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暗涌

正如何健州所說, 陸永年第二天在機場秘密被捕。他立即就被送入了檢察院,開始接受偵察小組的調查。

李晟安看着他從自己身邊走過,陸永年也看了他一眼。但沒有停步, 也沒有說話。

高檢打算第三天向媒體發佈陸永年被捕接受調查的消息, 但陸展柏第二天就得到了消息, 十萬火急地約了李晟安見面。

李晟安在中午的空閒時間趕去了與陸展柏見面, 是一家酒店的房間。

“李晟安, 我父親是怎麼回事?怎麼會剛回國就被逮捕,還被送入了高檢。他究竟犯了什麼罪?”陸展柏還沒等李晟安腳步站穩,便開口質問道。

“你對你父親瞭解多少?”李晟安反問。

“他不可能有問題!”陸展柏又說道, “雖然我不瞭解他,但他一直把工作, 把榮譽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重要。他是著名的經濟學家, 是爲國家經濟建設出謀劃策的功臣, 他絕對不可能犯罪!”

“既然你這樣認爲,那就等好消息吧!如果他沒有問題, 很快就會被放出來!”李晟安說道。

“你以爲我是傻子麼?”陸展柏聽完怒道,“你們是秘密逮捕,不是傳訊。你們如果不是想整死他,爲什麼要用這樣的方式?是誰?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動他?高檢的那些領導可都是我外公一手栽培出來的!你們究竟想幹什麼?”

“陸展柏,你太天真了, ”李晟安繼續說道, “有外公在, 他自然沒事。但現在, 外公已經不在了, 已經沒有人可以保得了他了!你父親所涉及的問題很複雜,你現在想再多也沒有用, 等待調查的結果吧!”

“什麼?”陸展柏一聽更是生氣,大聲吼道,“你早知道了對不對?對不對?你爲什麼一個字也不說?他是我的父親,也是展蘭的父親,是你的岳父,你怎麼這麼狠心,這麼惡毒,連這種六親不認的事情都幹得出來?”

“呵呵,我狠心,我惡毒?”李晟安大笑兩聲,回道,“是誰說討厭自己父親的,是誰說和他沒有絲毫感情的?你現在又來惺惺作態有什麼用?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現在一切都已經晚了!告訴你,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了你父親的問題,但那個時候我沒有權力,動不了他。不僅我知道,外公也知道,他也讓我對你父親不要手下留情!這個世上,對這所有的一切一無所知的人恐怕只有你一個!”

陸展柏驚得猛地往後退了一大步,繼續怒道:“這麼說,這次你也要調查他?你也要將他置於死地?”

“是!”李晟安回答,“這是我的工作,而且我已經被選入偵察小組,馬上就會對他展開調查!”

“李晟安!”陸展柏大喝一聲,上前就抓住李晟安的衣領怒吼,“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你的心真的是鐵打的麼?你怎麼就沒有一點良心?你有今天是怎麼得來的?那都是我的,是我的!你現在已經得到了一切,爲什麼還不滿足?爲什麼還要得到更多?那個檢察官的位置對你就真的那麼重要麼?爲了它你真的可以一切都不顧麼?”

“是,”李晟安繼續回答,“我很早以前就告訴過你,我要做一個最有權力的檢察官。爲了這一刻,我甚至出賣了身體,出賣了靈魂。但現在我做的還不夠,得到的還不多,所以我要繼續前進,永不停步!”

陸展柏一聽,放開了李晟安,痛苦地搖頭道:“我究竟是哪輩子犯了錯,讓我遇到你這麼個人?你這個人,真的是這世上最大惡魔,最大的惡魔!我爲了你,浪費了十年;我爲了你,把自己的一切都給了你;我爲了你,氣死了我最親的人;我爲了你,把心都挖了出來!可你,可你,怎麼就這麼惡毒,這麼狠心?告訴我,你究竟是人麼?你究竟是人麼?”

“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李晟安繼續說道,“如果沒有你,我的生活也不會是這個樣子!你以爲只有你一個人痛苦麼?我比你更痛苦,更痛苦!我原本已經決定過平靜的生活了,是你闖了進來!是你奪走了我的身體,奪走了我的心!我早就告訴過你,我們是不會有結局的,可你不信。說所有的問題都可以解決,你會永遠站在我這一邊。

可現在呢?外公一死,你說的那些什麼也不算數了!你還記得你曾經是怎麼向我保證的麼?你還記得麼?可是,你保證的那些一樣也沒有做到,一樣也沒有!而我呢?我從來就沒有對不起過任何人,我有什麼錯?有什麼錯?難道,得不到愛人一顆永久不變的心,我連追求其他夢想的權力也沒有了麼?我不要這樣!我這輩子就是死,也一定要帶走些什麼!這是我最後的希望,最後的動力!”

“什麼?”陸展柏一聽,徹底傻了眼,戰戰兢兢地問道,“你剛纔說的是什麼意思?什麼心,什麼愛?你說清楚,你要說清楚!”

“呵呵,”李晟安又笑了兩聲,說道,“現在再說這些,一切都晚了,一切都回不去了!我曾經給過你無數次機會,也對自己妥協過。但你卻讓我一次又一次地失望,我自己也是一次又一次地絕望!現在,一切都成了定局。我有了展蘭,有了孩子,而你也有了小辰。如果這一切都是發生在十年前該多好?但現在,只有註定所有人都痛苦,都痛苦!”

說完,李晟安奮力一個轉身,衝出了大門。

陸展蘭正在酒店的大廳裡和朋友約會,懷中抱着言輝。

“展蘭,你什麼時候結婚的啊,怎麼連孩子都有了?結婚也不通知我,你也太看不起我這個朋友了吧?”友人笑着問道。

“哎呀,你別這麼說,”陸展蘭一邊逗着言輝,一邊笑着向友人解釋道,“我們低調結婚是我外公的意思,沒有幾個人知道呢!”

“是麼?”友人笑道,“你兒子長得可真漂亮啊,太漂亮了!老公一定也很帥吧?你們是怎麼認識的,他是做什麼工作的?改天一定要介紹我們認識哦!”

“我和他啊,”陸展蘭一臉幸福地回答,“我們認識都十年了,從見面的時候我就愛上了他,他現在是檢察官。”

“哇!”友人驚歎,“你們這愛情馬拉松可真是夠長,夠浪漫的!難怪這麼些年,你一直對你身邊的那些追求者毫不在意呢!我還以爲你是同性戀呢,呵呵!”

聽到同性戀這三個字,陸展蘭的手猛地一抖,但隨即就掩飾了過去。

友人繼續笑道:“你老公是檢察官啊?那可是人人都羨慕的職業哦!人長得一定也很帥吧?我以前在報紙上看過一個高檢的檢察官的照片,簡直是帥呆了!不怕告訴你,他可一直是我幻想的對象呢!他真的好帥,好年輕!他的名字我現在都還記得呢,好像叫李晟安————!”

“李晟安————!”李晟安剛剛走出電梯,手臂就被身後的陸展柏牢牢拉住。“你給我說清楚,說清楚!你愛我對不對?你愛我,對不對?對不對?!”陸展柏按住他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問道。

“不————嗚嗚————”李晟安正準備回答,不料陸展柏的嘴卻猛地往前一湊,牢牢地吻住了他!

這久違的吻,這令人窒息的吻,竟然依舊如此美好。

“展蘭,展蘭!”友人突然對着陸展蘭大叫,“快看,快看!那邊有兩個男人接吻!有兩個男人在接吻————!”

陸展蘭轉頭一看!

一瞬間,整個世界都停止了!

第三天,最高人民檢察院正式對外公佈:著名經濟學家陸永年因涉嫌經濟犯罪,已經正式被逮捕,不日將接受專案偵察小組的調查。

陸永年的被捕立刻引起輿論,媒體的一片譁然。有專家立刻分析指出,此次陸永年被捕可能與近年來持續上漲的房地產價格,以及一直以來動盪不安的股市有關。陸永年這次,恐怕凶多吉少。

此言一出,滬深兩指大盤於當天立刻跌停。香港恆生指數,歐美幾家大型的金融股指也紛紛受到重挫,多個板塊也於當天紛紛跌停。

看來,陸永年的國際影響力實在不容小覷。高檢想辦他,要面對的困難原比想像的要多。

晚上,李晟安回到家中。陸展蘭已經將言輝哄得入睡了,自己一個人在客廳等着他。

“展蘭,”李晟安輕輕喊了一聲。

“你回來了?”陸展蘭站起身來,接過李晟安的外套,說道。

“恩。”李晟安應了一聲,拉着陸展蘭坐到了沙發上,繼續說道,“父親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吧?我知道你也很着急,我會慢慢向你解釋。”

“他真的有犯罪麼?”陸展蘭平靜地問道。

“從目前掌握的證據來看,跡象很明顯。”李晟安回答,“但目前還沒有什麼實質性的證據,還需要調查。”

“如果他的那些罪狀作實,會怎麼樣?”陸展蘭繼續問道。

“可能很嚴重。”李晟安回答。

“那你呢?”陸展蘭繼續問道,“你是高檢的大檢察官,這個案件你有沒有參與?”

“高檢爲了這個案子,已經做了很多準備。這次要羣策羣力,我自然也不能例外。”李晟安回答,“而且,我還被選入了偵察小組,負責核心的調查工作。”

“那你決定了麼?”陸展蘭繼續問道。

“還沒有,”李晟安回答,“他是你的父親,我的岳父,言輝的外公。我恐怕做不到,我想放棄。”

“不行!”陸展蘭卻說道。

“什麼?”李晟安愕然,想不到她竟然對自己這麼說,繼續追問道:“展蘭,你是什麼意思?你是讓我繼續調查,而且調查的是你的父親?”

“是。”陸展蘭說道,“晟安,這個案子高檢那麼重視,對你的前途也很重要。日後你可能因爲這個案子得到更多的榮譽,得到更高的官職,你不能放棄。至於父親,不管他的問題有多麼嚴重。但他是國際知名的經濟學家,有着巨大的國際影響力,政府不會把他怎麼樣。何況,他還是美國國籍,到時候美國政府一定會出面干涉的,不會坐視不理。他,不會有事。而你,只要把自己的工作做好,到時候該有的功勞同樣會記在你頭上。但如果你放棄,就什麼也得不到了。”

“展蘭,”李晟安聽完一把抓住陸展蘭的雙肩,一臉心痛地說道,“你怎麼可以這麼想?他是你的父親,是你至親。你不能夠爲了我,讓我去做那些踩着他的肩膀往上爬的事情。這樣,你會很痛苦,我們日後也走不出這個陰影的。何況,這裡是中國。如果父親真的做了什麼危害國家的事,政府是不會妥協的,任何干涉也只能是徒勞的。展蘭,你要想清楚。只要你說一句,我立刻從檢察院辭職。我們帶着言輝離開這裡,一起去過普通人的生活,好不好?我愛你們!”

“你真的是因爲我和言輝才選擇退出的麼?”陸展蘭問道。

“是。”李晟安回答。

“可是我已經想得很清楚,”陸展蘭繼續說道,“我曾經答應過你,會永遠陪着你,幫助你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我永遠也不會放棄。你天生就應該做一個出色的檢察官,得到一份屬於自己的榮耀。雖然,你願意爲了我放棄,但我卻不能讓你因爲我失去一生的夢想。我愛你,所以願意爲你付出一切。即便是犧牲我的家庭,失去我的性命,我也在所不惜!我這一輩子,得到的東西也不多。既然得到了最愛,那麼我就會好好珍惜,將最好的一切都給他。晟安,你什麼也不用再說了。明天就去檢察院報道,進入偵察小組。該怎麼辦,就怎麼辦!日後若是有痛苦,都讓我一人來爲你承擔!”

怎麼辦?怎麼辦?展蘭,展蘭。我該怎麼辦?你如此的愛我,可我卻早就把心交給了別人。如果那十年,那十年在我身邊的人是你,那麼我們如今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可偏偏,老天爺要如此捉弄我們,讓我做了一個又一個的錯誤選擇。現在面對你,我真的好痛苦,好痛苦。我也想把自己的一切都給你,可是已經做不到了,做不到了。現在即便離去,放棄,但一切都太遲了,太遲了!

展蘭,對不起,真的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