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昆不敢擡頭,聲音低沉,卻清晰、急促。
“牟叔,這第二關,鐵索斷魂,是神鶴門門主樂松仁親自鎮守。雙方激戰,林若塵陣斬了樂松仁門主。神鶴門弟子激憤,欲斬殺林若塵報仇。小侄無能,言語過激,引發了此次暴動!小侄願以死謝罪,替枉死在暴動中的神鶴門弟子償命!”
裴昆一咬牙,雙膝一彎,噗通一聲跪倒自牟商的面前,低頭亮出自己的脖頸,手中的重劍上舉,高高託在手中!
這場暴動,無論如何,不能將錯,放到神鶴門的身上。那樣,只會引發各大宗門和拳皇一脈的正面衝突!
裴昆連一絲辯解的意思都沒有,陳述完事實,就果斷將罪責一力承擔,主動承認是自己引發了這場暴動。當場跪下,願意以死相抵,更是給了牟商一個好大的臺階。
牟商暗暗點了下頭,這個小子是個可塑之才!就憑這臨機反應,絕對是個對政治大局高度敏感的權臣之資。知道輕重,顧全大局,處理得當!
看來拳皇裴度,將臥龍山王城的日常管理,交給他裴昆,確有識人之明。
“哼!算你還知道是非,沒有胡亂推脫罪責。你要是到現在還不知道錯在哪裡,我當場就斬了你的狗頭!”
牟商擡手將裴昆的重劍握在手中,平劍身,狠狠地一劍,抽在他脊背之上。
衣衫碎裂,一道巴掌寬的血印,瞬間皮開肉綻,鮮血順着脊樑往下淌。
一腳飛起,裴昆一溜跟頭摔出去三四米,翻身爬起,再次直挺挺地跪在地面。
“死不死的,你說了不算!我和幾位門主商量之後,自會找你算賬。裴樑,將這個混帳給我押進大牢,上五十斤的大鎖,給我跪着反省!沒有我的命令,不準進食,不準起身!”
牟商下手毫不留情,衆人面前,也絲毫沒有給裴昆留任何的面子。可越是這樣,裴昆心中越是感激,他知道,牟商這是要保下他了!
相對於臥龍山勢力的平衡,一條人命,算不得什麼。如果牟商明正典刑,斬殺了他裴昆,平息各大勢力的驚懼之心,也不會有任何的問題。
現在,下手雖狠,卻是私刑,公開的懲罰,不過是帶枷反省,這就是給他一個信號:好好配合,後有重用!
裴昆眼睛有些發紅,依舊不敢擡頭,重重地趴下磕了三個響頭,被兩名烈拳軍的武師架起,往廣場之外走去。
牟商臉色緩和了下來,轉身拱手道:“諸位,現在是八卦城公孫家的使者,來我臥龍山下書,正是五重命關闖關之時,事關你我的顏面。聽小弟一句,都別在這個時候爭執了,免得被別人看了笑話。此間事了,小弟自會給大家一個交代。”
身後幾名年齡稍大的武師,紛紛拱手。既然牟商把話放下,再要步步緊逼,那就不是明智之舉了。
“神鶴門樂兄,鎮關失手,駕鶴而去,是我臥龍山的大悲。先回去操持喪事,佈置靈堂,等使者覲見之後,拳皇大人和我,都會親去弔唁。這件事,我牟商一力擔當,定會給你們一個公道,先回去吧。”
牟商處理這種事情,乾淨利落,一言九鼎,方方面面都照顧的周全,確有上位者的風采,也怪不得四十幾歲的年紀,就在臥龍山獨掌大局。
相關人員都已散去,只留下裴樑率領大隊的烈拳軍,鎮住場子。
牟商將目光投向斷魂橋上的林若塵,冷哼一聲:“八卦城的小子,下來吧。”
林若塵一蹁腿,飛身而下,隨便拱了拱手,打了個哈哈道:“呵呵,果然是大人物,處理事務,離不開公平、公正、公開的原則!”
牟商絲毫不在意他話中的譏諷之意,冷聲道:“林若塵,盛京城的武師,卻和八卦城的公孫家扯上了關係。聽說你和南山莊俞雙龍那個老不死的,關係密切?”
林若塵的神色冰冷下來,背後的斬龍寶刀“噌”地一聲出鞘,寒光閃耀:“刀鋒尚利,你想試試嗎?”
牟商雙眼死死盯住斬龍寶刀,臉上的肌肉抽搐,半晌才長舒一口氣,恨聲道:“還有三關,好好地活着。等我皇見過你後,我自然會掰斷你這把破爛!”
“就怕你的爪子不夠硬!我等着你。”林若塵大步向前,再不看他一眼。
這臥龍山中,想他死的人太多了,說句實話,能不能活着出去,林若塵也沒有把握,不過他既然背了這把斬龍寶刀,就不能辜負了這無雙的氣勢!
前行不到一里,寬闊的大街上,豎起八個巨大的木人樁,周圍空空蕩蕩,無人把守。
“怎麼個說法?”林若塵在木人樁前五尺站定,沉聲道。
“第三關,木人陣。八個木人,值守五丈之地。過得去,海闊天空,過不去,便上路黃泉。”
身後,牟商的聲音陰冷。
相對於武師鬥拳,哪怕是鐵索斷魂橋那樣的特殊環境,林若塵還是覺得,這樣的機關大陣,纔是最危險的。
木人沒有情感,也不會懼怕,它們只知道在既定的程序下,攻擊、圍殺!即便你斬斷它一條胳膊,下一刻,它依然會毫不猶豫地全力攻殺。
這樣的敵人,沒有弱點,纔是最可怕的。
唯一的辦法,就是在它們的圍殺成型之前,找到規律,找到破陣之法!
八個木人,都足有兩米多高,四肢是粗大的鐵木,關節處用碳纖維和記憶金屬糅合打造,絕對算是古武和現代文明結合的產物!
林若塵深吸一口氣,將斬龍寶刀,重新插回身後的刀鞘。
這一關,長刀這樣的利刃,沒有任何的作用。他可以肯定,那些關節,絕對不可能輕易斬斷,而一旦長刀卡死在鐵木之上,反而會影響自己的身法。
這一戰,憑藉的將是自身的力量,和對陣法的瞭解。
古武世家,來源自八卦古架,其中的傳承,有很大一部分,都和陣法有關。
流傳千古的八陣圖,八門金鎖陣等,都有八卦古架的影子。只是不知道,這八具木人,走的是什麼路數。
要說陣法,林若塵是一竅不通。他要想過關,就要另闢蹊徑!
有人還在身後陰笑着,再不上就算是慫了,先入陣再說!
一步跨出,林若塵雙掌橫在胸前,腳下碎步調整位置,脊椎大龍咯嘣嘣亂響,已經進入最佳的狀態。
八個木人各自向前邁進一步,方位詭異,似乎踩住一個玄妙的節點。
林若塵眉頭一皺,他自從進入天人合律的境界,對格鬥時的距離感,和對手攻防的重心,便了然於胸。可這一次,八個木人給他的感覺,就是按照固有的規律,竟然捕捉不到任何的行動軌跡。
其實這也不難理解。
武師格鬥之時,目光掃向的位置,關節的提前變化,呼吸的調整,重心的變幻,都是判斷其下一步動作的要素。所謂的預判,也基本上是這幾個方面。
可木人,卻完全沒有這方面的問題,難以做出預判也就理所當然了。
如果有人對陣法理解透徹,自然知道它們下一步落腳的地點,畢竟它們每一步行動,都有固定的程序。可這些對陣法一竅不通的林若塵而言,無疑是一個解不開的難題。
管不了這麼多,先試試它們的實力再說!
林若塵知道,即使給自己幾天的時間,也沒有可能堪破這陣法的玄妙,那就只能以力破陣!
突然一個轉向,林若塵側身撞向其中的一個木人,右手反向一攬,扣向木人的腰腹,右腳勾出,纏向那根象腿一般的木樁。
按理來說,這樣的木人,行動應該比較遲緩,林若塵就是打定主意,以快打慢,掀翻其中一個木人,想必它們的陣勢就會大亂。
手臂還沒有攬住腰腹間那根合抱粗的鐵木,頭頂之上,兩個斗大的拳頭,帶起風聲,直砸下來,竟比一般的武師,動作還要快上三分。
而木人單腳擡起,就是一記上撩!
膝蓋關節詭異地折起,拍向林若塵的腰間。
倒吸一口冷氣,再也顧不上攻伐,林若塵仰面就倒,一個懶驢打滾,狼狽地逃開!
吃了一個悶虧!
這木人的關節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轉,跟本就不符合武師格鬥的常理,林若塵大意之下,險些中了陰招。
單手按地,林若塵重心極度下垂,擡眼觀看。
八具木人並未追擊,而是側向再踏出一步。
圍成的圈子,再度縮小。林若塵雙眼眯起,就這樣判斷,最多十步,八具木人就會合圍,到那時,各自兩拳砸下,想躲都沒有地方,只有死路一條!
想從兩具木人之中穿過,更是癡心妄想。兩具木人只要算好角度,同時出腿攔截,就會幾乎形成一堵木牆!
難道這木人陣,真的就毫無破綻?
要是面對八名武師,可能還會有人按捺不住,搶攻之時,露出破綻。可這八個木人,顯然在合圍之前,根本就不會主動攻擊,就是一步一步地踏進,鎖死其中的空間。
等等,既然都是程序,剛纔那木人,在自己近身的時候,是按什麼決定反擊的手段的?其他的七個木人,爲什麼沒有任何的反擊動作?
林若塵只覺得腦子中靈光一閃,彷彿抓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