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 過新年,侯府亂
入了冬,天氣漸寒,漂白的空中窸窸窣窣落下大雪。
外面行人見到大雪落下,時而擡頭往上看看,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預兆喜慶的豐收,大家格外看中。
小娘子坐在屋檐下,瞧着外面的大雪,只聽雪落下的聲音,像是打了節奏般,她格外的喜歡。
安然牽着小狗站在她身邊,伸手悄悄接住雪花,“娘,我可以帶旺旺去玩嗎?”
“你怕冷嗎?”她反問小丫頭,安然比夏天的性子內斂,做事之前會知道先問她一下。
“不怕,我想出去玩。”
“去吧,不許貪玩。明日把你寫好的大字給我看看。”
“好,我想玩會兒,等晚上再拿給娘看。”這笑着牽着狗下了臺階,狗追雪花她追狗。
顧南城帶着夏天從鎮上回來,從門外到宅院,身上已經落了一層積雪。
“下雪了還在玩,快進屋裡去。”顧南城抓着安然帶在懷中,小白狗一邊跑着撒歡。
夏天望着不懂事的妹妹,“安然就是不懂事,太貪玩了下雪還出來,萬一着涼了怎麼辦。”
“看被姐姐說了吧。”顧南城輕笑摸了下安然小臉蛋,冰涼冰涼。
她燦爛揚起一笑,伸手對着夏天,“姐姐抱我。”
“過來,我抱抱你。”她嘴上說着安然不懂事,卻伸手抱住她,緊緊護在懷中,一手擋住雪花。
“夏天小時候可比妹妹貪玩多了,現在長大越發沉穩,爹孃很自豪。 ”他誇讚的話語很明顯。
夏天心中一樂,抱着安然走的更是快速。
到了屋檐下,子墨拿了東西幫他們掃下身上的積雪,“今兒雪下的快,幸好你們回來的早。”
“飄雪的時候便回來了。有件事我得對你說一聲。”他臉上並未奇怪,說的很自然,完全不把事情放在心上。
子墨望着他問,“什麼事情?清哥今兒怎麼沒接回來?”她看了一圈,並沒清哥從外面跟進來。
“我們進屋去說,這件事和清哥有關係。”
小娘子點頭,感覺不是什麼好事,看了下屋檐下黏着夏天的安然,姐妹兩個玩的真歡快。
“清哥被家人接走了,這是留在醫館給我們的信件,馮老三帶來的那兩箱東西,是清哥家人送來的。”他想,這算是件好事,清哥能被家人接走肯定不比在這裡強。
只是他錯估了清哥對這裡的依戀,他在這裡有放下人,怎麼會那麼輕易離開。
“這樣啊,這宋家堡是什麼地位?他們會對清哥好嗎?我怕清哥再受委屈。”她不曾聽過宋家堡是什麼地方?像是一個很大的地方,到底在何處?
“應該是疆地之外的家族世家。”其實,說實話,他根本不清楚清哥的身世,就是因爲不清楚纔不想去了解。
一件事,你知道就再也不能裝作不知道,知道一件事會更加的困擾。他很清楚顧家的立場地位。這輩子甘願做一個供耕于田地的農夫,不問世事。
“那將來、我們還能見到清哥嗎?”養在身邊那麼些年,心中放不下。 她明知道將來再見到清哥的機會甚是渺小,現在還想問。
他搖頭,“應該不再有機會,他會有自己的生活。”相遇分開本是人之常情,根本不與多加在乎。他私心裡更想和清哥劃清關係。
清哥若真是一般人家的孩子,即使礙眼不喜,養在家中也沒關係。但現在,他敢斷定,清哥的身世肯定不簡單,那兩箱東西可是十分之珍貴。
小娘子把打開的信摺好,拿在手中,眼淚婆娑,卻並未落下。清哥離開的好突然,但她表現的也好鎮定。
顧南城走了過去,攬住她的後背靠向自己,按住貼在胸口,“想哭就哭,別忍着。”
“我不哭,清哥找到家人了我該高興的。”一張口,委屈加心澀,眼淚滾落下來,顆顆燙人。
肩膀處被她哭溼,只聽到小聲啜泣,並未有大的聲音,他心疼不已。
還是趕緊有個自己的孩子,正好轉移她的注意力。
外面的大雪下的很大,想吃在幾年一場無知的分別。別再說上天無情,那只是人對老天的自我定義。
院子裡傳來荷香和旁人交談的聲音,顧南城安撫好小娘子,推門兩人出去。她眼睛紅腫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姑爺,是祥林嫂家的人來找,看有空過去一趟。”
“是什麼事?”他和祥林嫂家應該沒事情攙和。
“說的不清楚,只是讓您務必過去一趟。祥林嫂走的匆忙,說完便走了。”荷香站在他身邊恭敬站好。
“我出去看看,你去煮點東西給她們,下雪天寒。 ”外面的雪片片落下,落到人的脖子裡,猛地打了個激靈。
他心中察覺到應該沒好事發生,但還是走了出去。
出去帶上門,踩着沒有腳印的雪地,往前走,伸手留下一串串的腳印子。
顧家離懷義家有些距離,經過的路邊便是麥田。他瞧了下麥田,白茫茫的一大片,看着空曠寒冷。
下雪了還真是冷的厲害。
顧家院子裡。
小娘子坐在屋檐下瞧着玩耍的兩姐妹,眼眸彎彎帶了些笑。
“夏天過來下,我問你些事情。”
“娘。你要問我什麼?”
她走了過來,把手中的雪球扔掉。安然和那小白狗便跑出去撿,荷香樂的樂笑,趕緊抱住安然放到屋檐下,“外面下雪呢,別亂跑了”。
安然這才靠着子墨,抱着她不在亂動,小姑娘撒嬌的模樣非常可愛嬌憨。
想了一下,子墨還是決定把清哥的事情告訴夏天,“清哥回家了。”
“清哥沒回來了?我都沒見到,娘你是不是騙我啊?”夏天轉頭看向周圍,根本看到清哥,她記得清哥沒回家。
“我騙你作何,你還記得我說過,清哥是我收養的哥哥,所以你要好好照顧他,現在他找到家人要回家了,他有自己的家人。”
“不要、我已經把清哥當家人了,他怎麼還能再有其他家人,我不要。”她張口想哭,卻憋住,眼淚嘩啦啦的落下。
子墨心疼,抱住她靠胸口,像顧南城安撫她一樣,輕拍着夏天的後背,“就像你和安然跟着我和爹爹,清哥也有他的家人。”
“可是,他是一直和我們住在一起的。怎麼能說走就走,要是走的話也要和我告別啊。”
小娘子不阻止,任由夏天說個不停,她和清哥是最好的玩伴,感情自然深。
在屋裡抱着暖爐子取暖,林子晴聽到外面有聲響,“外面是怎麼?像是夏天在哭?”
“像是清哥被家人接走了,夏天姑娘不捨得,在哭鬧。”
“哎,本不是五丫頭的孩子,養那麼大突然被接走,五丫頭心中也是難受。我出去看看……。”她關心的永遠只有子墨一人。
清哥本不是子墨的孩子,她還費盡心思去養,這般大已經懂事卻突然被接走,擱在誰身上都極其不爽。
主僕倆人出去,外面空中的雪夾雜着風吹的極其厲害。她倒是覺着京城侯府燒着地龍的房子溫暖極好,偏生少了自由多了禁錮,果然是,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想要榮華富貴、舒服溫暖,那隻能放棄本身自由。她在想,什麼時候能兼得?心中呵呵想笑,暗自嘲笑自己的貪婪。
四合簡單的小院子,外面種着兩棵長得歪歪曲曲的槐樹,光禿禿的樹幹上落下一層積雪,有些雪像是在努力壓彎枯枝。
只聽啪啦一聲,樹上的枯枝被風雪刮斷。
顧南城到的時候,四合小院門外看了好事者,像是在看故事一般,眼睛帶着好奇頻頻往裡張望。
他獨自走的格外大步,不理會外面看熱鬧的村民。
只等他到了院子,祥林嫂立刻撩開門簾,臉上掛着愁苦,“南城進來了,進屋裡來吧。”
“找我過來是何事?”他站在門外,勢必問清楚了纔敢進去。
懷義從門內出來,看着他說,“是我讓我娘找你來的,竇氏母女都在屋裡,你進來吧,這事還需要解決。”
他是個很嚴肅的人而自持的人,若他不說清楚,他應該不會進來,懷義覺着還是有必要解釋清楚。
“事情你們如何解決?這事是她錯在先,不管是送官還是私聊,我不攙和。”走進懷義,這小子眼神太過深沉,看着讓人覺着不喜。和之前那個懵懂無知的傻小子完全不同,像是變了人似。
“沒辦法送官,她懷孕墮胎說是我的孩子。”
只有他知道,那個孩子根本和他沒任何關係,但那個掉了的孩子是他造成的。至少他這樣認爲,剛纔和竇氏爭執推了她一把,那個孩子就那麼巧合的掉了。
他覺着事情貌似嚴重超出他能控制的範圍,他經驗不夠,不能完全解決了。
顧南城沒問,走近。懷義撩開簾子讓他進去。
屋裡坐着四個人,除了竇氏母女還有一人,村長。
“村長在這裡,讓村長解決便好。”他站在門口位置,並未再進入。
“我拜託村長讓竇氏母女離開戈壁村,再也不許回來。而竇氏那個女人,如何解決看你說吧。”
懷義也站着,眼神望着顧南城,帶着一絲退縮,面上僞裝的很好,他還是不敢和這個男人對視,懷義心中明白。
“什麼條件?”懷義詢問他的意見?他覺着其中肯定有條件。
“不管什麼條件你都答應我,我便放那女人一次。我知道你肯定能做到。”他語氣輕顫,帶着緊張,他在害怕他會拒絕。
沉吟之後,顧南城搖頭,“我不能答應,這個條件太苛刻。”
“若我說一件事,你就不覺着苛刻了。”
他想,把看到的東西說出來,或許他就答應了,只是現在肯定不能說。
村長和竇氏母女都在,懷義不打算說。
他承認,他成功的被這小子挑起了興趣,“好,我就等你說了之後再決定。”
懷義和他說了什麼?顧南城站難搞的一個人竟然答應了,村長和竇氏各懷鬼胎,瞧着顧南城和懷義從隔壁房間出來。
他剛纔還淡然的臉上,徒增了怒氣,剛纔垂放在身側的手握的緊緊,村長眼神觀察仔細,心中好奇卻不敢問。
“你們走,別再我家,趕緊出去。”懷義擺擺手,不耐煩的看着竇氏母女,讓她們趕緊滾來。
出奇的是,竇氏母女不敢出聲,竇氏和竇水靈扶住竇水心往外走。竇氏踏出門外的時候,看了下南城,張張嘴不敢再說。顧南城臉色太黑,陰煞疏離。
村長作證,這竇氏母女今後恐怕再也不能來戈壁村,誰管她們今後是生是死。
外面大雪繼續,她們走的時候又是一場大雪,三個人出了戈壁村,在雪地裡走的艱難,這次真的是自作死、無人救。
竇水靈剛掉了孩子,現在便冒着寒冬大雪遠行,身體定是壞了,真真是活該。
四合小院安靜下來,懷義望着那男人。“什麼時候做?”
“哼,我說做到便做到,你好生呆着吧。”心中憋的難受,他說的話真心讓人高興不起來,還是關於小娘子的。
賴皮五?地痞無賴,弄死他,不需要花費太大的力氣。
門打開再次被關上,懷義緩緩攤開手中,看着掌心中的冷汗,剛纔他怕極了他不答應。還好、還好答應了,該死的人總歸還是要死的。
釋然了,終於不用在擔着一顆仇恨的心。
單純的少年,早早的成熟了一顆稚嫩的心,若是不曾見到,那一而再再而三的污穢之事,他還是那個趕着羊羣心善明朗、兇猛下水救人的少年。只可惜,時間催人老,心過早的成熟可見不是一件好事。
祥林嫂從外面進來,瞧着懷他,“懷義,娘問你,那孩子可是你的?”
“不是,我從未和她同房。”她那麼髒,他碰不下去,噁心。
每次看到女人,他腦海裡便出現賴皮五脫下褲子露着骯髒的身體在女人身上乾的那種事,心生噁心,想吐。
他想,他這輩子或許不會碰任何一個女人。但腦海裡卻想起另外一個女人,淡淡的笑,輕柔的語氣,一舉一動之間盡是高貴不可攀,他心喜那樣的女子,可世間能有幾個是那樣的。
無意之中,他把小娘子當成了他假想中另一半的模板。每個少年心中都有一個不能碰觸的美好,想必她就是吧!
告訴顧南城那件事,他肯定是存了私心。
三天大雪,終於停了。
過年的氣氛越來越濃,小娘子家更是熱鬧非凡,南鑫心思巧找了用南瓜做了燈籠,裡面放了拉住,提着過來給夏天和安然玩。
廚房不小,南鑫知道里面有人在,不單單是荷香一人,便沒進去,隔着窗子,瞧着上面的冰花,隱隱看到裡面走動的身影。
只看大概輪廓便知道哪個是荷香。
他滿足的帶着笑意,傻傻的像個呆子。
夏天提着燈籠戳戳南鑫,“叔叔,你笑什麼啊?看着窗子傻笑。”
“夏天還小不懂事,去帶着妹妹玩。”
“我不小了,過了年就十歲了,叔叔,你是不是要成親了,也要生妹妹嗎?”
“誰告訴你我要成親了,還早呢,不許亂說。”
“都在說,大家還說家裡買來的女人,就是給你做媳婦的,對不對?我小嬸嬸長得好看嗎?”
夏天還沒見過那個買來的女人。
那個買來的丫頭老實本分的在顧家老宅帶着,並未經常出去,夏天家裡鎮上兩處跑,不知道也是自然。
荷香正巧端着一盤餃子從廚房出來,從他和夏天身邊過去,一言不發。
南鑫緊張起來了,夏天剛纔說的話荷香應該沒聽見吧?
“荷香,剛纔夏天說的不是真的,我沒要娶媳婦,我心中……。”他心中只有她。
夏天瞪着大眼瞧着他,等他未喊出來的話。
南鑫伸手敲了下她的頭,“看我幹啥,趕緊去幫你荷香姑姑做事。”
新年新氣象,和睦的家庭熱鬧,讓冰冷冬天變得溫暖。有的地方卻因爲人心而讓這個冬天變得更冷。
高陵和高湛齊齊給侯爺府老夫人拜了年,收下紅包。
家宴準備的很豐盛,不管是東坡肘子、清蒸鱸魚、烤鵝燒鴨,還是精品涼菜,都香的酥骨,美得鮮豔,讓人食指大開。
高湛和高陵坐在老夫人身邊,不敢亂動。
只等侯爺從外面進來,對老太太拜了年,坐在主位,身邊之人才開始佈菜。年的味道很濃,但他們卻吃的不盡興,餐桌上盡是壓抑沉悶。
高陵更是夾了一筷子菜,不再動。
侯爺擡眸瞧着他問道,“今兒是新年,記得去看看你們母親。”人雖然瘋了,該盡的孝道還是要有。
“是。”高陵格外聽話的應道。
高湛知道母親不再家,聽到父親的話以爲可以出去,他知道母親在何處。
“父親,我也去,我也許久不曾見到小姨了,也想過去看看。”
他話落,腳被高陵狠狠踢到,這不帶腦子的,竟然說了出來。
侯爺啪嗒把筷子放下,“你再說一次?你母親不在府中?”本就不苟言笑的臉,瞬間帶了怒氣。他不笨,自然聽得出高湛話中的意思。
作爲妾室跟在他身邊佈菜的女人,嬌聲貼着侯爺耳邊說道,“定是從不見侯爺那次便不在府中吧,瞧着也有四個多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