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衍知道緋笙離開後,不顧一身的傷,掙扎着要起來去追回她。
莫夜將他攔住,“她既然想離開,必然是不想見你的,你再去尋她又有什麼意義?”
“三百年前,她也是這樣不確定自己的心,一味地逃避,難不成現在,她還要這樣逃下去嗎?”孟衍想不明白,他已經將自己的感情表露的這樣直白,爲什麼她還要猶豫不決?就算緋笙不愛他,那薄荷總愛吧?
“她性子一向直爽,可唯獨對待感情,總彎彎繞繞,猶豫不決,也許是她心中太亂,需要時間來整理收拾一下,等她想清楚了,自然也就回來了。”
孟衍無聲嘆了口氣,“我不怕等待,我只是怕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莫夜明白他的感受,從前星辰拒絕他抗拒他的時候,他的心中也是這樣的難受。
孟衍如今受了傷,需要有人照顧,他又迫切的想去見阿蓁,想見見他們的孩子,通知了旭後,他第二日就趕了過來,陪同的還有雨光。
如今看來,也唯有旭和雨光從始至終是一帆風順的,沒有經歷這許多波折,難不成,當真是人與妖的結合,註定要多磨難?
他不知道阿蓁在哪,這個塵埃喧囂的世界,於他而言太過陌生,站在陌生的街頭,來來往往極速行駛的車輛,莫夜穿着一身古裝,站在紅綠燈十字路口邊,周圍的人穿着奇奇怪怪的衣服,還用探究又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
忽然一聲哨響,剛纔還站在他旁邊的人羣一窩蜂的走到了馬路上,莫夜左顧右看,沒摸清方向,也跟着走了上去。
他不知道原來阿蓁生活的地方這麼與衆不同,有着他從未見過的新奇,尋着她的神識,莫夜走過了一條又一條街,穿行了一條又一條馬路,從白天走到黑夜,將新鞋穿成舊鞋。
飢腸轆轆,又疲憊不堪,這裡的夜晚依舊燈火通明,街邊擺滿了小吃攤,濃郁的香味傳入五臟六腑,他忍不住嚥了咽口水。
他一向風流倜儻,英俊瀟灑,哪裡這般狼狽過,可當他掏出銀子,想要買些小吃,卻被店主當做神經病一樣驅趕。
他滴水未進,空着一副肚子,徒步了整整三天三夜,寒冬的晚上凍的他瑟瑟發抖,卻也只能露宿街頭,這樣的落魄,他沒有覺得失落,反而有些欣慰,正因爲旅途艱辛,他纔會更加珍惜所擁有的那份來之不易。
一連半月,下了好幾場大雪,但今日總算放晴,下人陪同秦蓁在別墅門口的草坪上散步,她裹着厚厚的羽絨服,腳下蹬着一雙兔毛雪地靴,頭上罩着兔毛織線帽,手裡還揣着一個暖手袋。
她現在不過兩個月的身孕,肚子還看不出來,經過一個月的調養,她的身子已經好了許多,臉色又紅潤起來,被這冬日的冷風一吹,兩個小臉紅撲撲的,只是一雙眼晴時而憂鬱時而傷心。
莫夜站在遠處的山坡下看着冬日暖陽中,那個緩緩散步的身影,心中頓覺溫暖,連日來的勞累瞬間消散,他整個人都明朗起來,心中有種難以言喻的快意。
他快步走上前去,在離她不遠處的身後頓住腳步,大喊一聲,“阿蓁!”
她猛然怔住,多少個日日夜夜,她彷彿又聽到了那熟悉的聲音,熟悉的名字,除了那個人,又有誰會叫她阿蓁呢?
只是她不敢相信,從前她總期待着,在某個轉角,在某個街頭,在午夜夢迴,或是躺在搖椅之上,會有那麼一個人帶着熟悉的微笑,喚着她的名字。
可幻想就是幻想,不管思念多深,不管愛多麼折磨人,那個心中的人,都不會再出現了。
所以,這一聲呼喚,大多也只是夢吧!
她不敢回頭,卻忍不住渾身顫抖,直到身後想起腳步聲,直到腰間一緊,那熟悉的氣息縈繞在鼻尖,他的下巴抵在她的頭頂,微微蹭着,“阿蓁,我想你了。”
聲音裡帶着濃濃的倦意,還有久別重逢的驚喜,她顫抖的伸出手,撫上他的手背,直到感覺到這真實的觸感,她才相信這不是夢境,而是現實。
淚水毫無徵兆的滑落,她顫抖着雙脣,微微開口,“夜,是你嗎?”
“是我,我來找你了。”
終於,她控制不住的放聲大哭起來,兩個月以來的委屈,全都一股腦的發泄出來,“你爲什麼纔來,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
“我知道。”他從後面摟着她的腰,輕聲應着。
“你知不知道,我每天晚上都會夢到你,一睜開眼想的是你,一閉上眼夢到的又是你!”
“我知道。”
秦蓁深深吸了一口氣,放聲大哭又換成了小聲啜泣,“你知不知道,我們有孩子了,我還以爲,你再也不會來見我,我還以爲,我們的孩子要永遠沒有爸爸!”
“對不起,原諒我來的這樣遲,我以後,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她微微一愣轉過身來,看着他的眼眸,問道:“你說什麼?”
“我說我以後再也不離開你了,不會再讓你受這樣的苦,我要好好照顧你,還有我們的孩子。”
他的眼神專注又堅定,讓她的心猛然一滯,“你的傷,好些了嗎?”
“已經全好了,從此以後,我們再也沒有後顧之憂,我不會再丟下你,更不會讓過去的一切重演!”
她心中微動,緩緩露出一個笑來,“就算你再想離開我,我也不會同意了,分離的每一天我都在想你,若不是因爲有了這個孩子,我早就活不下去了。”
“不許你說這樣的傻話,只要我們都活着就會有希望,你看,我們不是終於等到這一天了嗎?”
秦蓁看着他,重重的點了點頭,恍然間,瞥見他破成一個個大洞的鞋子,心疼道:“你從西良一步步走來的?”
他用裙襬將腳遮住,輕聲道:“我從前走的路比這個多多了,你別擔心,我沒事的。”
現在才發覺,他滿臉鬍渣,眼下還有濃濃的淤青,這個傻子,該是走了多少日子,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裡,努力的尋找着她?
眼淚又不爭氣的落了下來,莫夜嘆了口氣,用指腹細細擦着她的淚水,“別哭了,一看到你哭,我心裡就難受。”
她深深吸了吸鼻子,責怪道:“誰叫你將自己搞成這個樣子,一見面又惹我傷心。”
莫夜嘿嘿笑着,捂着肚子說道:“好了,寶貝,別傷心了,你夫君我已經好幾天沒喝水沒吃東西了,現在真的一點力氣也沒有了。”
秦蓁紅着一雙眼,輕輕捶了捶莫夜的胸膛,“那你還不跟我趕緊進去,你今天不吃三大碗飯,我跟你沒完!”
自從她出去了半年,再回來後,路家的人就再也沒有見過她像今天這般開心,不過十分鐘,桌子上便被擺滿了菜餚,還有專人在身後佈菜添飯。
秦蓁揮了揮手,“你們都下去休息吧,我們自己來就行了。”
莫夜看着這金碧輝煌的別墅,不禁嘖嘖感嘆,“夫人,上輩子你就是皇親國戚,這輩子又生在富貴人家,只可惜跟了我,只能過窮苦的生活。”
秦蓁勾了勾脣,握住他的手道:“我就喜歡你這種一窮二白的,我要榨乾你!”
莫夜邪魅一笑,眼光掃向了她的肚子,“等這臭小子出來後,我就好好等着你來榨乾。”
聽懂了他的意思,秦蓁臉上一熱,嗔怪道:“老不正經!”
吃過飯後,莫夜就一直賴在秦蓁的懷裡,一會說這裡痛痛,那裡癢癢,非要她抱抱親親摸摸,就差舉高高,整個人如一灘水泥,窩在她身上,細細揉着她的小腹。
“你不去洗澡嗎?小心一會都臭了!”她推了推莫夜的身子,嬌嗔道。
莫夜頭枕在她的大腿上,對着她的肚子吐出一口溫熱的溼氣,對她眨眨眼道:“你幫我洗,好不好?”
秦蓁頂着一張通紅的臉,別開目光,“我會把衣服打溼的。”
“溼了就換嘛,你可不知道,我走了整整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真是累壞了,連手臂都擡不起來了。”他眨着眼撒着嬌,秦蓁的心一會兒就化了。
她一向吃軟不吃硬,最是受不了莫夜的軟磨硬泡,也許是有了孩子,如今越發的母愛氾濫,“好吧,不過洗澡就洗澡,你可不許動手動腳的,你也知道,我現在有了孩子。”
“蓁蓁,你還不相信我嗎?你夫君可是個正人君子,美人在懷,還能做柳下惠呢!”
她從來只聽他叫過她阿蓁、星辰,如今忽然軟綿綿的叫她蓁蓁,聽在耳裡,只覺得心都要化掉了。
“蓁蓁,我想與你生好多好多的孩子,你說好不好?”花灑下,他全身溼透,烏黑的墨發緊緊貼在耳邊、肩上,秦蓁手裡拿着浴球,在他胸膛上擦出乳白的泡泡。
他的眸子在水霧中漆黑髮亮,灼熱的讓她一顆心無處安放。
“好不好?”見她低頭不語,莫夜拿起她的玉指,放在脣邊吻了吻。
她渾身猶如被電流擊中了一般,驚慌道:“好。”