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小然把葉芳叫出來,把孩子們領回屋子去,然後她跟高漢去了家咖啡廳。邵小然主動把這兩年多來發生的一切告訴高漢,然後說:“剛纔我跟你說的話沒有半句虛假,因爲我媽的欺騙,我真的以爲孩子是你的。當然我也有錯,我應該在開始就跟你坦白一切的,是我太懦弱了。”
高漢說:“我相信兩年前你鍾毅的感情很深,但你有愛過我嗎?”
邵小然回答:“雖然我對你的愛沒那麼濃烈,但這兩年我真的把鍾毅放下了,一心一意地照顧孩子。而且我覺得你是個合格的丈夫和父親,我非常欣賞你,並以你爲傲。我以爲我可以一直這麼幸福下去,可老天不給我。高漢,其實再討論這些問題已經沒有意義了,因爲我們已經離婚了。我應該不會再嫁人了,可你肯定還得結婚,你爸媽就你一個,你有義務傳宗接代。”
高漢痛苦地說:“就爲了傳宗接代而結婚,這跟動物有什麼區別?”
邵小然說:“你不必糾結於這個問題,就當自己沒結過婚好了,我和孩子們絕對不會成爲你的牽絆。當然也許在他們心裡會永遠把你當成父親,我也願意告訴他們你對他們的好,你是愛他們的,就像他們也愛你一樣。”
高漢流着淚說:“小然你知道嗎?我並不想離婚,我並沒有把血緣關係看得那麼重,只要你還願意跟我過,只要孩子們還愛着我,我就能接受你們。可我爸媽不行,他們忍受不了這種凌辱家門的事,如果我不離婚,他們肯定會告你,而且動用關係讓你們家在南州無立足之地,所以我離婚真的是無奈之舉。”
邵小然很驚訝,一來高漢受了奇恥大辱後竟還不想離婚,看來他真的很愛她;二來她想不到公公婆婆竟會如此仗勢欺人,這還是跟她生活了兩年多的那對老人嗎?婆婆平時是有些強勢,可公公完全是一副慈父的模樣,太難以置信了。
邵小然說:“你還是聽你爸媽的話吧,他們也不容易,一心盼望抱大孫子,卻想不到疼愛了兩年的孫子竟是別人的種,換了誰都得蒙。他們現在的感情是很脆弱的,你再反抗,他們不得崩潰啊?”
臨分別時高漢說:“小然,雖然我們離了,但散了交情也別散了買賣,你一個女人帶着四個孩子是相當不易的,以後遇到什麼困難一定要跟我說,我會盡量幫你的。”
邵小然回到家後,葉芳賊眉鼠眼地問她:“高漢找你幹什麼呀?還專門跑來家裡看孩子,幾個意思啊?”
邵小然淡淡地回答:“沒什麼意思,就是想孩子了,過來看看。”
“他想孩子是不是想復婚啊?他有沒有跟你提復婚這事?”
邵小然生氣地說:“夠了啊,他就算有這想法我也沒這臉了,日子剛剛好過幾天你又要折騰啊?”
一個星期後,葉
芳找着工作了,也是在一家外貿公司做副總,可只有區區十萬年薪,比在北州的一半不到。這也屬正常,南州只是座小城市,那家外貿公司成立不到兩年,名不見經傳,待遇怎麼能跟大都市的跨國公司比啊?好在南州的消費水平也要低些,十萬年薪養活一家八口也算勉強夠用了。
邵小然打算過幾個月把四胞胎送進幼兒園,她那時候也找份工作,應該足夠擔負他們上學的費用了。以後會怎麼樣邵小然真的不敢想,但活在當下她還是挺滿足的。可才短短几天,惡運又再次降臨這個家庭。
那天早上外婆獨自一人提着菜籃去市場買菜,回來的時候冷不防被一輛急速轉彎的摩托車給撞上了,當場昏迷不醒。出事後肇事者就逃之夭夭了,因爲那條路早晨幾乎沒人,又沒有監控,肇事者又戴着頭盔,警察接手這案子的時候幾乎是毫無線索。
在醫院裡搶救後,外婆雖然脫離了生命危險,可因爲腦部和腿部都受了重任,沒能馬上清醒過來,就算能醒過來了,誰也說不準能恢復到什麼程度,也有可能就成爲植物人了。邵小然一家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中,還得爲外婆昂貴的醫藥費發愁。
失去了外婆這個得力幫手後,邵小然就亂了陣腳。葉芳要上班,家裡只能丟給她一個人,她要照顧兩老四小,還得醫院家裡兩頭跑,實在是分身乏術。奶奶知道這個情況後,拋開了同前兒媳見面的尷尬,來到外公家幫忙照看孩子,還送來了十萬塊錢。
這錢葉芳本不想要的,可那一陣家裡的開銷實在太大了,除了昂貴的醫藥費,還得請一名護工在醫院照料,四個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營養肯定不能落下。邵小然頭一次嚐到了貧窮的滋味,太痛苦太無助了。每次她覺得快撐不下去的時候就會跑一趟公安局打聽案子的進展,可得到的回答永遠是“肇事者沒抓到,回家等通知”,然後一臉沮喪地離開。邵小然知道哪怕抓到元兇了也未必就有賠款了,他要是家境貧寒拿不出錢來她能跟他拼命?
半個月後外婆終於醒了,而且逐漸有了意識,能吃流食也能低聲說話了。一家人挺高興的,可高興之餘還得繼續爲醫藥費發愁。不到兩個月時間,不光奶奶送來的十萬塊沒了,葉芳銀行卡里的幾十萬存款也快見底了,家裡惟一的值錢的東西就是全家人住的這個小院了。葉芳不肯動這房子,畢竟是祖宅,再說了賣了祖宅一家人上哪兒落腳去?
這天晚上等孩子們熟睡後,葉芳苦着臉對邵小然說:“我今天要跟領導預支工資,他說那是不可能的事,公司從沒這個先例。你跟你爸開口吧,過幾天你外婆就要住不起醫院了,我們實在沒地兒弄錢去了,這錢就當是我們借他的,以後有能力了就還。”
邵小然說:“爸的公司一直都是鄭佳管財務,他手上哪有錢啊?鄭佳肯
定是極力反對的。再說了你和爸都離婚了,他也沒有義務擔負外婆的醫藥費。”
葉芳激動地說:“總不能賣房子吧?那可是祖宅,我幹不出這麼大逆不道的事來!”
邵小然的語氣同樣激動:“是人命重要還是房子重要?奶奶已經給我們慷慨解囊了,可拿多少纔是個頭啊?我們總不能老想着靠別人吧?別人也有別人的負擔。”
“就算賣房子也得有個過程吧?等錢拿到手上的時候外婆的醫藥費就早斷了,你就爲了你外婆跟你爸低個頭怎麼了?沒準你外婆過陣子就可以出院了,房子也用不着賣了。”
邵小然無奈,硬着頭皮給邵明輝打電話。邵明輝說這事他早聽她奶奶了,心裡挺難過的,不過經濟方面的支助他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邵小然早猜到邵明輝會這麼說,她哀求他道:“爸,雖然我是你女兒,可讓我開口問你要錢也是挺爲難的,畢竟你現在有個新的家庭了。可但凡我還能有點辦法也不會找上你的,你不看我面子,也可憐你的四個孫子孫女,替我們想想辦法吧。”
沒等邵明輝說話,電話那頭就傳來了鄭佳的罵聲:“邵小然,你還要不要臉啊?你奶奶都給你十萬塊了,你還要問,真把我們家當成你的私人銀行了?你當初嫁入豪門的時候想過給你爸一點好處嗎?被人掃地出門了就不停地跟你爸伸手要錢,是人乾的事嗎?”
邵明輝說:“你幹嗎把話說這麼難聽啊?把手機給我。”
不一會兒電話就給掛斷了,估計是兩人搶奪手機時不小心摁斷的。邵小然看着葉芳說:“電話我也打了,你該死心了吧?想靠我爸,那是不切實際的。”
兩天後,奶奶過來看曾外孫時給邵小然帶來五萬塊錢,說是邵明輝給的,那是他的私房錢,鄭佳不知道。他希望邵小然別再貿然給他打電話了,這幾天鄭佳鬧得太兇了,說他要是再敢給女兒貼錢,他倆就離婚。
邵小然一陣心寒,這就是她的親生父親嗎?在他的小老婆面前,她這做女兒的算什麼?邵小然很想拒收這五萬塊錢,而現實的殘酷讓她不得不忍氣吞聲地收下。
葉芳賣掉了她的車,雖然外婆的身體一天天康復,可只要還在醫院呆一天,就得繼續付醫藥費。在山窮水盡的時候,邵小然突然想起來她身上還有件值錢的寶貝,便是愛默森送給她的那條珀金項鍊。雖然是別人送的禮物,可既然已經送到她手上了,那便是她的東西了,她完全有權利處置的。
用項鍊換錢最快的辦法便是當掉了。邵小然上網查找了南州所有典當行的地址和電話,把珀金項鍊塞進兜裡,神色匆匆地出門了。那天是週日,葉芳在家,她拉住邵小然問:“快開飯了,你上哪兒去?”
邵小然不知道怎麼解釋,便含糊回答一句“弄錢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