍這一點,趙忠就不認爲鬆巴的情況會有多樂觀。
“鬆巴,還有沒有其他道路可以通往縣城。”
“你,你說什麼?其他道路?”
趙忠的問話讓鬆巴愣了一下神,其他道路?難道趙忠還沒有放棄,他有爲自己那麼着想的必要嗎?
不用任何人提醒,鬆巴都知道現在是趙忠在陪着自己冒險。如果不是因爲自己,他完全可以與道路工程團安全地待在一起。而且從他車子沒有停下這一點,鬆巴也知道他已經有了繼續冒險的覺悟。
“讓我想想。”
順手關掉了對講機,鬆巴知道現在沒人能幫到自己。除了趙忠之外,恐怕也沒人還會陪着自己冒險。
或許這有些自私,但他絕不願意就這樣放棄自己的未來。
走六道溝只是標準的國道選擇,但在山民的心目中,那只是一條爲了安全的曲折長路而已。雖然道路很筆直,路況也較好,但既費時又沒趣,實在不是山民們的首選。
所以不是沒有回縣城的其他道路,而是鬆巴要仔細想想到底走哪條路比較安全。
“鬆巴,現在已經到了路標‘8XX,XX3’路段,還要我繼續報給你嗎?”
“好了,我已經知道我們大概位置了,你給我再想想。”
什麼叫雪地嚮導?雪地嚮導可不是爲了在康莊大道坐在副駕駛席上擺設用的,雪地嚮導的任務就是要在漫無目標、了無邊際的荒原雪地上爲人們尋找任何一絲生存的希望。
別說趙忠還沒有放棄,他也不認爲鬆巴是個毫無斤兩的雪地嚮導。
與許德呆得久了,趙忠也多少從他那裡聽到過一些鬆巴的傳聞。雖然鬆巴的歌唱得不錯,但許德卻認爲他是一個天生的雪地嚮導。如果不是鬆巴有些三心二意,許德將會非常樂意地將自己衣鉢傾囊傳授給他。
現在的問題應該不是鬆巴找不找得到下山的道路,而是他的眼睛能不能繼續適應嚮導任務。
“鬆巴,別忘了自己眼睛,在考慮道路狀況時,你也要考慮一下自己的眼睛狀況。”
聽到趙忠的提醒,鬆巴心中微微一緊。的確,自己差點又忘了眼睛狀況。如果走其他道路,自己這雙眼睛可絕對不能少。
難道這就是雪山之神對自己的考驗?鬆巴心中微微嘆息了一聲,開始在沉默中設計新的道路。
看着鬆巴沉凝下來的臉sè,趙忠並不會爲他擔心。信任鬆巴也就等於是在信任自己,即便他不是一個拉力賽車手,也知道嚮導對地形、地勢判斷的重要xìng。
或許是因爲暴風雪的關係,眼前的天sè已經徹底暗了下來。即便自己的眼睛還完好無損,可事實上也不比鬆巴能看到的東西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