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林若塵第一手的反擊!付出的代價,也將是極爲慘重的。
如果女孩右手暗勁練成,這一肘下去,關節將直接被擊碎,一生都沒有機會康復。即使暗勁未成,關節扭轉之下,以後,這右臂也將成爲林若塵永遠的弱點。
所以林若塵之後的反擊便也極度狂暴!
左手扣向咽喉之時,暗中卻有三個極爲厲害的後招。
彈指成劍,切她左側大動脈!握指成拳,向下砸碎她的鎖骨!上擡三寸,兩指挖她的眼睛!
一招四殺,都是要命的招法!
女孩雙眼之中精光一閃,銀牙咬碎,右手托住林若塵的肘尖,左手貼在自己的咽喉之上,左臂順勢護住頸部大動脈,頭部用力的往後一揚!
林若塵左手下壓,已經按在了女孩的鎖骨之上。
右肘微微沉重,顯然已經被女孩扣住了關節。林若塵左手的暗勁不發,生生往回帶開半寸,臉色卻已經慘白。他右肘清楚地感受到,女孩手心溼潤,暗勁明顯已經噴薄欲出!
此時,如果女孩不收手,林若塵再想反擊,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
雖然明明知道,俞雙龍老爺子安排下的人,應該不會下此重手,可這種生死盡在別人掌握的感覺,卻依然讓林若塵心臟劇烈地跳動。
林若塵的右肘甚至已經感到了暗勁刺出的刺痛,女孩終於收住了暗勁,退回兩步,胸口起伏不定,顯然也是心緒難平! Wωω ★tt kan ★¢ ○
林若塵暗勁能發不能收,女孩暗勁收放自如。就這一點,林若塵就已經是落於下風了。
身後清瘦的老者也嚇了一跳,他可是清楚,林若塵左手的暗勁可是實實在在的。他就怕生死之間,林若塵收不住手,兩人那就是真的要兩敗俱傷了。
最後的關頭,林若塵首先收手,並主動放棄攻殺,就說明他即使在那種生死一線的關頭,頭腦依舊清明。
“咳!”老者清了清喉嚨,沉聲喝道:“拳關生死。生在前,死在後。捨不得生,就忘不掉死,難有所成。”
林若塵大口地喘氣,片刻之後,才鞠躬道:“謝前輩指點。”
林若塵不再前行,就地盤腳坐下,雙目緊閉,開始體悟老者的話。
他這一戰,犯了兩個嚴重的錯誤。
一開戰,他就先顧忌自己的生路,拳意沒了自己最犀利的,勇往直前的攻殺之意。
他的拳法,得自腦部內置芯片中的那個少年。那少年從來都沒有過防守的概念,任何時候,都是以攻代守,所有的拳意,都在先一步斬殺對手這一途!
林若塵自作聰明,自己摸索了貌似更加穩固的防守招法,自認爲攻守平衡。可拳意一變,就真正的成爲了四不像。
現在想來,八字擂臺之上,若他不是害怕雷少崖雙棍扳住自己的雙臂,打散了他的架子,就完全可以省掉“泥蛇歸洞”和“大蟒翻身”的連招,“蛇尾鞭”直接暴起,必然會至少早半秒將雷少崖砸死在當場,也免了肋骨被踢裂的一腳!
這就是人習慣性的恐懼,即便已經計算清楚,也下意識地想要再加一重保險。
第二個錯誤,他既然已經認定女孩不會發出暗勁刺穿他的右肘,就不必施展那麼暴烈的反擊手段。
如果不是女孩暗勁收發自如,如果不是女孩同樣信任他,他必然會重傷難愈。
相反,如果他做出反擊的姿態,而並不出手殺招,女孩就可以從容選擇,絕不可能有半點誤傷他的可能。
這也是人的惡習,那就是臨死都要咬一口。也將本來可以緩和的局面,拖入必死的結局。
同樣是八字擂臺之上,雷少崖若不是臨死都要踢碎林若塵的肋骨,林若塵只需要挑斷他的手筋即可,後面兩招致命的殺招,未必就收不住手!
足足有一個小時,女孩和清瘦的老者,早已遠去無影,林若塵才長身而起。
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小心地撣掉褲子上的泥土,林若塵邁步向前時,渾身氣質大變,彷彿一柄染血長刀收回了刀鞘,留下的,只是古樸的厚重。
再往前走,卻是一個演武場,兩側是兵器架,周圍幾棟青磚瓦房。
俞雙龍勁裝在身,立在場中,見林若塵走進演武場,微微一笑,聲音雖不大,卻清晰有力。
“拳是什麼?”
林若塵先是莊重地深鞠一躬,然後挺直了腰板,沉聲道:“拳是過眼雲,聚散在我心。”
“請!”
俞雙龍老爺子,左手前探,緩緩地拉開了架勢。
林若塵同樣探出左手,兩條小臂靠在一起。
這次的比鬥,進行的極爲緩慢。每一次林若塵想要變招攻殺,老爺子的左手手臂只是簡單地一動,或靠、或擰、或擠、或壓,林若塵總會被第一時間鎮住了後續變化的手段。一連試了二十幾次,林若塵終於不再想着靠自己的實力,搶一個先手。
小臂一推,雙方拉開三步的距離,林若塵左手匕首出鞘,右手拳掌變幻,將一套“泥蛇”的拳法,淋漓盡致地發揮了出來。
一直到林若塵一套拳法打完,俞雙龍老爺子才突然一個踏步,雙手成爪向外一撕,作勢欲撲!
林若塵連退三步,強行剎住步子,暴喝一聲,一拳轟擊而出。
直到這一拳擊出,林若塵心中彷彿被一塊巨石壓住的憤懣之感,才盡行消散,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老爺子早已經收勢而立,笑意盎然。
“好!老夫雲龍探爪起手,你還能蓄勢反擊,雖然拖了三個呼吸,在這個年紀,你是我第一次見到的。”
清瘦老者在旁邊輕聲笑道:“拳如其人,直抒胸臆也好,暗含春秋也罷,只要打出了自己的精氣神,就算得上自在。大哥,這個小子,或許有一天,真能和你一起論論武道真意。”
林若塵臉色微紅,搖搖頭,自嘲道:“晚輩坐井觀天,一直覺得自己已經得了拳中三昧。今天得了前輩的指點,才知道拳法如天,我尚未起步。”
俞雙龍哈哈大笑,伸手往一側的一間瓦房中一指,笑道:“裡面談。”
房間大廳中,一張水磨石的桌面,幾把木椅。一個二十幾歲的青年,將茶水安排好,就退了出去。整個大廳,只有林若塵、清瘦的老者和俞雙龍三人。
林若塵坐得筆直,見老爺子舉手示意,也忙舉杯輕啜。
“過得我南山莊問拳三關的,在我華天國武術界,就沒有一個碌碌之輩。你已經很好,不必緊張。今日,就我們三人,閒聊而已。”
俞雙龍喝了半杯茶,才笑着開口。
“晚輩今日受益良多,還未來得及感謝兩位前輩,和之前師兄、師姐的厚愛,卻不知該不該再腆臉請教拳理。”林若塵依然非常緊張,不敢造次,老實地答話。
“哈哈哈,小友太拘束了,這可不像你在鬥拳之時的性格。之前第一關的,算是我掛名的弟子,跟隨我十年之久了。第二關的女娃,是我故人的孩子,來此遊歷,適逢其會。他們都有自己的事,已經走了,日後還有相見之日。
這南山莊,日常就我們老哥倆,你若有空,日後隨時可以過來敘談。凡山雖然因爲年輕時的傷勢,始終無法在武術上登上巔峰,可這眼光卻是犀利。今日這三關,也是他親自爲你設計的。希望你能有所收穫啊。”
俞雙龍見林若塵緊張,便不談拳法,只是閒聊。
三人喝了幾杯茶,林若塵才慢慢地放鬆下來。今日的經歷,對他來說過於夢幻了,自己模糊的拳理,在兩位老者的幫助下,漸漸理清了脈絡。
“人不同,問拳三關的設計,也不盡相同。你這三關,能理解其中的深意嗎?”
清瘦的老者是孟凡山,和俞雙龍兩人,自小打江山,卻因爲肺臟受過重傷,武術一道,始終停留在暗勁的水平,可要論對拳法的理解和武師的培養,就是俞雙龍也自愧不如。
林若塵放下茶杯,仔細地回想問拳三關的每一個細節。
第一關,演的是尚義。拳理中的義,卻不是那些道貌岸然的道德文章,要不然,就不會有那些性情卑劣的絕世高手了。拳法之義,就是要擯棄一切對對手的情感判斷。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纔是真正的拳之義。
第二關,演的是生死。拳是生死之間的藝術,卻又是最講究捨生忘死,迴歸拳法本身。大部分的拳法,都來源於動物界的廝殺。所以不管是形意,還是太極,都是以演化自然界中永恆的道理爲己任,演化到極致,戰鬥力自然就能爆發出來。
第三關,演的是自我的突破。可以被壓制,卻不能被奴役,即使神靈當前,也絕不認輸!這就是華天國說了幾千年的人定勝天。一個武師如果沒有了這精氣,便註定難以登堂入室。
林若塵認真地將自己的看法,慢慢地講了出來。他並不害怕講錯,今天,他本來就是前來請教拳理的,如今有了這個機會,又怎麼會敷衍了事?
孟凡山微微動容,他清楚,林若塵踏進南山莊的大門時,對拳理,可以說是一竅不通,對戰拼殺,憑藉的全是自己的臨陣反應和悍勇之氣。
短短的幾個小時,三次出手,自己出言提點不過寥寥幾十字,這個年輕人竟然能有這麼透徹的領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