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這樣,蕭嶼心裡的感覺就越怪,可是又不知道怎麼形容,有些不解地問老白:“人的顱骨,哪個部位最脆弱?”
“如果是正面,鼻腔最脆弱,背面是後頸,就是後腦勺緊挨着脖子的位置,重擊能夠使人昏厥。但是,這個位置,容易被衣服領子擋住,不像其他部位那樣容易辨認,而且也不適合使用受力面積比較小的錘子襲擊,用鐵棍、鋼管之類的東西橫向擊打,效果會更好。接下來就是太陽穴了,它是顱骨骨板最薄的地方,又稱作翼點或翼縫,很容易脆裂。”
蕭嶼想起剛纔老白沒有模擬兇手,問道:“如果是你,你襲擊什麼部位?”
“這裡。”老白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爲什麼是耳朵?”
“一是人的耳朵比太陽穴的面積要大,而且更加好認。二是我在面對屍體或者對方一動不動的情況下,才能把錘子砸在他的太陽穴上。如果對方處在向前走的移動狀態中,我沒有把握準確地控制錘子的落點。”
小莊問:“爲什麼不選頭頂或者後腦勺,那樣落點會更容易控制。”
老白看了眼他一眼,說:“人的頭蓋骨,是身體上最堅硬的骨骼之一,它的強度僅次於牙齒,不是那麼容易被敲碎的。你們平時都參加過擒拿格鬥訓練,爆發力比普通人要強很多,一錘子下去,把被害人打暈或打倒沒問題。如果兇手是我這樣的普通人,作案的時候心裡再慌亂一些,這一錘子不見得就能把被害人打倒,被害人在劇痛之下,肯定會反抗或者逃走,但是現場你們也看到了,沒有掙扎廝打的痕跡,證明兇手是一擊得手的。”
一名幹警問:“這說明什麼問題?兇手受過格鬥方面的訓練?當過兵?”
“這只是其中的一種可能。剛纔耳朵的話題,還沒說完,在人的耳道里,有一種叫做‘耳石’的固體顆粒,它的作用是維持人的身體平衡。耳石一旦發生傾斜,人別說走路,站都站不穩。強子,你們在搏擊比賽的時候,是不是經常有選手明明臉的正面遭到重擊,人卻向側面撲倒的情況?那就是他的耳石受到震盪導致的,需要很長時間的休養,才能復原。”
轉過頭面向蕭嶼:“老大,我注意到被害人耳部的那塊鈍擊傷了,應該就是兇手實施的第一次擊打,雖然不致命,但是造成被害人身體失衡,一下子撲倒在地,並且短時間內站都站
不起來,然後兇手很從容地走到他身邊,用錘子殺死了他。”
蕭嶼走到電腦前,把江濤的頭部特寫照片調出來,一語不發。
剛纔老白講的這番道理是完全說得通的,但是對破案的幫助並不大。
耳部受到重擊,導致身體失去平衡進而摔倒,這是生活中的常識,在場的很多人都知道,只是沒有老白講得這麼透徹而已。
目前能夠得出結論的是,兇手思維縝密,有一定的生活經驗和知識儲備,至少不會是小學文化程度的大老粗,但是無法知道兇手的文化水平達到一個什麼樣的高度。
隨着網絡和電視的普及,過去很多隻能在書本上學到的東西,現在變得唾手可得了。
就像通過銀行登記的鈔票號碼追蹤鈔票來源,以確定犯罪嫌疑人的活動範圍,或者,利用手機信號,鎖定對方所處的位置,都是時下電視劇中很常見的情節。
而蘋果手機內置定位系統,是眼下的初中生都知道的一個基本功能。
無法確定目標人羣,兇手就像一滴水融進了大海,就算現在他從你面前經過,你也認不出來。
蕭嶼叫人上來模擬兇手的原因,是他發現江濤的身高接近180釐米。據公安系統的內部資料顯示,東三省的成年男子,平均身高是175CM多一點,工作照中的江濤,明顯比他周圍的同事高出了一塊。
於是,蕭嶼想通過模擬兇手的犯罪手法,來推斷兇手相對確切的身高和日常的基本行爲習慣,以便進一步縮小排查範圍。
這種做法,老白早就看出來了,他認爲不科學,物證鑑定是要講證據的,沒有證據的主觀臆斷,在老白看來就是胡說八道,通過這種方式得出的數字,是不準確的,也是不負責任的,很可能導致偵查工作走錯了方向。
不過,蕭嶼是他的上級主官,即使錯了,也不適宜在這麼多手下面前指出來,他打算等人都散了,再找他談一談。
“老大……”
蕭嶼回過頭,見馮隊還在原地站着,似乎有話想說,點了下頭示意他說出來。
一聲“老大”叫出口之後,馮隊的腦筋頓時活絡了不少:“老大,咱們是不是應該再找些其他人來模擬一下兇手,我是說,找幾個普通人,完全沒有經過擒拿訓練的,他們的手法,會不會和咱們不一樣?”
“嗯,
你說的有道理,小莊,你去找潘局借幾個人來,按馮隊說的做,全部要文職的,會擒拿格鬥的,一個都不要。”
馮隊搶着說:“不用麻煩潘局,這事交給我吧。”
“多找幾個,女的也要!”蕭嶼衝着已經跑出門的馮隊喊。
會議室裡很熱鬧,蕭嶼面前站着二十多個年輕的文職警員,女警就有七八個,加上小莊之前喊上來的市局的六七個人,專案組的辦公室裡裝不下了,不得不臨時挪到會議室來。
衆人七手八腳地挪桌子擡椅子,很快清理出一塊場地,蕭嶼和碰巧聽到消息趕過來看熱鬧的杜寶山坐在桌子邊上,老白按照蕭嶼的要求,拿出紙筆準備記錄。
馮隊見了,趕忙從人堆裡挑出一個跟自己身高相仿的傢伙,讓他代替自己挨錘子。畢竟,這次叫上來的,都是分局的警員,級別最高的,也只是科員,自己繼續站在中間當傀儡,臉上有些不好看。
小莊先把要求講了一遍,讓大家徹底放鬆,心裡什麼都不要想,下手的時候,憑着感覺就行了。
雖然都在一個城市的公安系統,但是這些年輕的警員平時很少有機會接觸到蕭嶼這個級別的領導,開始還有些緊張,等聽明白了叫他們上來的目的,頓時輕鬆了不少,幾個內勤的女警,已經開始嘰嘰喳喳地開小會了。
首先模擬兇手的,是男警員,蕭嶼尤其注意其中個子偏矮,相對比較文弱一些的人,是如何下手的,可是一圈下來,統計出的結果,讓他大感失望。
一共十四個人,除了一個身高超過190的大個子,把錘子落在被害人的頭頂正中,就是百會的位置,其他十三個人,包括一個左撇子,雖然落點稍有偏差,但是無一例外地,都選擇砸向被害人的後腦勺。
老白將記錄下來的結果,推到蕭嶼面前,紙上畫了一個人頭部的輪廓,沒有五官,代表從後面看上去的背影,每一個警員模擬之後,老白都用紅筆在圖形的相應位置畫一個圓圈作爲標記,紙上的很多紅圈都重疊在了一起。
看來,這不是會不會擒拿格鬥的問題,而是絕大多數人的一種思維定勢,除了強子和老白這種不按常理出牌的傢伙,所有人都覺得,用錘子砸後腦勺,是身體最自然的反應。
小莊把這些男警員打發出去,換剩下的女警下場。
不一樣的情況出現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