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詢問心意

此刻蕭玉只想她快點由悲轉喜,想也沒想便道:“你問便是,我一定知無不言。”

喜歡一個人,自然想更多的瞭解跟他有關的事情。斟酌片刻,柳月芽便問:“我見你對你母親十分孝順,而你母親卻總是對你避而不見,不知是何緣故?”

那邊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柳月芽也不催他。若他不願意回答,她自然不會逼迫。

就在他以爲他不會回答時,蕭玉卻忽然道:“在我很小的時候,父親便去世,母親一人將我撫養長大,日子十分艱難。”

他似嘆了口氣,又道:“母親一直希望我能出人頭地,我考中探花時,她本是極高興的。後來她病重,我不願丟下她一人遠赴京城上任,母親覺得她拖累了我的前程,又氣我辭去原本訂好的京中職務,所以一直不願相見。”

聽他說完,柳月芽不由微微嘆了口氣,感嘆道:“說起來,你與你母親,竟是太過在乎彼此的緣故。”

那邊也嘆息一聲,沉聲道:“母親望我前程似錦,我只願承歡膝下,讓母親安享晚年。”

說起來,但凡有點血性的男子,哪個不是心懷天下,渴望一展胸中抱負。然而蕭玉卻能爲了生病的母親放棄唾手可得的似錦前程,她心中不由又多了幾分敬佩。

“你母親,究竟是什麼病?”半晌,她聽見自己關切的問。

“說來慚愧。”蕭玉今天似乎格外脆弱,他聲音中透出一絲疲憊,“爲母親延醫問藥這些時日,竟沒有一個大夫能找出病根。每次便也只能開些補血養氣的藥,雖不至於讓病情有太大的起色,到底病情也沒有再惡化。”

柳月芽聽了,倒覺得蕭母很有可能是心病,便道:“興許是瀏河鎮太小,大夫們的經驗不足也是有的。你難道沒有想過,帶你母親去京城醫治?”

“如何不想。”那邊很快接話,“只是怕母親受不住路上車馬勞頓,因此一直不敢輕舉妄動。”

他的考慮也不是沒有道理,柳月芽心念一動,卻是有了主意,卻並未立刻便對他說。

見柳月芽一直未做迴應,想着她大概是睏倦,便道:“更深露重,你且回房去休息吧。”

此時此刻,柳月芽卻不願意回去。畢竟,今夜的蕭玉,難得肯對她敞開心扉,下次也不知道還有沒有這樣的時候。

她咬了咬牙,心一橫便問道:“你今日說要娶我,僅僅只是因爲觸碰過我的身子,還是,你對我也有些喜歡?”

她緊緊的攥着手心,只要他說有一點喜歡,她便鬆口答應嫁給他。

她的聲音雖然很小,牆院那邊的人卻聽得清清楚楚,然而,他卻不知該如何作答。或者說,這個一直高傲冷漠的男人,此刻竟是難得的害羞了。

可惜,院牆那邊的柳月芽卻看不到他臉上可疑的紅色,見他久久不語,她心中已覺失望。

又等了片刻,見他依舊不語,她死心道:“我知道了。”

話落,便快步往自己房中跑去。

聽到那邊遠去的腳步聲,蕭玉方知她或許是誤會了。對着院牆矗立良久後,他方纔喃喃自語道:“大概,是因爲喜歡吧。”

可惜他這句近乎表白的話,柳月芽卻一個字也沒聽到。此刻她正躺在牀上,暗恨自己剛纔腦袋進水。一時又怕蕭玉覺得自己輕浮,輾轉反側,竟是一夜未睡。

春杏過來叫她起牀時,她纔剛剛有些睡意。迷糊之間將春杏趕走,竟是足足睡到傍晚才起身。

因她足足睡了一日,便不知昨日蕭玉救她的事情,已經傳遍了瀏河鎮的大街小巷。甚至被很多人添油加醋的以訛傳訛,如今她和蕭玉的關係,已經被傳的十分不堪。

柳月芽在春杏的服侍下洗漱一番,忽然想起昨天說好要去向青蘿道謝,便快速的換了一身男裝,又喬裝打扮一番,起身便要往外面去。

春杏見了,連忙拉住她,欲言又止的問:“小姐這是要去哪裡?”

以爲她是擔心自己,柳月芽笑道:“宋崢已經被收入大牢,我現在又是男人裝扮,你放心,不會有人對我怎麼樣的。”

“那我陪小姐一起去。”春杏放下手中的臉盆,擦了擦手就要跟上她。

柳月芽忙將她按住,笑道:“不必,你昨日剛受了驚嚇,今日在家好好休息。”

她纔不能讓春杏跟着,否則這丫頭要是知道她是去迎春樓,還不得唸叨死她。

她大搖大擺進了迎春樓,肉痛的拿了幾兩銀子給小廝,小廝立刻便喜滋滋的帶着她往青蘿房中去。

待小廝下去後,柳月芽這才用原本的聲音道:“青蘿姐姐,不好意思,我今天睡的沉,所以這麼晚纔來找你。”

沒想到來人居然是柳月芽,青蘿愣了一會,細細打量她半日,方纔收了疑惑,轉而有些擔憂的道:“外面的那些傳言,你都聽到了吧?”

“不知是什麼傳言?” 柳月芽頗有些尷尬的笑道: “實不相瞞,我才起身就趕過來了,到現在還沒吃飯呢。”

聽她如此說,青蘿心中不免感動。讓人上了酒菜上來,方纔道:“你既真心待我,我也少不得實心待你。我且告訴你,不知道是誰放了流言出去,一夜之間,大街小巷都在傳你和蕭探花早有私情,甚至還有留言說,那張家大郎和你家婆母都是你和蕭探花合謀害死的。”

聽了這話,柳月芽只覺一股怒火蹭的一下便躥到心口,她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恨聲道:“果然是衆口鑠金,這些亂嚼舌根的人,也不怕下拔舌地獄。”

見她動怒,青蘿忙拍了拍她的肩膀,柔聲道:“我告訴你這些,只是希望你能早些做好準備。你們家的事,我多少也知道些。如今張家的那些親戚聽了這些流言,肯定會趁機找你的麻煩。”

她這一說,倒真是提醒了柳月芽。她連忙握住青蘿的手道:“好姐姐,多虧你提醒我。”

這段時間她將心思都放在蕭玉身上,差點忘了張家的這些虎狼親戚。

青蘿見她一聲一聲的姐姐叫着自己,絲毫沒有嫌棄的意思,忍不住心中一酸,竟是十分感動。

二人又說了一會話,柳月芽這才告辭離開。

回到家,已是暮色四合。她已經吃過晚飯,便打發了春杏去小廚房用飯,自己則坐在桌前,默默的想着青蘿說給她的那些流言。

她一個寡婦,這些流言頂多讓她以後難以再嫁。可是蕭玉還未曾娶親,他家裡老母又病重,也不知若是聽到這些消息,會不會氣出個好歹來。

她思考的太入神,連春杏回房也不知。

春杏前日受了驚嚇,性子已經不像以前那麼跳脫,見她凝眉思索,便沒打擾她。而是默默的讓人準備好了洗澡水,這才輕聲喚她去洗澡。

淨房內,柳月芽將整個人埋進浴桶裡,只覺又煩躁又不安。

如果她所料不錯,張家的那些虎狼親戚,只怕明天就要鬧上門來。到時她需要費一番神應付也到罷了。最主要的是,她心中實在覺得對不住蕭玉。

如果不是她刻意糾纏,這個男人原本不會捲入這些是非之中。她煩躁的拍了拍水花,忽然有些憎惡起自己的穿越初始的自私來。

她在浴桶內泡了許久,直到收拾好心情,才穿好衣服,回了房中。

夜間自然又無法入眠,抱了一絲期待,她緩步往院中走去。

她走到院牆邊,細細聽着隔壁院的動靜,竟是半日也無一點響動,她不由悠悠的嘆了口氣。頗有些破罐破摔的想,他因爲自己而受了牽連,怕是恨得不行吧,倒是自己的這番隱含期冀的舉動,實在可笑。

正胡思亂想間,卻忽聞隔壁傳來一道清冷的嗓音,“可是有心事?”

這聲音再熟悉不過,她心中一喜,下意識的便搖了搖頭。想到他看不見自己,只得又道:“白天睡多了。”

想了想,又問:“那些流言……”

她話未說完,蕭玉便打斷道:“是我昨日的舉動欠考慮,連累了你。你放心,這些流言,我會擺平。”

這話卻叫柳月芽一怔,她沒想到,他竟然是這樣想的。

“你是爲了救我才招惹流言,說什麼也是我連累了你,我只是沒想到,你竟絲毫不怪我。”見他態度如此誠懇,她乾脆道出心中所思。

脣角噙了一抹笑意,蕭玉絲毫不在意的道:“世間本無事,庸人自擾之。流言於我,左耳進右耳出便罷。至於名聲,與我交好之人自知我的品行,不會因爲此時而與我斷交。因爲此事而唾棄我的人,也不是我該在意的。”

聽他談吐之間如此灑脫,倒不似她心中對古人沽名釣譽的印象,心中不免對他又多了幾分欽佩。

想到自己方纔的胡思亂想,她不由失笑。她一個來自現代的靈魂,竟然還不如隔壁這個古人灑脫,實在是慚愧。

聽到她的笑聲,蕭玉有些不明所以,便問,“可是覺得這話可笑?”

“不是。”柳月芽語氣輕快道:“卻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你說的對,衆口雖能鑠金,然我心不亂,誰也不能叫它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