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意外來客

蕭凝回來的第三天, 李念終於醒了。蒼白着臉對蕭凝笑,不用說明也能感受到她的變化,雖然她想掩飾, 雖然她想裝作什麼都沒發生。

腹部的平坦讓李念猛然一驚, 美麗的眸中滿是驚恐、焦着, 這麼多年來, 第一次見到她這樣的表情。溫室中長大的李念很少有經受大的挫折, 即便是李父去逝的時候,她傷心的抱着蕭凝哭了兩三天,但那種可以發泄的悲痛, 是可以癒合的,眼前的絕決正如毒膿, 頑固久疾。

“妞, 我的孩子……”

淚水已經在眼眶中盈滿, 直到看見門口喘着粗氣的宣逸以及他懷中的嬰兒。

蕭凝從未想過李念很有這麼不怕疼的一天,顧不得身上的傷痛, 掙扎着就想下牀,宣逸急忙快步上前將她扶住,手中的孩子輕輕的放到她懷裡,小心翼翼的樣子一如往前,只是那些小心翼翼中, 有些許疏遠。

冷眼旁觀的蕭凝心中一凜, 眯着眼在彎着腰細心照顧病人的宣逸身上一番審視, 如過電般閃過的畫面, 心中有尚未成形的想法, 她不願意去證實。

幾天來,宣逸公司、家裡、醫院三處跑, 消瘦了不少,疲憊的神色看得人心疼。直到李念醒來這幾天,蕭凝才發現,爲什麼對於宣逸的表現她總覺得疙疙瘩瘩。

他還是那般仔細的對女人,還是耐心的做着瑣碎而辛苦的事,可是不一樣的細微動作,不一樣的神色,于敏感的蕭凝,直覺告訴她有一定什麼事情在她不曾參與的幾個月中發生了,心中不安的猜測很可能是真的。

陪着李念直到夜色已深,她們是那麼的無話不談,可是這次,李念只是神情閃爍的應對着有可以出現的蕭凝的質問,並沒有主動的告訴她發生了什麼。既然她不願意說,蕭凝不會勉強的。

夜色降臨,將被子掖好,輕輕的退出房間。蕭凝知道,女人並沒有睡着,她也知道,此時的做法於好友是最合適的。在她離開,宣逸還在嬰兒房的時間裡,有悲傷任由她發泄!

平寒準時在醫院門口等待,風動,鼓起蕭凝寬大的衣襯,短短數日,圓潤的她也瘦了不少,醫院寬大的門口,她緩緩踏着步子,那麼蕭條悽楚。此情此景狠狠的刺傷了平寒的眼,快步上前擁她入懷,緊緊的,再不願放開,這是他的女人,怎麼可以在她身上看到落寞。

“老婆,李念要照顧,你自己也要注意,別她好了你又病了,我會心疼,知道麼?”

輕輕的,輕輕的在她肩頭訴說自己內心深處,明明答應了爸爸要好好照顧他女兒,可怎麼的還是讓她悲傷了。

慢慢推開窒息的擁抱,定睛看着已經成爲自己老公的男人,他的臉上寫滿真誠的焦急和心疼,多麼熟悉又陌生的表情,類似的神色曾經也常常出現在另一個男人看着女人的臉上,那時的不只是愛,還有寵,可是纔多久,爲什麼一切都變了?

“男人,你能愛我多久?你們男人的愛能持續多久?”

曾經她以爲,父親過逝了,她忘記了怎麼傷春悲秋,桑賢當年決絕的離開她也只是難過。如果真的忘記了,那麼此時的心疼和害怕是爲哪般?再強大,骨子裡,她還是個女人,一旦愛了,就害怕會失去,況且這個男人,是那麼的入她的心,她的眼。

不明白爲什麼她會這麼問,平寒隱隱覺得宣逸和李念的事不是那麼簡單,雖然他們二人在表現得一如往常,但一些如微的感覺還是變了。蕭凝這樣的人也會覺得傷悲,是不是真的有什麼,而她又發現了什麼。

將風吹亂的劉海放回原處,直視她的眼,靜靜的,靜靜的說道:“凝兒,我不敢跟你說山盟海誓,也不會輕許來世三生,只是我很肯定,此生,你是第一個另我心動的人。世界變化太快,誰又能輕易保證自己不會變,我唯清楚一件事,我愛當下的蕭凝,不只爲你其中一個優點,而是你當下的全部,只你不變,我亦不變。”

夜風微涼,將僵冷的人帶進車內,輕輕的印上一個吻,握着清冷的手,帶她回家。

執子之手,與子攜老。簡單的八個字,有多少人能做到。想起剛纔他說“婚姻比愛情更需要經營,他有缺點,卻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經營他們的婚姻。”

也許他們的開始是一場AA制的利益分配與玩笑,卻突然那麼肯定這個人,其實能相伴一生,只你不變,我亦不變。解開安全帶,整個人趴在平寒腿上:“同性戀,讓我睡會兒。”

平寒沒有說話,只是將車速放慢了,腿上傳來暖暖的溫度,是他們的共鳴。

李念出院回家了,蕭凝還是常常去看她,雖然誰也不曾捅破那層窗戶紙,但大家都清楚有的事發生了就發生了,誰也改變不了。

時間不曾放慢它的腳步,春去夏至,李逸也睜開了他明亮的眼。即使他與李念間發生了什麼,宣逸對孩子的愛卻是不參雜任何虛假的成份,純粹得一如孩子的眼睛。孩子叫李逸,意外的是,取名的時候,他竟也沒反對。

看着兩人彼此小心翼翼的維持着以往的感覺,蕭凝覺得難受。真真假假,她也分不清兩個人現在還剩了多少情愛,如今的平和不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與其這樣坐以待斃,等着命運來宣判,還不如主動出擊,釜底抽薪。

六月的香樟兀自清香,咖啡廳裡的人眼神有些恍惚地看着窗外,宣逸甚至懼怕赴約,蕭凝於他是個必須過的關,思索半日,還是去了。未進門就看到了她緲遠的眼神,沒有聚集,像個黑洞,吸走了他一切說辭。

“來啦!”

“恩!”

桌上的咖啡冒着熱氣,水霧氤氳中透出一支利箭,直穿宣逸的心臟。

“你是不是該有事想告訴我,宣總。”

淡淡的幾個字,犀利的眼神,不急不慢的動作更說明她的怒火,她在忍!李念跟他說過太多蕭凝的過往,他知道,相對李念,蕭凝這一關更加難,她可不是對誰都善良的主兒,一不小心就是身敗名裂,一無所有,而這次宣逸的事,剛好犯到她的雷點。

“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艱難的詢問,喉頭髮緊。

攪着咖啡的人挑起眉頭,定定的看着他半晌不語,終於放下勺子,疲憊的靠在椅子上:“難道還有什麼不能給人知道的?哼!宣總還想和我打太極。現在不是我知道多少的問題,而是你要告訴我什麼的問題。”

她不是不知道宣逸都做了些什麼,畢竟當了這麼多年的記者和編輯,想查這點兒事還是沒有難度的。況且她對這事的關注開始得比宣逸或者李念都早,只是沒想到會是這種結局。

時間回到元旦之後,蕭凝不太情願的和平寒去拍婚紗照,喜歡親近自然的孩子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要去張壩,與自然作伴。木木的拍過最初幾張之後,浩浩蕩蕩的一行漸漸活躍了氣氛。繞到母帥呂橙對本次的照片極爲滿意,誰知拍到後面,新娘情緒失落的落跑,行程不得不提前結束。

連平寒也以爲是蕭凝累了,所以沒再追問,只有她自己清楚,不是累了,而是怕,她怕眼睛看到的事實。離C市兩個小時的車程,並非週末,她卻見到了宣逸,那個李念口中最近忙得沒着地兒的宣逸。

如果他是公幹,如果他身邊有李念,蕭凝會感到高興,可惜的是聰明如她,怎麼都沒辦法勸服自己懷擁佳人談笑風生的人不是有了外遇。衝動之後是迅速的冷靜,如果此時他們碰上,那麼李念和宣逸的婚姻就玩兒完了,必須離開,他們必須離開。

因此纔有了落跑的新娘和“沒被發現”的野鴛鴦。

沒敢和平寒說,那時的她不肯定平寒有沒有參與欺騙,靜靜的思考了一夜,她終於找到了比較合適的方案。瞭解到那個作爲第三者的女人身份背景,她覺得應該找她談一談。

第一眼看到作爲宣逸秘書也是情人的劉靜,蕭凝有些瞭然,宣逸會與她生出情愫也可以理解。她真的是個很有內容的人,從談吐到衣着,不用多瞭解也能看出的精明,只是精明如她卻做了一件最蠢的事情,當別人家庭的第三者,就算真的有愛,還是不能爲蕭凝接受。

也許是猜到了蕭凝的來意,劉靜的態度不卑不亢,氣勢上如果李念與她交鋒就輸得一敗塗地,平心而論,嬌生慣養長大的李念不是她的對手,一旦三人面對面,反而會成爲李念無理取鬧的局面。

兩個女人語氣平緩地談了好久,倒不是因爲蕭凝對第三者的看法有了改變,實在是與這樣的女人談判稍有差馳就會適得其反,她不想好心做壞事,害了好友。

劉靜對於宣逸的感覺,更多的是賞識,因爲他有能力,他的性格,劉靜稍微動了心。她是個開放的人,不覺得與有婦之夫在一起有什麼,反正她沒想過要宣逸娶她,愛了就愛了,不愛了就分開。

若是平時碰到劉靜這樣的女子,也許蕭凝會與她成爲朋友,兩個人身上有太多相似的獨立,只是對婚姻的看法不同,對待性的看法不同……

因爲太相似,蕭凝反而知道該怎樣勸說她退出,如果方法得當,不僅能讓劉靜離開,還能讓她幫着勸說宣逸,蕭凝開始了她縝密的談話。

劉靜是個聰明的女人,很快就能理解蕭凝的意思,本沒愛到死去活來的地步,加之李念身邊有蕭凝這樣的人,她也不想真的鬧到滿城風雨,那樣對她對宣逸都不好,雖然她沒有偉大到爲了愛人犧牲自己,也沒有猥瑣到得不到就要毀掉。那次談話可謂相當成功,到後面竟然有點英雄惜英雄的感覺。

原本以爲一切都成爲過往,誰曾知,還是出事了。

咖啡已然冷卻,蕭凝的目光也隨之凍到了冰點,話已經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宣逸還想怎麼狡辯。

“我以爲宣總是個聰明人,見好就收,誰曾想越是聰明的人糊塗起來更是嚇人。”

她知道過往,卻不知道這幾個月裡又發生了什麼,李念想是知道了劉靜的存在,以她的性格會怎麼樣呢,蕭凝不敢想像,因爲李念這前面二十六年太順風順水了,這樣的打擊她要怎麼面對?

“她也懷孕了,我不能放任她不管。”

輕飄飄的一句話將蕭凝在心中的許多種猜想擊得粉碎,懷孕,竟然是懷孕。糾結的咬着下脣,強忍着心裡的憤怒,仍是無能爲力。

“劉靜懷孕是吧,那女人肚子那麼大叫什麼,是肥胖?你他媽的有沒有大腦,誰纔是你老婆?她懷的是你的孩子女人懷的難道不是你的種,不能放任她不管就把老婆害死了將她扶正?宣逸,別讓我覺得以前看見的是頭沒腦的種豬而不是人,三十歲了說話能不能用用你頭上頂着的人模狗樣的東西……”

很少這樣子放聲罵一個人,討厭一個人最好的方法是將他空氣掉,讓他不能干擾你的情緒。她好想也能空氣掉這個傢伙,可是怎麼都做不到,握着咖啡杯的手不可自抑的在發抖。

“女人那麼一心一意的信任你,依賴你,你可以不滿她進而罵她或者讓她改正,可是沒有,不給任何申訴的機會,你直接用行動證明,李念,你不夠完美,我還有別的需求。乾脆利落啊,宣逸,你真夠乾脆利落的沒心沒肺啊!”

不高卻激昂的語氣有些走音,蕭凝不知道李念究竟看到了什麼或者聽到了什麼,卻能感同身受她的疼。

她一慣主張女人不能只爲男人活着,要獨立,不過那是她這種背景的選擇,不能苛求蜜糖中泡大的李念也與她爲伍吧!於蕭凝,愛是一個人的事,於李念,相愛卻是兩個人的事,怎麼可能做到不傷悲呢,何況她一向都全身心依賴着宣逸。

“蕭凝,你罵吧,是我害了念,不過我真的不能讓靜一個人面對,她身子不好,如果這次孩子保不住,很有可能一輩子都沒辦法當母親。剝奪一個女人做母親的權力是很殘忍的,我不能這麼做,是我給了她孩子,我就得負責。”

看不清宣逸的臉,不知道他談到劉靜是愛多還是憐憫更勝,蕭凝只覺得胸悶悶的,不知道怎麼發泄,甚至有種想打人的衝動。

“負責,你還說要對她負責,那女人你打算怎麼辦,做了你幾個月的情人你要負責,那當了你幾年妻子的人不需要負責?你不止差點剝奪了女人當母親的權力,還差點兒剝奪了她活着的權力,直到現在你還在想着爲劉靜負責。你他媽的油吃多了心給矇住啦?”

宣逸只是低着頭,任由蕭凝將他罵得狗血淋頭。他是想着要對劉靜負責,但從未覺得要放棄李念,他還是愛她的,這點兒他知道。原本以爲可以通過其它手段彌補劉靜,將一切在李念發現前處理好,誰知道……

“還是堅持你的負責?你想怎麼負責,你要怎麼負責?女人又是爲何傷成那樣的?”

一直這樣罵不是辦法,還有可能讓李念處於不利的位置,壓住心呼之欲出的怒,平靜了一番語氣,好言相問。

“帶她去醫院婦查的時候給念看到了,她跑着離開的時候從梯上摔下去……”此時,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手心手背都捨不得。

還以爲沒有壞到捅破的地步,如此一來,蕭凝也不知所措了。

咖啡廳裡原本就安靜,腳步聲踏着地板格外清晰,對峙的兩個人看清楚來人,同時一驚,心情複雜,一時竟沉默了。

“男人,你和女人什麼時候來的,剛纔碰到的?”

起身扶李念坐下,小李逸睡得正香,粉紅的小嘴如新開的桃花,動人心絃。不敢刺激李念,只好將注意轉移到旁邊扶着的平寒身上。抱着僥倖的心理,希望他們剛纔沒有聽到兩人的對話。

“妞,你不用擔心我,其實我們早到了。”

搶過話頭,蒼白的對蕭凝一笑,無限溫柔的說道,那話語,是爲人母的女人特有的美,穿透一切霧靄和黑暗。還有那份從來不曾有過的成熟,穩重,彷彿一夜間,她不再是那個只會撒嬌的大小姐,而是歷經風雨的女人,一個母親。

“男人,你……”

“別怪阿寒,是我讓他開車送我來的,有小逸在,坐別人的車不放心。”

輕輕的短短的一句話,卻聽得宣逸很不是滋味,李念懷孕以後便只坐自己的車,因爲她怕別人太粗心,一不小心傷了孩子。母愛是怎麼一種力量,讓任性的李念不教自會的學乖的,那又是怎樣一種殘忍,讓她必須接受正是在她最依賴最需要的時候愛人的背判。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宣逸看到那雙明亮得如繁星的瞳裡有淚花卻堅定的沒有掉下來,還有他不曾見過的堅強和自立。微微一笑,沒有聲息,但那一刻宣逸震驚了,她的美他從來知道,而如今的李念,不只是外在,渾身散發出來的氣質讓他驚異,正如一塊尚未開採的□□上發現的金礦。

蕭凝還想說什麼,被身旁的平寒制止,目光如炬地傳遞他的想法:現在不適合他們插嘴,問題最終還是他們才能解決。

“妞,謝謝你,從來你都很爲我想,只是今天的事,讓我來處理好麼,因爲你們的呵護,我差點都長不大,現在也是時候成熟了。”

平靜的握住蕭凝的手,她是真的覺得欣慰,不管宣逸如何,至少她的妞還是一如繼往的待她,還有可愛的兒子,應該知足了。

反手握住已經是母親的女人,投以支持的力量,既然她決定了,那麼就尊重她的選擇,這樣的情況,對於李念來說,破鏡重圓怕是很難了。的確,她是嬌嬌大小姐,但認定的事卻比誰都執着,宣逸曾經那樣完完全全的佔有了她的心,也正因爲如此,造成的傷害也是成倍的。相思成灰,傷痛如塵,她的那顆心,怕是難以痊癒了。

將蓋住李逸的毛巾掖好,擡起頭看着昔日最愛她的男人,幾年的婚姻,都是他在經營,自己何曾付出過努力。她以爲他的愛是無限且無私的,可以任由揮霍,享受之餘從未想過回報,直到他累了倦了,才恍然大悟原來肇事者不是別人,是自己。

“逸,我們離婚吧!”

沒有哭鬧,沒有吵罵,沒有質問,她就這樣說着“我們離婚吧!”,卻比任何打罵都來得痛,這個他曾經深愛的女子,他兒子的母親,憑心而論,他能放得下嗎?

當劉靜對他關懷時,他期望過這句話;當劉靜做好一桌美味時,他有過說這話的念頭;當劉靜懷孕時,他甚至開始起草離婚協議。不過是因爲劉靜智慧而持家,於他更像妻子,他愛劉靜什麼,更多的是這些外在吧!

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淚水沿着面頰往下,滑過那張無數次撫摸過的臉,想伸出手幫她拭去,已然不必了,她自己擡手擦乾了眼淚,咧嘴對他的還是笑臉。

“逸,是不是在心裡笑話我了,我真的是不中用啊,除了任性撒嬌也就會哭了。”輕輕抽了抽鼻子,俯身看了看懷中的孩子,加深了蒼白的笑容,“你不用爲難,這是我思考良久的想法,我的確不適合做一名合格的妻子,這些年苦了你了。現在我什麼都不想要,只要小逸留在身邊,就夠了。”

與李念的任性形成鮮明對比的話語,聽得三人的心都揪了起來。

宣逸真想將自己凌遲了,衆星捧月般長大的李念竟然學會了這樣設身處地的爲他人思考,竟然放卻了撒嬌和任性,丟掉了他引以爲自豪的童真,他是怎麼過分的一個人。

蕭凝卻很擔憂,甚至懷疑如果沒有孩子,她會不會受不了打擊做出傻事來。原本以爲自己已經百鍊成鋼,面對什麼都可以力挽狂瀾,原來只是她一廂情願罷了,面對曾經那般幫助過自己的好友,她什麼都做不了。狠狠的握着冰冷的拳頭,指甲深深陷入肉中,血絲星星點點往外浸潤。

洞穿了她的難受,平寒厚實的大手包裹住已然受傷的拳頭,慢慢的將它鬆開,眼神裡寫滿疼痛。

“祝你們幸福,偶爾歡迎你回來看看小逸,畢竟你是他爸爸。”抱着孩子小心翼翼的起身,轉而對平寒說道:“阿寒,還得請你再送我回去呢!”

從始至終,李念都在微笑,彷彿要將一生的溫柔用盡。看着離去的背影,宣逸手指動了動,想拉她回來,卻好像手指太重也太髒,灌了鉛般不配去沾染她。目送她離去,有什麼東西隨着那個背影一併消失在了他的生活中。

車窗開着,六月的天已經有了暑氣,李念怕傷到了小逸,將孩子往裡挪了挪。一個連自己都不會照顧的人突然之間就成了專家。

“女人,去跟我住吧,你答應過我生了孩子就給我玩兒的。”

兩個人相識了七八年,熟得不能再熟悉,如何不懂蕭凝的意思,將憂傷收好,也將虛僞的笑裝着,換上真實的平靜和不真實的輕快:“好啊,不過得麻煩小逸的乾爹將車開回去一趟,小逸的東西還在家裡呢!”

從後視鏡中看了一眼脫胎換骨的女子,一打方向盤:“很願意爲乾兒子和乾兒子的娘郊勞。”

兩個人就在C城最好的季節中辦完了離婚手緒。數數日子,四年,結婚四年,李念從二十二歲的任性少女變成了現在的稱職母親,宣逸卻從專一體貼的佳婿變成了負心漢,真是諷刺。

民政大樓旁,再一次見到了肚子開始明顯的劉靜,蕭凝方知她錯了。劉靜是精明,也的確有和她相像的地方,只是結婚之後的蕭凝面對的都是真實,忘卻了還一有種東西叫做虛假,以真心和她過招,理所當然也敗下陣來。

介意的只有蕭凝,至少表面上是這樣。平寒卻學會了蕭凝的無視,直接將劉靜以及她身邊曾經熟識的人空氣掉,而李念竟笑呵呵地讚美:“上次急,沒來得及仔細看,劉小姐還真是個美人,和宣總郎才女貌,天生一對呢!”

咖啡廳後,李念就撿了蕭凝對宣逸的稱號,叫他宣總,這樣子從容的李念讓關心她的人開始不安。

劉靜高貴的稱謝,彷彿她纔是正主兒。

忘着離去的四人,他失去的不僅是妻子和兒子,還有相交多年的老友。曾經他們倆誰也不肯將就,寧願讓春光虛度,怎麼現在自己竟連將就都談不上的隨便起來?

離婚之後,李念表現得比蕭平二人更從容,弄得看起來還以爲離婚的是蕭凝,出軌的是平寒。

宣逸放不下,將房子和一半的資金劃到李念戶下,只是誰都明白,李念不會動那些錢,雖然她依賴慣了別人,但是一旦堅決起來,她不比蕭凝差到哪兒去。擺在面前的事實是,如果她不想用這筆錢就必須工作,可是畢業就結婚的她完全沒有經驗,還拖個孩子,誰肯請她?

暫時閒置在家的蕭凝想過多少種可能,在她還沒有拿定主意,平寒給她帶來了消息,宅LOVE決定再次跟大華合作,只是桑賢離職出國了,不知道這次來的是誰。

一個念頭在蕭凝腦海中漸漸成形,也許這是個機會。

門鈴響起,李念執意不讓正逗孩子的蕭凝動,門戶洞開,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被一個大大的熊抱嚇到了。進而的口水吻讓她一時間丟失了說話的功能。

“想我了沒?”

頭上的傳來詢問,李念還沒看清楚是誰,就被一把推開,接着是鬼叫連連:“呀,你不是小凝子!”

李念在心裡暗自叫苦,無冤無故被人家吃了豆腐,原來是認錯人了。真是人走背字的時候什麼都不順啊!定睛看向已經進門的來人咋咋呼呼的瞪着抱着小逸的蕭凝,怎麼覺得有點兒眼熟。

“呀,小凝子,你不是吧,這麼快,上次我來的時候怎麼沒看出來?”

動感十足的表情和聲調與坐着的人頗像,再看那如出一轍的眉眼,靈光一閃,李念纔想起這個人他雖然沒有見過現實中的,卻見過很多次關於他的照片,甚至視屏。

“你是小鬼頭?”

身後的聲音帶着詫異和篤定,蕭豪轉身打量被親錯的女子,驚訝她竟然呼着自己小名兒,腦中早千迴百轉,無奈地總結,我認識她?或者說我已經這麼有名兒,有名兒到整個C城的人都認識了?

狐疑的看向全然不顧自己的到來,兀自玩兒着孩子的姐姐求證,被置若罔聞掉了。唉,真可憐,怎麼有這麼個姐姐,同情完自己,無奈地只好轉向驚呼的當事人:“這位姐姐,我認識你?”

“不,你不認識我,而我卻想不認識你都難。”

有蕭凝這麼位風雲人物的姐姐,他蕭豪在她們學校知名度可不小。那時習慣性依賴人的李念將蕭凝看作了蔓藤用來纏繞的大樹,成天吊在她脖子上討嬌撒,兩人因此成天出入成雙。

有些人是因爲蕭凝常常出現在李念身邊而記住了她,繼而發現了她的優點,加以追求;有些則直接傾倒在她幹練的行事作風和什麼都懂一點兒的全能上;還有因爲她的風趣幽默、爽直豪放而一見傾心的。

桑賢出現之前,蕭凝對情愛都不上心,面對如狼似虎的追求者們,蕭凝祭出了殺手鐗:和男朋友的親密照。

也不是沒人質疑此準男友的年紀,看起來實在嫩了點兒,蕭大小姐則臉不紅心不跳的承認自己就是喜歡老牛吃嫩草,有本事你也長得和他一樣水嫩水嫩的啊,我可以考慮一下要不要吃你。

只此一條,不知道打碎了多少草心,偶爾良好發泄她也會感嘆自己的做法有點兒“草菅人命”,只是感嘆歸感嘆,完了還是接着殺人不眨眼,不如此她能奈何,那些小草實在不是她的菜。

毫無疑問,照片上的嫩草就是蕭大小姐御用完不用收錢的男友,蕭家二少爺蕭豪。可憐的娃兒,在不知情的背景下已經被人暗地裡罵過好多次了。

當然,蕭豪至今還矇在鼓裡,所以看向李念的眼神是清澈而疑惑的。

“我有這麼出名麼,以至於你不想認識我都難。”

漫不經心的問,隨之坐下逗着姐姐懷中的小孩兒,這娃兒長得不錯,水靈靈的眼珠子黑得人心碎。不過,爲什麼怎麼看都沒有一點兒像自己的啊,好歹他也是舅舅吧!

“蕭大小姐的水嫩小男友,誰人不知啊!”

李念緩緩過來,在一旁坐下,面帶笑意的盯着蕭凝,這妞估計是沒告訴過她弟弟,弄得蕭小弟頂着個男友的稱號混了整整三年尚不知情。

蕭凝一直沒搭理二人,任他們對話,蕭豪更加不解,思考半晌,語氣凝重的問:“小凝子,這是怎麼回事?”

沒待誰回答,他接着未完的問題:“爲什麼這個小鬼一點兒不像我,也一點兒不像平寒。”

準備看戲的李念嚇了一跳,爲什麼小逸要像他或者平寒?這個蕭小弟還真是蕭家小弟,說話和她姐一樣思維跳躍,經常弄得人聽不大懂。

“爲什麼要像你或者男人,他和你們都沒什麼關係。”

一直沉默的蕭凝終於捨得開口了,她知道弟弟誤會了,也不解釋,讓他繼續糾結去吧!

“沒關係,怎麼會沒……難道……”

我是他舅舅,平寒是他爸爸,沒關係,難道說小凝子紅杏出牆生了這孩子?臉色微變的看着姐姐,如果真是那樣,豈不是上次來的時候她已經珠胎暗結了,難怪老趕平寒自己住呢!不好,實在不好,她那麼憎恨第三者,怎麼自己弄出個第三者來了!

瞥了一眼小破孩兒,知道他想像力挺豐富的,也不知道歪到哪裡去了,難得糾正他的想法,好心情的繼續將水越攪越渾。

“對,他不是男人的孩子。”

李念聽半天沒太明白姐弟倆的對話,似有哪裡不太對,又說不上來。小逸的確和他們兩沒什麼關係,也的確不是阿寒的孩子,不過爲什麼聽蕭凝講來就怎麼聽怎麼彆扭。

“小凝子,你怎麼能這樣,平寒挺不錯的啊,爲什麼要這樣對他?這可不像我知道的你。”

開始替平寒不值,上次幾天相處下來,他已經從心裡接受了這個姐夫,沒想到是姐姐背判了他,是一向最討厭背判的姐姐背判了他,讓他情何以堪?

李念更糊塗了,不是在說小逸嗎,怎麼掛上阿寒的來着,妞對阿寒挺好的啊,小鬼頭爲什麼要說妞不該這樣對他,妞又怎麼對阿寒啦!看來真是老了,這些日子住在一起也沒發現什麼,人家小鬼一來就發現了,果然人和人是有區別的。

“我問心無愧。”

蕭凝有點兒內傷了,小鬼頭什麼時候開始和男人這麼要好啦,處處替他說話。不過這小子真是越長越退化了,到現在都沒發現問題,還以爲小逸是自己的孩子,怎麼可能嘛,元旦來的時候她和男人還是井水不犯河水,若真這麼快蹦出這麼大一兒子纔有鬼呢!

蕭豪猛的站起來,看來是急了,臉色也因激動而微微變化:“蕭凝,你……”

多久沒被他直呼全名啦,看來是真急了。蕭凝本想再待他急會兒以報上次故意陷害之仇,誰知道開門聲打斷了蕭豪的話,買菜歸來的平寒奇怪的看着急頭白臉的弟弟,莫明其妙了。

“發生了什麼事,小鬼怎麼啦?”

李念茫然的搖搖頭,蕭豪則不知道怎麼開口,蕭凝將孩子交到李念手中:“哦,沒什麼,就是我告訴小鬼這孩子和你和他都無關,他就給急成這樣了。”

平寒知道肯定不是這麼簡單,他的老婆他最知道,不過卻想不出爲什麼,只好隨他們去了:“那我們去做菜吧,也到時間了。”

“恩!”

夫妻倆恩恩愛愛的去廚房了,獨留蕭豪一個人還在糾結。李念無能的猜測不出個所以然,最後只好乖乖和兒子玩兒,時不時有點懼怕的看看尚在生氣的蕭豪。

餐桌上的氣氛怪怪的,連小逸也感覺到似的乖乖的沒哭。只有蕭凝鎮定自若的吃着,也不管平寒在桌下猛的踢她,詢問原因。

蕭豪終於受不了姐姐那副怡然自得的樣子,苦着臉對平寒:“哥們,我們對不起你。”

這下來平寒更鬱悶了,誰能不能痛快的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什麼事,一家人不要說這些,你怎麼會對不起我?”

咬了咬下脣,似下了很大的決心:“你知道這個孩子不是你的?”

孩子?小逸,當然不是我的啦,是我的纔有鬼呢,小鬼這是怎麼啦,剛纔車上還好好的,要見到蕭凝了興奮得手舞足蹈的,難道是興奮過頭啦?

“當然知道啦!”

知道,知道他還對小凝子這麼好?他能容忍?

“你真的能原諒小凝子?”

放下筷子,聽說蕭豪越說越奇怪,連吃飯的心情也沒有了。

“究竟發生了什麼,你們怎麼都怪怪的,女鬼做了什麼需要我原諒的,小豪倒是一口氣說話,不然我會噎死的。”

連孩子都生了,還在問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難道平寒是傻的?或者還不知情?這次蕭豪猶豫了,又或者,有什麼難言之隱?難道小凝子和平寒結婚前遇到什麼不好的事,然後……

狗血的鏡頭從腦中閃過,又被否定了,如果真是那樣,他斷不會不知道的,那麼……

見他吞吞吐吐,平寒轉身李念:“李念,你倒是給我說說,你們這是唱的哪一齣啊,存心想鬧死我啊!”

“我,我也不知道啊!”無辜的瞪着大眼睛,滿是疑惑,她是真的不知道啊!誰有她委屈啊!不安的端起飲料低頭喝起來。

平寒氣結,不順的捧起湯碗就灌,蕭凝一邊猛夾着菜堆滿碗,一邊幽幽的道:“小鬼以爲小逸是我和別人生的。”

噗,可惜了一桌菜就這麼犧牲在平寒和李念的涑口水中的,蕭凝倒是吃飽了,另外幾個糾結的人基本上沒怎麼動,這餐得餓肚子咯!

噴水的二人咳嗽完清理好,皆看向可憐巴巴的蕭豪,自聽到蕭凝說出“以爲”二字,蕭豪就知道自己錯了,雖然不知道錯在哪兒,但明顯是小凝子想整他,有什麼辦法。

聽着心有慼慼焉的蕭豪說着整個經過,平寒大樂,沒看出來老婆還是個記仇的主兒,肯定是在報上次被戲之仇,不過被戲弄的不是自己麼,已經開始以他身當已身啦,不錯,覺悟夠高!

李念則慢半拍的悄悄鬱結,虧了自己全程在場,兒子纔是引發這個風波的罪魁禍首她竟然沒聽出來,真是老了!

40.意外來客51.番外之喜洋洋啊喜洋洋4.美食(抓蟲後)51.番外之喜洋洋啊喜洋洋28.初吻29.安眠6.公司(抓蟲後)11.追求39.瞬間長大23.醜媳婦見公婆25.同牀共枕22.八褂時間38.38、39章一起上菜來20.試探35.你中有我,我中有你49.番外之風流孕事兒1.舊文小修着玩兒46.曲終人散45.透明轉正44.找尋6.公司(抓蟲後)8.宵夜(抓蟲後)42.送離24.火星撞地球50.番外之李宣戀20.試探44.找尋27.真相大白32.傳說中的老太太2.沐浴(抓蟲後)53.番外之蕭小鬼的往事和大片爛桃花5.上班第一天(抓蟲後)28.初吻47.塵埃落定52.番外之錯過34.抵足長談20.試探47.塵埃落定43.出走1.舊文小修着玩兒13.過往20.試探25.同牀共枕18.賣姐求榮52.番外之錯過30.物是人非難覓的溫柔4.美食(抓蟲後)52.番外之錯過16.新婚日子53.番外之蕭小鬼的往事和大片爛桃花38.38、39章一起上菜來28.初吻48.平寶寶來了,結局到了31.長途28.初吻37.歸——離46.曲終人散30.物是人非難覓的溫柔9.慶功26.憋足的栽贓15.結婚17.情敵2.沐浴(抓蟲後)21.突發情況44.找尋42.送離53.番外之蕭小鬼的往事和大片爛桃花52.番外之錯過35.你中有我,我中有你41.00746.曲終人散47.塵埃落定4.美食(抓蟲後)49.番外之風流孕事兒53.番外之蕭小鬼的往事和大片爛桃花2.沐浴(抓蟲後)20.試探12.婚禮41.00737.歸——離49.番外之風流孕事兒3.同性戀(抓蟲後)30.物是人非難覓的溫柔24.火星撞地球10.一夜6.公司(抓蟲後)11.追求5.上班第一天(抓蟲後)31.長途53.番外之蕭小鬼的往事和大片爛桃花53.番外之蕭小鬼的往事和大片爛桃花20.試探27.真相大白25.同牀共枕34.抵足長談21.突發情況53.番外之蕭小鬼的往事和大片爛桃花44.找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