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嶼緩緩調過車頭,開回到兩個人身邊,老白已經跌坐在地上了,小莊也嚇得臉色煞白,哆嗦着嘴脣,說不出話來。
老白忽然跳起來,衝過來一把拉開車門,衝着蕭嶼吼道:“你不要命了!你還當自己是當初什麼都不是的小警察嗎?你現在已經是局長了!用不着什麼事情都親自上陣了!咱們市局,八個局長,其中一個還是副市長,誰的官職比你小了,你什麼時候看見他們像你一樣拿命拼過?爲了一個魏廣軍,把自己搭進去值嗎?我還指望跟着你能再高升一步,退休前混個副處呢,你要是死了,我怎麼辦?”
蕭嶼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赧然道:“沒問題,你今年才四十出頭,過幾年混到副處肯定沒問題,就算升不上去,至少也保你退休之後享受副處級待遇。”
老白氣哼哼地道:“我要是升到副處,退休還能享受正處級待遇呢。”
蕭嶼哈哈笑起來:“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小莊囁喏地道:“老大,下回再有這種事交給我就行了,你真的不用這麼拼的,剛纔……太危險了,我估摸着,車速都過100邁了吧?”
在來現場的路上,老白已經把蕭嶼對於這起車禍的判斷,原原本本告訴了小莊,這令他驚奇之餘,更多的是對這位老大的佩服。
之前蕭嶼提出要自己試車,小莊壓根沒意識到有多危險,也就沒跟他爭。可是就在剛纔,他親眼看到,蕭嶼在加速避讓飲料瓶的時候,奧迪的整個車身,明顯向一邊傾斜,右側的後輪已經離地了,要不是奧迪的車身過於沉重,說不定早就側翻了。
同時應該慶幸的是,這個時候,路上沒有過往的車輛,否則,後果就更不堪設想了。
直到蕭嶼下了車,小莊才反應過來,剛纔坐在車裡的人,不僅僅是他的老大,同時還是市局的刑偵副局長。
老白的那番話,是下意識地脫口而出的,並沒有指責他的意思,但是小莊仍感覺到臉上火辣辣的。
“嗯,100邁差不多吧,我光顧躲瓶子了,沒敢低頭看邁速表。”
蕭嶼在小莊肩膀上拍了拍,這才令他稍稍好受了一點,然後迅速把話題扯回來:“不過,冒點險還是值得的,我剛剛發現了一個問題,馬路上的石頭和這裡的路燈壞了,並不是魏廣軍出車禍的主要原因。或者說,如果兇手必須把魏廣軍的
死亡地點設計在這裡,那麼,還缺少一個必要的條件。”
“什麼條件?”兩個人同時擡起頭。
蕭嶼指着對面的馬路,說:“咱們先把光線的問題拋開,你們注意到沒有,我剛纔是從飲料瓶的左側,也就是對面的車道上逆行過來的,因爲那邊的馬路比飲料瓶的右側寬得多,所以向左側打方向盤避讓,是一個人突然發現前方道路上有障礙的正常反應。”
回過身指向海灘一側的防風林:“既然向左側避讓更加安全,而且兩條車道之間,也沒有隔離護欄,那麼魏廣軍爲什麼偏偏要向右側打方向盤,導致他衝出公路,撞上樹木呢?”
老白想了想,說:“會不會是人的生理習慣導致的?一般來說,左撇子的人走路如果面前遇到障礙,會習慣性地向左側避讓,和大多數使用右手的人剛好相反。”
“走路和開車是兩回事,我不是左撇子,剛纔也向左側避讓了,哦,對了,這個問題我問錯對象了,你不會開車。”
“誰說我不會開車?我有證。”
“你的證,是找人幫你辦的,你連路考都沒去,當我不知道?”
“好吧,我承認,開車的時候確實不多……嗯,我基本上就沒怎麼摸過車,在這個問題上,沒有發言權。”老白翻翻眼睛,看了一眼小莊。
小莊點頭:“我也不是左撇子,但是我也認爲,這和生理習慣沒什麼關係,因爲我們中國的汽車都是左舵的,也就是方向盤在車的左邊,所以在前方遇到緊急情況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會不由自主地向左側打方向避讓,這完全是一種下意識的自我保護行爲。嗯,我推測的情況是,當時恰好對面過來一輛車,魏廣軍避無可避,無奈之下才選擇了右邊……”
話未說完,小莊立刻意識到不對,監控錄像顯示,在魏廣軍發生車禍前後的半個多小時裡,這條路上根本就沒有經過一輛機動車。
蕭嶼伸出手指:“答案有兩個,一是當時對面的確有一輛車,但不是恰好在那個時候迎面駛過來的,而是一直停在那裡。至於原因,有可能是車子有故障,司機在修理或等候拖車,也可能是司機累了,臨時停在路邊休息一會兒,總之,把對面的車道擋住了,致使魏廣軍只能冒險向右側避讓。但是無論什麼原因,這輛車都是提前來到現場,並且停留了很長時間,至少是九點半以後纔開
走的,所以你在監控錄像裡找不到這輛車。不過,我認爲這種可能性不大。”
“另一種可能是什麼?”
蕭嶼的目光凝在對面車道的黑暗中,緩緩道:“當時在那裡的,不是一輛車,而是一個人。”
“人?什麼人?”
“就是兇手本人。”
老白和小莊同時愣住,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小莊問道:“如果只是兇手一個人站在那裡,他就不怕被魏廣軍的車撞到?”
“他用了什麼手段,使魏廣軍不敢開車撞向他,我暫時想不出來,但是我想通了另一件事。我原本就覺得,利用車內氣囊殺人的方法不靠譜,至少是沒有百分之百成功的把握,誰能保證氣囊彈出來就一定能把魏廣軍的脖子折斷?顯然,兇手也考慮到了這一點,所以他必須要留在現場,一是給魏廣軍人爲製造障礙,逼迫他向右側打方向,使車子撞向樹木。更重要的是,他要到近處查看魏廣軍是不是真的撞死了,如果沒死,他就會下手幫他一把。結果不用說都知道了,魏廣軍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老白和小莊被他的分析驚得說不出話來,好半天,小莊才道:“這兇手的膽子太大了吧,製造了車禍不說,還親自站在一邊等着看結果,他到底和魏廣軍有什麼仇,才這麼做……”
“不對!”老白拍了拍身邊的路燈燈杆:“這個東西是鑄鐵的,而且表面上也沒有被破壞的痕跡。”
他指着高高懸在頭頂的燈頭和太陽能電池板:“這麼高,誰能爬上去?就算兇手當過特種兵,有這個身手,我猜他也不會傻乎乎地爬上去破壞路燈,那樣做,一定會被過往的行人和車輛看到,這條路雖然車流很少,但不是一個人都沒有,弄不好還會有人報警。”
他看了一眼蕭嶼,繼續道:“你剛纔的分析,都是基於魏廣軍的車禍是人爲設計這一點作出來的,但是無法解釋現場光線的問題。就算這裡的路燈偶然壞了,而且一連壞了三盞,所以纔會被兇手相中這個地方,用來製造車禍,但是,魏廣軍的車燈,也能偶然壞了嗎?打開遠光燈,能看清五六十米外的路面,那麼大的兩塊石頭,魏廣軍不可能看不見,這個距離,足夠把車停下來了,根本用不着到了跟前才避讓。”
蕭嶼已經習慣了老白經常站在對立的角度幫助自己思考問題,問道:“所以,你的結論是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