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發走馮隊和老白，蕭嶼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點上一支菸，開始整理昨晚連夜突擊的成果。
昨天下午安排樑隊在醫院裡布控的同時，蕭嶼調來了從市局帶來的二隊，讓他們沿着黃河路挨家挨戶進行實地走訪，重點調取了那些攝像頭安裝角度比較好的商鋪的監控錄像。
因爲案發時間明確，分局又特意增派了一部分警力幫助查閱錄像，所以結果出來得很快。
兇手確實是尾隨潘國慶的轎車進入黃河路的，趕在潘國慶停車落在後面的功夫，故意在他面前摔倒，並趁機讓他吸入了大量的二氧化碳。
遺憾的是，這些商鋪的攝像頭，雖然能夠拍到馬路上機動車道的位置，但是由於距離比較遠，拍下來的畫面中，兇手所佔的比例很小，而且騎着電動車一掠而過，只在鏡頭裡停留了一兩秒鐘的時間，這樣的截圖，放大後，也模糊得一塌糊塗。
唯獨英倫時光西餐店門前的監控，拍到了比較清晰的影像，並且記錄了兇手對潘國慶下手的全過程。
蕭嶼猜測，大概是兇手低估了攝像頭的拍攝角度，也可能是當時的機會稍縱即逝，兇手來不及等到潘國慶走出監控鏡頭就匆忙下手了。
即便如此，拍攝下來的畫面，仍不能令人滿意，原因是兇手頭上的帽子壓到了眼眉，臉上戴着口罩，無法獲取他的真實相貌，不過電腦專家進行圖像處理後，能夠確定與出現在法院停車場的是同一個人。
如趙學民所說，兇手穿着一件印有“五月佳緣”字樣的工作服，但是經過調查，兇手和這家婚慶公司完全沒有任何瓜葛，案發期間，這家婚慶公司也沒有員工騎着電動車經過黃河路。
真正引起蕭嶼關注的，是另一個細節。
兇手完成了對潘國慶的暗算之後，兩個人相繼走出監控畫面，大約過了十分鐘，兇手再次回到現場，躲在距離洗浴中心不遠的地方，目睹了120急救車趕到，潘國慶被送上車的整個過程，隨後一路向北，離開了黃河路。
這一小段視頻不到
三分鐘，蕭嶼仔細回看了好幾遍，越發堅信自己的判斷是對的，兇手一定是把刺殺潘國慶的計劃分成了兩個部分。
前半部分在洗浴中心完成，後半部分在醫院裡完成，或者說，後半部分是前半部分的保險，如同給魏廣軍設計那場車禍一樣，他要留在現場親眼目睹魏廣軍被車內的安全氣囊殺死，萬一魏廣軍僥倖大難不死，他就會親自下手，要了對方的命。
對待潘國慶同樣如此，兇手只看到潘國慶被急救車拉走還遠遠不夠，他要確定潘國慶的死亡，只要知道潘國慶還沒有死，就一定會設法接近他，實施計劃的後半部分。
蕭嶼慶幸自己在潘國慶死亡的第一時間就封鎖了消息，其實自己當時根本沒有想那麼多，完全是下意識地下達了封口令，就算當時沒有懷疑潘國慶的死和連環殺手有關，他也會這麼做。
死了一個交警隊長和法院院長，社會上就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如果這個時候再傳去死了一個公安局長，不知社會輿論會亂成什麼樣子。
無論是新聞媒體還是老百姓，想象力都很豐富，而且，死的這幾個人，都是當官的，很可能一夜之間就編造出無數個令人匪夷所思的版本。
好在當時的一個念頭爲自己贏得了主動，與之前抓捕張軍那次失敗的經歷不同，這次是真正鎖定了目標，兇手大概沒有想到，警方這麼快就識破了他借刀殺人的手段，並且洞悉了他的整個陰謀。
昨天太陽剛剛落山，蕭嶼就把特警調了過來，讓他們藉着夜幕的掩護，悄悄潛進了醫院，並且在附近的制高點上，安排了狙擊手。
可是，等了一夜，也沒有動靜，這令蕭嶼的內心越來越焦灼，同時忍不住在想，是潘國慶已死的消息被泄露了，還是兇手察覺到警方在醫院裡設伏，導致他沒敢下手？抑或是兇手壓根就沒有後半部分的計劃？
不會的，以兇手謹慎的性格，絕不會把成功的希望押在僥倖二字上。
借刀殺人的方式，固然設計巧妙，但是兇手畢竟沒有親眼看到120急救
人員給潘國慶注射強心針，況且人的個體體質差異巨大，就算打了強心針也不能保證潘國慶必死。新聞裡不是經常報道有人喝下了劇毒農藥，也照樣被搶救過來嗎？
也許兇手算計到潘國慶剛剛送進醫院，大概會有很多警察聞訊趕去看望，他要等到這些警察都走了才方便找機會下手，一定是這樣。
蕭嶼一邊努力說服自己，一邊默默地計算時間。
二十四小時，頂多二十四個小時，兇手一定要進入醫院下手，時間拖得越長，對兇手越不利，他這種借刀殺人的手段，遲早會被識破的。
如果超過了二十四小時，兇手還不露面，就意味着這次的抓捕行動又失敗了。
用力甩了甩頭，蕭嶼把這個念頭壓下，儘量朝好的方面去想，還有五個多小時，只要不走漏消息，兇手絕對插翅難飛！辛苦糾纏了這麼久的一二四特大連環殺人案終將告破！
從這個角度來說，潘國慶的死，還是值得的，他用自己的性命，換來了將兇手繩之以法的機會，蕭嶼在傷痛愧疚的同時，多少感到了幾分欣慰。
閉上眼睛從頭回憶了一下自己接手以來整個案情的進展，雖然還有一些想不明白的地方，比如林小鵬的死，是偶然還是必然？他和江濤的死，乃至後來魏廣軍、潘國慶的死，存不存在某種因果關係？還有，他爲什麼要騎摩托車撞死的自己的兒子？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因爲林小鵬是死在一二四大案發生之前的，不管事實真相如何，以及能不能破案，都跟自己這個專案組長沒有關係了。
重要的是，由於自己的謹慎和長遠的眼光，沒有使自己陷入到林小鵬案的泥沼裡。
馮隊的調查結果，印證了自己對老白講的那番話，周子平並不是殺害豆豆和林小鵬的兇手，他和這兩件案子根本就不沾邊，只是被別有用心的人拋出來迷惑自己的煙霧彈罷了。
蕭嶼對此有點自得，他從一開始就清楚地看穿了這一點，所以纔沒有因爲查案而被捲進可怕的政治漩渦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